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快来看,谢殊,谢殊他……” 拢枝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自方才孟清禾正面应敌,她便一直躲在后面照顾着谢殊,为他粗略的止住了左肩伤口的血。 可男人背后仍有细碎零散的伤口,轩车崩坏之际,他本能替她挡下了几番猛烈的撞击。 孟清禾疾步来到谢殊身边,看着拢枝拿出随身携带的少部分瓶瓶罐罐,正要给他喂药,却如何也撬不开他的嘴。 “他昏过去了,怎么办,伤口必须尽快处理,他流的血已经太多了。” 拢枝说完,孟清禾这才发现谢殊身下的大片血迹,不知何时已然漫到了她的脚边。 她双手紧握,眼下轩车已然损毁,此处人迹罕至,谢殊的伤势不易大幅度移动,否则伤口再度崩裂,恐有性命之虞。 这群人待查清他们的幕后之人,她一定要将之挫骨扬灰,竟敢伤了她的谢殊。 *** 这一夜过得很快,身在宫中的沈尧安得知昨日孟清禾夜归遇袭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前去追寻那些人的下落。 终于在天色将明之际,将人一并捉拿了回来审问。 傅翊昨日又在囚禁白菡霜的金殿内宿了一宿,另宫人们奇怪的是,他们的圣上每每从殿内出来都衣衫规整,甚至不用人贴身伺候。 此前传出谣言的宫人都已杖毙,其他当差的人纵心有疑惑,亦只能烂在心底。 “陛下,这…要不要吩咐人唤水进去…” 新来殿内服侍看守白菡霜的嬷嬷是宫中老人,她是前段时间从太后宫里专门拨调过来,以作掩人耳目之用,几日下来傅翊用着顺手,便未再拒绝太后的好意。 “唤水做什么?” 傅翊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老嬷嬷,倏尔想到什么,回忆起最近钦天监传出的愈发荒唐的流言,不禁觉得头疼。 “不必,好好照顾她便是了。” 老嬷嬷低声应是,心下更是好奇了几分,这皇帝明明用金殿锁着人在里头,莫不是素了一夜? 傅翊一入御书房,等着他的便是璟王旧部密谋劫狱的消息。 傅曜自从明面上生兵变夺位失败后,便一直被关在宗人府,前几日大理寺卿方才商议出结果来,连夜将人下了昭狱,未曾想他们的动作这般快。 “阿姐那边可有大碍?” 沈尧安站在一壁替他研磨,一壁将昨晚的发生的事情细细禀告了上去。 “谢贵妃在殿外求见!” 傅翊一刻悬着的心刚要落下,又被守在殿外福顺公公的一声通禀,打乱了原有的思绪。 作者有话说: 其实除了他自己心甘情愿,没人能强迫的了谢殊,然鹅谢狗对此一无所知……毕竟是长时间封闭情感和内心滴人。
第37章 、未愈 “宣她进来。” 搁下御笔朱批, 男人端坐御殿,一身明黄神色肃然,眉目上凝重的愁云略消散去几分。 “贵妃今日这是又来给陛下送吃食了?” 沈尧安一缕拂尘, 眉眼含笑,十分知趣地退了下去。 这几日谢嫣然为了躲避教习嬷嬷的管束,往御殿跑得十分勤勉,参汤、鹿血、雪绒糕点……只要是御膳房的佳肴珍馐, 都难逃她的魔掌。 谢嫣然自身后的桂生手上接过白瓷小碟, 迈着小碎步恭恭敬敬地将一大盘苏式糕点, 端到了傅翊案台的空处, 一脸谄媚讨好。 “怎么,贵妃今日是担心朕的龙体, 还是御膳房的厨子又研制出了新的菜式, 要让朕品鉴呐?” 傅翊全身放松, 后背慵懒的抵靠龙椅上, 殿内四下的宫人已然被屏退,谢嫣然抬眼看着他此刻略显轻浮浪荡的坐姿,微微别开了视线。 傅翊平日在一众朝臣面前仪态端重,举止华贵,可私底下在谢嫣然面前却是不修边幅的很,他单手支颐, 双腿交叠晃荡, 下颌对着人轻扬了两下, 示意她开口说话。 “唔……臣妾觉着, 陛下朝中事务繁忙, 来替陛下解乏。” “既知朕殚精竭虑还敢前来叨扰, 朕的贵妃可真是胆大。” 男人的声线平稳中透着一丝戏谑, 在他的灼灼的目光中,谢嫣然更是磕磕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利索起来心下顿生一阵懊悔。 她怎么忘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傅翊,最初她便是怕她怕的哆嗦,莫不是因着前段日子得兴致赏下的几分好脸色,使得她忘乎所以,竟产生了一股他很平易近人的错觉。 谢嫣然将自己绞着帕子的手藏于背后,莹润的双眸下瞥,左右摇摆不定,内心隐隐有些发虚。 “怕什么?朕难道会吃了你不成?” 男人抬手将她拉至近前,淡淡的龙涎香味裹挟住她的柔荑,扰得她内心发痒。眼前的男人是自幼长在西三所的落魄皇子,在宫中所受的排挤践踏应比她身在相府更加艰涩。 那她就大发善心、勉为其难的多照顾他一点点吧。 “陛下龙体为重,乃国之根本,臣妾…臣妾担忧。” 傅翊像是被她的话逗笑了,大掌胡乱揉着她额前的碎发,原本平整的发髻一时被拨弄的杂乱不已。 大燕皇室宗人,有资格当皇帝的多了去了,照她这么说,那大燕的国之根本数都数不过来。 “朕教你的《阳春白雪》奏的如何了?贵妃惯会偷懒,恐琴艺不得精进,丢了皇室的颜面。” 话锋一转,傅翊随手拿了块芙蓉方糕放入口中,甜而不腻,唇齿留香,倒像是闺阁女子喜欢的吃食。 傅翊一席话,将谢嫣然心中原本生出的一点与之友好相处的良善之心,彻底击个粉碎。 她会不会弹这首曲子和皇室颜面有何关系,这个傅翊惯会拿‘大帽子’扣在她头上,叫人为难,真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迎上谢嫣然委屈躲闪的眼神,傅翊心中已是猜到了十之八九,他的贵妃十分擅于躲懒偷闲,甚至这几日,一改常态的前来御殿给他请安送吃食,都是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贵妃近日来殿侍奉的殷勤,每至暮落时分方才折返回宫,朕初受此恩惠,甚是惶恐,如今看来,贵妃是上朕这里躲懒来了。” 傅翊嘴角噙着笑意,伸手自谢嫣然宽大的云袖夹间取出一叠话本,丢在案上,等她着的答复。 谢嫣然磕绊了两声干笑,内心惶恐到了极点,也自知这样做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只每每想起太后宫里派来的老嬷嬷那板正的面色,和宽粗的戒尺,腿脚便不听使唤的往御殿走来了。 前些日子傅翊装作不知,纵容她在内室消遣磋磨一整天,谢嫣然原以为这是他的恩典来着。 “贵妃的胃口极好,鼾声太大,朕无法忽视。” 看着眼前一双水眸中将落未落盈润,傅翊斥责的话刚要出口,就被自己生生咽了下去。 他不自觉扶额轻叹,想想谢嫣然入宫后的种种作为,平日里不是一个劲儿的和御膳房的厨子混做一团,就是和梳妆的婢子拉扯不清,完全没有一个高位妃嫔应有的气派自觉。 想来这女人未出阁时在相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以至偶尔夜半三更依旧会饥肠辘辘的喊饿,那样子楚楚可怜,叫人不忍拒绝。 谢嫣然向后退了两步,小口吃着自己带来的糕点,低垂着头不敢吱声。傅翊这个小心眼的,都坐拥四海了,怎滴还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同自己斤斤计较。 “圣上就会拿人家取乐,怎昨儿个不说、前儿不同我讲,偏在今日挑我的不是。” 她自知理亏,毕竟每日端来的吃食,傅翊只浅尝一两口,剩下的都由她很自觉的代劳了,起初不觉有甚,几日下来,谢嫣然早已习以为常了,反而他才开始借机发难。 浓腻的哭音娇娇软软的,令人心头发酥,傅翊一把捂住她朱樱一点的绛唇,般般贝齿还未来得及合上,触及他温热的掌心,几番磨合下来,傅翊手掌内测纹理湿了大片。 “贵妃这般骄纵任性,不学无术,今后要如何御下?” 傅翊将人揽至身前,她那点小心思,暴露的不要太明显。谢狰衡若是知道自己送进宫的女儿是如此模样,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谢嫣然对傅翊的担忧毫不上心,她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上赶着与旁人争狗皇帝的宠,她是吃饱了撑的么? 见眼前人半点听不进自己的敲打,傅翊索性不再去拘着她,由她去里间继续胡闹。 *** 谢殊半夜遇袭受伤一事很快便在兆京流传开来,京都夜巡各个街道亦加派了不少人手巡视。 将那批黑衣人尽数围剿后,其中不乏有和朝堂上璟王旧派关系紧密的臣子,他们近来行事低调,却在连夜抄家的搜查中,查出大批对今上不利的卷宗,以及一封与蛮夷外邦的通敌文书。 原本在昭狱的傅曜再度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了皇室与朝臣共同口诛笔伐的对象。 “清砚,你的伤口不宜起身,需得卧床静养。” 孟清禾一壁端着药盅在南苑内厢的小案上滗药,一壁同谢殊说着那日黑衣人的底细来路。傅曜此人行事霸道,仗着静安太妃在先帝面前恩宠正盛,甚至连太子都不曾放在眼里过。 “瑜娘,傅曜留不得,你们是在逼他谋反!” 谢殊左肩的包扎好的伤患处渗出暗红色的血迹,他背后垫靠着迎枕,说话时胸腔起伏牵动伤口再度裂开,如此反复,旧伤新患交替,不知何时能完全大愈。 谢相近来一下朝便匆匆奔至法华寺探望姚氏,听闻谢殊受伤的消息,只拨派了两个管事前来简单的问询了一番,以公事繁忙为由,甚至不曾踏足过南苑一步。 孟清禾如今对傅曜的如何并不在意,毕竟人在大狱里羁押着,纵使天家血脉不能轻易赐死,可这个被先帝明面上宠爱不已的儿子,依旧难改在那份遗诏里,白纸黑字写下的鸩杀二字。 “夫君不必为这等小事挂心,即便太子登基为帝,他的拥兵自重,下场亦不会与我阿弟相差太多。” 拢枝现下忙的不可开交,遵了自家主子吩咐一日三次的为谢殊号脉,各类疗养补气血的药压根未曾断过,可不知为何,谢殊的伤势恢复的依旧缓慢。 她拿着蒲扇,蹲在药炉前看着火候,另一侧的药框中,满是这些日子煎药剩下的渣滓。连窕枝走进时细碎的脚步声,她都未曾立时察觉的到。 窕枝伤愈后又迅速赶回了孟清禾身边,她不在期间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完全可以说是她的失职了。 “主子现下正亲自替谢殊擦身呢,不这次他倒是担当了一回,虽然没帮上什么忙就是了。”拢枝在不知不觉间对谢殊的态度友好了几分,最近谢家在朝堂上渐有重新聚势的苗头,不少达官显贵听闻谢公子受伤,纷纷送来了拜帖慰问。 只谢家并无人应承下此事,老管事得了谢狰衡吩咐,只礼貌的收了拜帖,并未放一人进府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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