她指着孟清禾面前没有落红的帕子,气的心肝直颤。 谢殊平素与这位李氏素来没有什么过深的交集,如今这人猝不及防忽然发难,倒愈发显得早有预谋了些。 “此事我自有定夺,瑜娘的贞洁,不劳您费心。” 孟清禾躲在谢殊身后垂着鸦睫一言不发,那模样委屈,直叫人看了忍不住上前安慰一番。 “母亲是修佛之人,佛曰众生平等,不若饮了媳妇的茶,算作是平了李姨娘与我的干戈吧!” 姚氏未出屋门算不得离座,方才出了二进门,与正厅仅隔了一扇木栏屏窗。 也不知孟清禾是何时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的,姚氏伫足不久,只觉臂间一沉,又被一道巧劲拉回到了正厅。 众人面前的新妇弱柳扶风,站在她身旁嘤嘤垂泣,一副全凭婆母为我做主的态势,生生又将她逼回了高座。 孟清禾莹莹泪光在眼眶中回转,柔弱西子楚楚动人。 姚氏看着眼前不胜其烦,再度跪在软蒲上那抹娇俏婀娜的身影,她只得在众目睽睽下放下佛珠,硬着头皮接下了那盏敬茶。 一旁的嬷嬷见状,连忙从事先备好的锦袋中抓了一把金瓜子递到孟清禾手边,徒留一旁发难的李氏一人,站在他们跟前进退两难。 “清砚,嫣然如今进到宫里,我也有了念想,这个平安扣是我这几日制的,愿你与清禾夫妻恩爱,万事顺遂。” 林姨娘在谢殊刚被接回来时养他过一阵,那会儿府里除了嫡长女谢颐芸只谢嫣然和谢殊两个庶出的孩子。 是以即便谢殊被过继到姚氏名下,承了嫡子的名头,平日里待林姨娘依旧亲厚。 “小娘俨然也算得上半个皇亲国戚,嫣然入宫既封了妃位,您也不只算作这府里的半个主子了。” 孟清禾跟随谢殊唤了一声,接过那林姨娘的平安扣,她素日手头不宽裕,所用丝线玉料算不得上乘,可那严密的针脚,精致繁琐的绣法,确确实实是花了些巧心思在里头的。 高门世家的妾室只能算得上半个主子,论身份是绝不可越过嫡母去的,犯了过错还会被发卖充入奴籍。 李氏姨娘听了那意有所指的话,脸色当下阴沉下来,她没有子嗣傍身,老爷一年来她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现下又被一个雀上枝头的庶女如此打压,委实气的不轻。 偏生正妻姚氏那头松口态度转变之快,丝毫没给她台阶下,猝不及防面对众人责难的目光,李氏心下怨念横生却也无处发泄。 孟清禾挽着谢殊,素手藏在袖下与他十指相扣,正与谢氏族中长辈一一问好。 宗族长者眼中的谢殊,品行高洁、清贵端方,这些年只出了孟清禾这一档子风流韵事,比之京城高门纨绔子弟不知上进了多少。 虽娶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孟氏庶女,在好事者眼中是全了当年的‘笑话’,可在族中长辈看来瑕不掩瑜,谢殊足以堪称得上是有担当之人。 就在正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之际遇,外府守门小厮前来通禀。 “宫里来人,沈大监带了圣旨前来宣读!” 沈尧安御礼而来,持天子谕所到之处,皆是跪迎。 孟清禾自凭栏望去,入目即是一列红衣宦臣,沈尧安着一身鱼白玄服走在最前列。 姚氏携众族人前往外院听旨,孟清禾拢着谢殊走在最后,在他耳侧含娇细语了一番。 “清砚,方才李氏瞧见我后颈的青紫,看了好一会儿呢,你父亲有多久没去她房里了?” “不可妄言。” 谢殊止住步子,听得人声渐远这才扯了她到一旁告诫,显然孟清禾并不吃他这一套。 瞧不见她的神情,谢殊索性伸出手来抵孟清禾的唇,怎奈胡乱摸索了一阵,指甲陡然被一阵温润包裹,黏腻的湿气盘旋其上,大有愈演愈烈,不轻易善罢甘休的势头…… 作者有话说: 孟清禾很会的!撩谢殊杠杠的~
第12章 、受封 谢殊轻动了下指尖,那丝滑流腻渗入顺着两指间缝隙扶摇直上,携带着一股暗欲黏麻钻人心窝。 他下意识拢袖收手,中途却被一双素手扼住掌心,随之指尖轻微一疼。 磨人的贝齿下压,触到骨节分明处朱唇微合,浅呼出一缕湿气,随之沿着粗粝的薄茧处散开。 孟清禾鸦睫低垂,唇畔肌肤细润如脂,口脂染在谢殊节窍泛出一圈红晕。 姚氏身为当家主母,早早领头带了人去前院接旨,其余亲眷也纷纷紧随其后。 待两人在这一隅处缱绻顷刻,已与众人相去甚远好一段距离。 “奉天承运,元帝诏曰,谢氏长子清砚,博闻广识、惊才风逸,品貌双全,今诚以太傅之资委国子监桃李之任于其身,念卿尚在燕尔之喜,可推迟赴任,钦此。” 沈尧安手托圣旨立于阶上,底下压压一片谢氏族人跪于身前。他宣完圣谕后,目光在这群人里逡巡了一阵,始终未见谢殊身影。 国子监太傅官居一品,先帝在时更冠之以帝师之名。如今新帝后宫只有一妃,膝下更无子嗣,这国子监的太傅反倒成了吃空饷的闲职。 “谢殊现在何处,为何不上前接旨?” 沈尧安拂起下摆,睨着为首的姚氏诘问道。 姚氏虽心底不服傅翊这位天子,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垂首应是后,唤了两个仆从后院寻人去了。 孟清禾扶着谢殊在距前院不远的二进入口,方才那一道圣旨上写了什么,两人站在此处一字不落的听着。 “瑜娘,你当真使得好手段。” 谢殊沉了语调,背靠于廊柱之上,藏于襕袍下的手紧了紧。 “谬赞了,夫君方才不也乐在其中?” 孟清禾揽住他的臂膀,顺着袍角的折痕往下,就在靠近他手背的前一刻,谢殊猛地拂开了她的碰触。 女人依旧不依不饶的截住了他的退路,仗着他眼盲,携了谢殊的手就往前边走。 “孟清禾,你……” 谢殊脚下磕磕绊绊,拧不过她手底下固执的挟持,即使能挣脱开来,现下沛文不在身边,亦无法离开此处。 待将至二进的石雕镂窗拱门,孟清禾减了些力道,她立于门后,方才两人私下里挂在眼底的寒凛尽数褪去,浮翠流丹掩着楚楚盈目,粉藻其姿流露出几分异样的纤弱来。 “夫君,沈总管已然等你多时了。” 谢殊耳畔传来喧嚣的低语唏嘘,族中长辈对他的殷切期待在这一纸谕文下显得更为盛烈。自他入府那一年起,便再没有人在其耳边提过他的歌姬生母之事。 说是‘歌姬’已然含蓄了不少,早先那位李氏姨娘跋扈发难起来,一口一个‘娼妓’也曾落得府内人尽皆知。 后来谢相听闻此事大怒,将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婢子仆从,打一通板子直接发卖了出去,如此方才息事宁人至今。 谢氏族中长辈比起谢殊的出生,俨然更中意他的才学,后辈中能有如此逸群之才,又何须担忧门第衰落。 沈尧安隔着冗长的长石板路,一眼就望见了与之遥遥相对的谢殊。明知他有眼疾不可视物,如今却似是有预见一般,正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院落里忽而起了一阵凉风,荡开暗沉天色下闷着的一层水汽。 大暑后的天愈发阴晴难定,兆京落雨前有一阵云波翻涌,黯黄的滚卷在朱雀大街上方。 “谢殊,还不上前接旨。” 沈尧安带来的红衣宦人将姚氏身后的亲眷拨开一条窄道,孟清禾跟在谢殊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臣谢殊领旨。” 谢殊长撩起襕袍前摆,伏跪于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姿态恭谦地承下那卷明黄。 沈尧安将要交接之际,眸光在谢殊食指染上嫣红处微停了一瞬,随之平移向孟清禾唇色上不协调溢出的朱樱一点,明黄的帛锦边侧立生一道皱痕。 风起云涌间,天色登时昏暗下来,低飞河喜①的鸣声盘桓在耳侧令人生烦。 孟清禾蹙眉扶着谢殊起身,自他手中接过圣旨好生保管着。 “清禾,圣上吩咐若是归宁那日不回侯府,他在御殿为你设宴。” 宁远侯孟岱岳不在府中,即便在京都,对这个许久不见的女儿亦是不闻不问,自舒贵妃薨逝后,侯府视她越发轻怠。 为此沈尧安特地向傅翊请旨,专门将人接进宫里来小住几日,算作归宁。 “烦请谢太傅同往,太后也想您得紧。” 沈尧安对着谢殊俯首低语道。 “自然。” 谢殊在孟清禾就着起身,男子的身量本就高大,加之目不能视的缘故,跨下台阶的步子比寻常人慢了些许。 孟清禾回身举步,因两只手皆搁置在谢殊身上,只轻微冲沈尧安方向点头示意,粗浅行了一礼。 “尧安哥哥,替我向阿弟问好。” 沈尧安紧绷的脸色稍霁,看着眼前梳着妇人髻下的皓齿星眸,有一种看自家姑娘嫁人的心塞。 孟清禾自幼由他照看着,舒贵妃盛宠时沈氏举家获罪,他也未得幸免被冲入宫中,起先只在掖庭里干些粗活,后来被掌事公公送到舒贵妃处伺候,便一直照顾着孟清禾至今。 ‘轰隆’一声落雷惊起,不过午时光景,天空骤然乌黑浓稠一片,几缕白光闪过天际,暴雨一瞬之间倾泻下来。 沈尧安站在前廊的石像处,屋檐坠落的水帘落在地上溅射在他鱼白玄服的一角,留下点点黑色泥渍,乍看之下尤为碍眼。 他收回落在远处孟清禾身上的视线,领着那群宦臣进入重重雨幕之中。 马声嘶鸣,蹄踏青泥,不作一刻停留,直奔那皇城的方向而去。 ** 孟清禾扶着谢殊来到内庭游廊拐角处避雨,那卷明黄的圣旨被她丢在一旁边角,被檐上溅落的雨水打的半湿。 拢枝和沛文撑着伞匆匆赶来前院,就瞧见两人不似寻常的肃静。 谢殊隔着一段距离,独坐在石墩上,这阵雨落得突然,方才两人走得急,袍角处湿了大片。 比之谢殊,孟清禾身上水汽更甚,整个人恨不得从头到脚都滴着水,想来为谢殊挡了不少迎面滂沱。 拢枝赶忙拿了帕子上前擦拭,盛夏府邸衣着凉薄,被那雨水一沾,那琼丝软绸的衣衫便尤为贴身,更衬得佳人体态玲珑。 “哎呦,我的主子,您这是下塘子给谢殊捞鱼去了不成,这身衣裙可不能再穿了!” 孟清禾今日穿了一席天青色襦裙,外头罩着的白绮罗纱披肩早已不知被她丢到何处,淡色的帛缎紧贴腰间,把之前涂抹雪肌膏遮掩处的肌肤彻底暴露了出来。 那些青紫的痕迹被透明的薄纱这么一掩,更添了几抹氤氲妍态。 犹抱琵琶,若有似无,所幸这处偏角无人,否则定会被那些个浪荡子们白讨了便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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