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禾并不待见容景衍府邸那个叫南露的掌事丫鬟,她每每看向谢殊的目光中都夹杂了一丝别样情愫,乍一看温和亲善,实则藏了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在里头。 少顷,谢殊亦内帷走出,他手上拿着一块方巾,正胡乱擦着方才两人亲昵间,在襕袍上溅下的茶渍。 皇城内最近并不太平,司天监的官员接连上奏,那些文官笔下意有所指,就差直接将傅翊遮掩的窗户纸捅破。 前几日,谢殊前往太学上职时偶有所闻,那些世家子弟好闻前朝事,在他堂下亦有人毫不避讳的谈及。 “瑜娘,之前宫宴上涉及的命案,陛下可有拿出交代?” 谢殊被孟清禾搀扶着走在相府的廊道上,如今朝堂上的很多密事,与其费尽心机去探出一套真假参半的说辞,倒不如直接问孟清禾来的快。 她虽不喜自己涉及前朝太多,但一些无伤大雅的事,亦会毫不避讳的和盘托出。 孟清禾细细回想了一番,脑海中率先拂过的便是幼晴过于苍白的面色。幼晴是傅翊心腹,窕枝重伤后,由她暂代其职务。 “自是找了只替罪羊,否则姚氏哪里是只去佛寺清修这般简单。” 谢太后未雨绸缪的以摆平傅翊和国师那档烂摊子的事为筹码,从他们手中保下了姚氏,相信再过不久,国师白菡霜为太后祈福,在寿康宫秘密闭关清修的说辞,便足矣说服司天监那帮牛犊子。 “清砚,前朝的事你管的太宽了些,待阿弟有了嫡子,你便是帝师,到那时再来盘算也不迟的。” 孟清禾步伐微顿,看向谢殊的眼底泛起一丝凉意,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再度归于平静。 南露早已在前恭候多时,远远瞧见那道熟悉颀长的身影,她眸底瞬间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亮色。 “南露姑娘如此在意谢大人,不妨改日我替你问问他,可还有往房里抬人的打算。” 拢枝站在她身侧,将手里的矮凳放下,似笑非笑的轻咳了两声,开口道。 南露脸色顿时青白一阵,匆忙撇过视线,嗔怒道。 “拢枝姑娘,休要胡言,主人家的事岂容我婢子等置喙。” 拢枝星眸扑哧闪烁,她向来这般肆无忌惮惯了的,非是南露这般一纸卖身契送了大半年华的高等婢女,自然话不投机。 待孟清禾与谢殊双双上了轩车,南露倏尔回过神来,跟随着谢太傅的视线,骤然被拢枝一手隔绝。 ‘驾——’ 但见拢枝手底下银鞭一扬,马声嘶鸣,沿着朱雀大街疾走开去。 皇城元和殿内—— 谢嫣然正跪在小案上抄写着宫规,身旁的老嬷嬷拿着戒尺抵在她的后背处,但凡有一丝松懈,就是一记鞭策。 “好嬷嬷,你快同姑母说说,嫣然知错了…” 她忍不住开口讨饶,自己拿着兔毫的右手近乎发麻,肘间曲着时间太长,现下宛若有千斤重,稍一动作,麻如万蚂伏动。 “太后娘娘特意叮嘱过老奴,贵妃娘娘如今有皇上撑腰,本事大了,俨然忘记自己姓什么,若是将来按照皇上的意思,觐封您为皇后,有些规矩还是需得提前学着些好。” 那嬷嬷回答的一板一眼,毫不留情,在耳侧训诫的时间一长,久而久之谢嫣然竟觉着这老嬷嬷说话的口气,竟与谢太后有几分相似。 她与这位姑母远不及嫡姐谢颐芸那般亲厚,又逢不久前宫宴上自己太过急于除去姚氏,应是当时触碰到了太后的逆鳞,如今秋后算账了。 “还请贵妃不要走神,继续专注于手边书卷。” 宫中磨人的法子多不胜数,厚厚一叠宫规近半尺高,谢嫣然深嗅了两口浊气,凝固在元和殿门口的视线,俨然可以说是望眼欲穿。 她方才机智的偷偷遣了桂生去寻了傅翊过来,这狗仗人势嬷嬷的训人方式,和从前相府后院里的李氏姨娘如出一辙。 谢嫣然长叹了口气,望了眼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内心估摸着傅翊今日当是又不会来了。 自己送上门给他当枪使,竟没落得半分好处,从前至少好吃好喝伺候着,尚有闲暇惬意地翻看着话本里头的俊俏小郎君。 现在倒好睁开眼就是一张嬷嬷苍老板正的脸,更令她在意的是这样艰苦难挨的日子,她的太后姑母并未给出具体时限! “贵妃,身姿要正,脸上亦不要有多余的表情,您是天家人,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 呸,谁要给傅翊那个阴沉沉的皇帝母仪天下,她还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命呢!话本里头皇帝的后宫堪比十八层地狱,稍不留神就会被‘杖毙’! 思及此,谢嫣然一腔怒意无处发泄,愤愤握起小拳头,在自己跪着的蒲垫上死命锤了一下下。 近来宫中皇帝与国师的传言就未曾停下过,谢嫣然最初无意中听到小宫女们嚼舌根时并未太过在意,他们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将来傅翊不当皇帝了,她还是要出宫嫁人的! 谢嫣然一双乌溜溜的杏眸转的飞快,她垂着眼,额前的碎发遮蔽了她的眼,倏尔心底划过一阵空落落的错觉,拧巴得很是难受。 桂生领着傅翊进来元和殿时,谢嫣然已然累极。 寿康宫的掌事嬷嬷走后,她趴在案台上一动不动,细小的兔毫滚落身侧,黑稠的墨迹顺着她的腰封一直延伸到罗裙边缘的细密针脚处。 自几日前的宫宴后,傅翊再度踏足谢嫣然的宫室,天色已晚,主殿内明起一排六角宫灯,外侧浮纱灯面上色彩斑斓,不似寻常的水墨花鸟,多是些公子佳人,书生狐妖之类。 “贵妃呢,可曾歇下?” 傅翊知晓自己这位贵妃刚及笄不久,骨子里的玩性未曾收敛,只平日里看着乖顺可人,实则是只磨着爪子的狸奴。 “贵妃她……” 底下宫人支支吾吾,傅翊将视线落在一侧亮着昏暗灯光的偏殿,那正是他儿时在舒贵妃身侧的寝间,如今被堪舆师改了格局,用作放置博古架。 明黄色的人影推门而入,书案边侧放了一座烛台,上面燃着未被罩起的细烛。 谢嫣然单手支颐,紧闭双眼,呼吸清浅,身上只拢了一张薄毯,其中近一半被她蜷起枕在臂下。 傅翊无奈摇头,正欲上前,深一脚踩上了零星散落在脚边的宣纸,他弯腰拾起,接着微弱的光,看着上头规规整整的簪花小楷,算不得有多好看,想来谢嫣然习字时定然未曾照着字帖细细临摹。 “贵妃若是乏了,便早些休息吧,无需太过用功学……” 傅翊话音未落,临近小案的步伐一顿,视线骤然落在了谢嫣然膝上那几本深色外封的小册子上:多情将军是女郎、俘获矜贵世子、狐妖与书生…… 谢嫣然梦酣乍醒,无意识的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蒙间她好似看到了一张神似傅翊的脸,骤然清醒了过来。 她恍惚着倏然起身,偷藏于膝盖之下的话本尽数散落在傅翊面前。 “陛下,您怎么得闲过来了~” 谢嫣然匆忙间行了一礼,随后目光上移望着悬制的廊柱,心下一阵哀叹:怎么这会儿来了,难道国师没能满足他,还是谢家人又为难他了,特地来找我撒气的? 思及此,谢嫣然害怕极了,藏在薄纱云袖内的素手,不听使唤的哆嗦着。 “不是贵妃让桂生请朕过来的,你这般接驾,可算作轻慢。” 傅翊故作厉色,看了眼谢嫣然在眼底打转的晶莹,有一瞬的心软,竟觉得自己方才话说的有些重…… 作者有话说: 贵妃很娇软的,但是有时候也很刚滴~感谢在2022-03-11 16:59:54~2022-03-13 00:1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容府 马车内, 孟清禾倦倦地垂着一双暗眸,她单手支颐撑在小窗案上,闭目小憩, 最近宫里的事总时不时地传到她耳里,傅翊既有心借谢嫣然作挡箭牌,又恐谢太后不再顾及与谢家的情份,着实令人头疼。 “夫君, 谢太后是怎样的人?” 谢殊自幼时入宫后, 一直由谢元昭教养, 在谢狰衡膝下的几个子女中最得她心。 谢殊指节一紧, 猝不及防被她这般问道,脑海中隐隐浮现起一些旧时光景。 被谢狰衡领进宫的那一日, 他抬眸仰望着椒兰高座上身着凤袍的高贵女子, 美目盈盈, 仪态端方, 将他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只轻描淡写的道了一句。 “他与兄长生的不甚肖似。” 话音将落,谢狰衡便松开了牵着他的手,躬身行礼退下。 谢元昭有意触碰他父亲的逆鳞,见那道身着绯红官服的人影消失在视野间后,转而对着他‘噗嗤’一笑, 缓缓自那高位上走下, 行至自己身侧, 重新牵起他的垂下的小手。 “倒是与本宫有几分相像。” 自始至终, 谢殊的脸上都保持着一派淡漠, 甚至没有出现过一丝多余的表情, 只在谢元昭触及他掌心的那一刻, 他心下某处忽然暖了一刻。 身为大燕最为尊贵的女人,谢元昭在人前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秉承着一国之母应有的仪态和威严,哪怕是在自己至亲的兄长跟前,亦不曾露出半分女儿家的柔弱。 只倏尔间或在人后领着他与傅珵,私下无人单独在一道时,才会展露出些许世俗的情感来。 孟清禾伏在谢殊膝上,白皙的雪腮蹭着他柔软的衣袍,她随口一问,见男人缄默良久不予回应,立时失了再问询下去兴趣。 男人侧身倚在车壁上,朱雀大街路面平整,除却前方拢枝与南露驾车时倏尔发出的一声银鞭清响,车厢四下静寂一片。 孟清禾见谢殊双眸紧闭,狭长的鸦睫垂下一片暗影,弦窗半开,透下几缕微芒在车壁上,衬得他整个人周身的气息比往常温润了不少。 未几,她看的出了神,素手撑案借力跨坐上他的腰腹,使坏般在他唇上重重的咬下一口。 果见男人剑眉蹙起,鸦睫屏开,露出那双近在咫尺的清冷双眸,不愉尽显。 “谢太后——你们不能动她。” 谢殊扣住她纤细的皓腕,顺势止住作乱的双手,眸下霎时显出少许戾气。 他只在某些时刻会在孟清禾显露出的少许情绪,‘嘭’一声,双方位置调换,谢殊双手撑在她的颈侧。 他眸中所见即为一团零散光晕,模糊的女影疏远疏近看不真切,自不用苏合沉香后,他的心绪比往常更易浮躁。 两人距离挨得极近,谢殊稳下心绪不再动作。孟清禾的视线顺着他狭长的凤眼落至他沾染了艳色的薄唇,仰面抬手捧住他轮廓分明的下颚,轻抬脖颈,再度贴合了上去。 唇齿间弥漫着沁人的幽氛,她携着男人松散开领口处的一枚玉扣,思绪渐渐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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