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近来操劳,趁着年节好好休整一番才是。” 清风朗月的公子偏爱肉食,这是只有孟清禾私底下才晓得小秘密。因着谢殊从不在人前展示喜厌,致使众多想要投其所好的官员时常弄巧成拙的闹出笑话,不得不临场铩羽而归。 谢殊就着孟清禾递出的银箸将羊肉送入口中,倒是鲜嫩的恰到好处,只微微有些烫口。 傅珵三人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方才几人间的不虞霎时被震惊消散。绫华不动声色的干咳了两声,顾泠朝垂头小口吃着掰开一半的蜜桔,各自心下皆有一番难以平复的惊撼。 “本王以为清砚会嫌这东西膻味过重的……” 他话到口边就被绫华一个眼神止了去,顾泠朝也不免连连朝这个不大会看氛围的弟弟用力使了一个极大的眼色。 经此一番,绫华亦敏锐的觉察到,他们几人自幼呆在皇城,虽不说是朝夕相处,但每日总会打上照面闲聊搭上几句场面话,彼此熟悉应是不难的。 可偏偏谢殊的脾气秉性,甚至是喜好厌恶一类,他们竟是想当然的一概不知,就连作为伴读而朝夕相处在傅珵身侧,皇弟对他亦未曾有过几分真正的了解。 方才夫妻间的温存恍若昙花一现,铜锅里的食材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氤氲了众人的视线,待这阵腾腾的热气散开,周围又恢复到了最初的静谧。 孟清禾浅饮了一口杯中的果酿,小轩窗外一弯弦月高悬,她顿了顿,终是将那枚嘲风纹的扳指顺着桌缘轻推到了绫华跟前,目光清明的看向谢殊,开口道: “谢殊,这便是我与阿弟最后一番压下的注码!” 作者有话说: 女主站在绫华这边了~~
第74章 、相对 谢殊心下一顿, 继而缄默许久,面上照旧波澜不惊的举杯向绫华道贺。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知她因何忽然倒戈相向。 “瑜娘, 这便是你思虑后给我的答复么?” 前一刻的郎情妾意倏尔消散,接踵而至的是下一瞬的两相对立。 自黑羽令到了谢殊手里后,傅翊那边形势急转直下,孟清禾亦是被软禁谢府严加看管起来。而今谢太后已然看过怀帝遗诏, 更是不可能无动于衷, 放任皇位落在其他人手上, 徒增威胁。 “谢大人此言差矣, 阿瑜本就是烈性女子,樊笼困不住她, 大人又何必强人所难。” 绫华含笑接下谢殊敬过来的薄酒, 眸光志在必得的在傅珵身上逡巡扫视了一圈儿, 面露轻蔑之色。 “是么?那殿下定然不知粉肌嫩骨, 缱绻入味,男欢女爱非在一方,瑜娘你会离开我么?” 男人压下眸底余波,心头原本的点点在意霎时化作一汪清泉,指腹的薄茧摩挲在她的腕间,在众人看不见的一隅, 冷白修长指节上的力道惊人。 谢殊笃定以孟清禾对自己的病态执着, 纵然选择站在绫华那方, 定不会放任自己在她视线之外亦或是完全弃傅翊于不顾。 面对男人外表下春风拂面、不痛不痒的质问, 孟清禾同样回以淡淡一笑, 这男人城府太深, 这般放任下去已然脱离掌控, 权欲熏心、欲海难填,他与容景衍皆是一丘之貉。 “自是不会的,妾身是清砚的妻,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她眉眼盈盈含笑,底下素指轻挑用了一个巧劲,转而反扣住男人的手,轻折入香袖中。 “瑜娘甚是懂我,还请殿下就此收手,太后定然不愿见你如此行事。” 谢殊眉目间不辨喜怒,位极人臣自然不愿侍奉一个如先帝一般的君主,太过明察秋毫终搅得人心惶惶,披着仁德外衣下的残暴,于国于民皆是无益。 绫华手段过人,近年来赈灾收拢人心,又深得辅国将军池家支持,若非当年出了‘凤鸣槐上’的卦象,也不会被先帝忌惮,早早的迁去了封地。 提及谢太后,绫华与顾泠朝霎时沉默不语,暗沉的脸色足以浸出一片阴影来。 最忌讳绫华的不是先帝,恰恰是她的生母谢太后。当初她离京的圣旨亦是谢元昭自怀帝那处求来,亲自宣读于绫华跟前的。 “母后久居深宫不清楚外间局势,难免会生出如此迂腐陈旧的想法。” 绫华尤且记得谢元昭在傅珵未出生时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可当傅珵这个弟弟出生的那刻,一切都变得和以往大不一样了。 她开始同寻常闺阁女子一般读起《女戒》、《女德》这类无用之书,马场骑射更是严令禁止不得沾手,蹬在脚上的麂皮小靴也被嬷嬷换成了绵软的绣鞋。 “我大燕又不是未出过女帝,本宫一身皇家嫡出血脉,又为何不可一试?” 女帝槐生性残戾,是大燕史册上人人谈及色变的暴君,可她也曾在疆场上带领着数万将士厮杀征战,向死而生,从番邦蛮夷手上护下大燕数十年的安宁。 傅珵眉头一紧,女帝槐在燕国史卷上的名声并不大好,一旁标注着‘牝鸡司晨,有违天道’,另一面她的荒淫残暴更使后世帝君们深深为之忌讳。 “皇姐慎言,今日酒桌之上为戏言,我就当不曾听过吧……” “皇弟因何想要这天下,你本无称帝之心,碍于母后、谢大人、容将军亦或是形势所迫?” 绫华支颐,拈了一缕垂下的发丝绕在指尖把玩,她脸颊微醺,此言一出倒是将傅珵问的生生愣住了半晌,这才缓过神来。 “自是为了燕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傅珵的回应的声音软绵,像是棉花砸在岩石上,毫无气势,不足以令人信服。 孟清禾懒懒的睨了谢殊一眼,实在搞不懂他与容景衍存了何种心思在里头,她阿弟傅翊认真起来尚有几分傲气可寻,傅珵显然还需得经过一阵世事打磨。 “傅曜余党尚未根除,众位倒是有闲心讨论帝位之争,陛下还在在龙椅上坐着,你们‘谋逆’的心思合该收一收了!” 正堂内的槅门一开一合间,透出两缕彻骨的冷风来,男人的大氅边上沾上几丝莹白冰晶,周身裹挟着一股寒气向众人袭来。 顾泠朝听着门外那熟悉的脚步声心头一紧,倏尔抬眸,视线与之迎面撞上,容景衍的凤眸危险的眯起,她早已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女子,因何梳着成亲前的发髻。 绫华本能的挡在顾泠朝身前,望向来人的目光不善,容景衍这段时间都在城外操练军队,他秘密离京私调了军队折返归来,途中又将禁军收入囊中,手握六十万大军的他,早已今非昔比。 “泠娘,许久不见,你愈发美艳动人了,怎的在我身侧却摆出那般面如死灰,消极厌世的模样来?” 南露上前接下自家将军脱下的大氅,又极为有眼色的吩咐了下人在席间多添置了把椅子。 小铜锅里汤汁咕咕沸腾翻滚,容景衍特意挑了个傅珵身侧的位置,彷若有意为之一般,他的右手边就是顾泠朝。 顾泠朝并未过多理会,只垂头自顾小口吃着瓷碗内刚捞出来的蟹膏。怎奈容景衍向来蛮横霸道,即便在人前也未有过多收敛。 只见他旁若无人般的执起玉箸给她夹菜,不一会儿功夫,就将顾泠朝面前的瓷碗内填的满满当当,菜色堆叠的如同一座小小的山丘。 见男人这般行事,顾泠朝再装聋作哑不下去,谢殊与傅珵皆是谦谦君子,断然不会在人前厚颜无耻的干出强迫人的事情来,可容景衍仿佛是天生的主宰者,他的控制欲极强,恣意妄为亦从不会在意身处何地,或是需要顾及谁的颜面。 “端王殿下安然回京,容景衍,我已不欠你什么。” 顾泠朝没想到会在谢府遇到容景衍,自离开容府后,她每每出门都会遣人提前探听消息,堪堪避开过他两三回,却未曾想还是在这里碰着。 “泠娘近段时日似乎是在躲着我,兆京这么大,我们的缘分应当不会只有这么浅!” 男人尾音咬字极重,他掌心徘徊至桌下,本能的欲要去捉那只素手,几次都被顾泠朝有意无意的躲开。 “容将军近几日在城中大肆搜捕璟王旧部残党,手段狠辣过犹不及,真真是令人胆寒呐~” 绫华思及朱雀大街上贴满的告示和贼首的肖像,他丝毫不顾及皇室颜面的,将一个戴罪的王爷,生生扣上了匪徒强盗的罪名。 “沉煜,皇家的颜面还是要顾及一些的。” 谢殊好心提醒了一句,可事实上,包括谢太后在内,他们谁都没有对容景衍的这种做法有过什么微词异议。 “怕是如今在谢太后心中,璟王比之匪徒更加十恶不赦了。” 孟清禾在谢殊耳边轻笑,任谁看了先帝如此绝情的遗诏都会恨到发疯癫狂,数十年的夫妻恩爱成了一场笑话,俨然是撕开谢元昭最后一块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外头又开始洋洋洒洒的落起了小雪,容景衍此刻来寻谢殊确实有要事相商,从沛文口中得知宴上有旁的贵客在,故而特来一看。 槅门一开,他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绫华身侧的顾泠朝,脚下又仿若生了根,一来二去索性顺理成章的留下来入了宴席。 席间都是相熟的面孔,谢殊、孟清禾、傅珵、绫华还有怀淑,他们自幼时起就在皇城中一同长大,虽相差了些年岁,却也曾在互相间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 他与谢殊幼时处境艰难,两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实属不易,他们一文一武的掌控着朝局,甚至不用管那龙椅上坐的是谁? 傅珵于危时救过他们,纵使不具帝王之才,亦能保他稳坐帝位。与他们而言,大燕的君主只是一尊面无表情的佛像罢了。 八仙红桌完全被划分成了两派势力,容景衍自腰间拿出黑羽令,当着众人的面交到傅珵手上。 “既是要下注,那本将军压在端王殿下这里!” 顾泠朝面色微愣,旋即拿出手中的阳燧鸟纹白玉扳指,与之前孟清禾放过来的并于一处,两相一合,递到了绫华面前。 “那我便跟着阿瑜将注码押在绫华这里。” 她尚未抬头就能感觉到容景衍那股灼热的视线,他总以为自己不敢忤逆,皇室欠了他们容家的,都要到自己这里来讨,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容家不生二心的情况下。 眼下谢殊与容景衍挟天子以令诸侯,谢容两家的不臣之心就差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端王仁德,定然镇压不住这两头猛虎。 孟清禾执起玉壶,拿出女主人的姿态来,下了席位,逐一替众人斟满了面前的杯盏。 “今日收到皇城内加急送来的密报,先帝遗诏外泄了出去,诸位可知其中写了什么?八方诸侯蠢蠢欲动,现已举兵各自出发来京探明虚实,这局棋已重新为你们开局,夫君这回可要好好下才是——” 孟清禾驻足在谢殊身侧,她面上噙着盈盈的笑意,眼底却是冰凉一片。鱼死网破的小伎俩罢了,谢元昭手上的假遗诏本就出自她手,既是伪造的赝品,自然不会只有一份。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3 首页 上一页 66 67 68 69 70 7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