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往事作祟,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裴彦搂着她的腰免得她被自己裙子给绊倒,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充满耐心:“朕的身边,从前只有你一个人,现在也只有你一个人,将来如何……”他看着她,低头吻在她充满了不甘的红润双唇上。 一切的不甘与执着都消失在了这一个热烈的吻中。 便是如裴彦方才所说那样,在此时此刻,他们就是在一起的。 . 长乐宫中,谢太后正在接见自己的娘家侄儿谢简。 “若是先帝还在的时候把爵位给封了,现在倒是也少这些麻烦事情。”谢太后语气中全是遗憾与愤愤,说得恼怒了,她拍了一下小几,“当初是想着若是没有封王,赟儿还能争一争太子之位,封王反而是累赘,谁想到先帝临终了把皇帝从吴郡叫回来,直接就传了皇位。” 小几另一旁的谢简无可奈何地听着,面上的忍耐是显而易见的。 如今他在朝中也有官职,他当然知道谢太后所生的两个皇子都没能得到王爵的事情,他还知道自己这位姑妈已经与宗正递过不止一次话,就是为着那两位殿下的爵位。 如若没有宋奇的事情,又或者说他早知道宋奇要给裴彦递上奏疏,他便会想办法让人把这奏疏给压下,不必现在来面见这位多年来说一不二专横惯了的姑妈。 他虽然是谢家人,但他却知道一句俗语,那就是形势比人强。 如今皇位上的裴彦地位稳固,他们谢家还要图谋将来,便不能太与他逆着来了。 谢太后虽然如今有了个太后的尊号,但裴彦又并非她亲生,如此关系只能越小心越好,断然不能如她这样咄咄逼人。 于是他道:“姑妈,这些话多说也无异。您只想想将来吧!陛下如今不给两位殿下封号也是想着将来要打北边的燕云之地,到时候两位殿下必然是要带兵的,到时候有了功劳在身上,便好给封赏了。若是现在提前给了,到了那时候要怎么办?” “将来、将来!”谢太后冷笑了一声,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谢简,“当初先帝时候便是图谋着将来,你倒是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形?你倒是得了个官职封了将军,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打燕云的时候皇帝会不会用你!他是宁愿用卫家人,也不会用你的!” 这话便听得谢------銥誮简一时也无话可说。 谢太后又道:“你倒是向着他,可只看看他登基以来做的事情,给谢家的封赏便把咱们家给分成了两派,再无从前团结一心的样子!你倒是想想你是为什么能做了将军,为什么能今日在这里!还不是因为宫里有我这个太后,我膝下又有两个皇子的缘故!” 谢简噎了一下,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出什么恰当的话语出来了。 “我想过了,那宋奇的奏疏多半是没什么作用的。”谢太后说道,“我原也没想着能有什么作用,那时候他话说得那么坚决,想来是不会回心转意的。只不过是叫他知道,有些事情不会那么轻易过去,天下人看着呢!他不能那么苛待了自家的兄弟骨肉!” 谢简看向了谢太后,便见她面色已经冷静了下来。 “让你八妹收拾了准备进宫吧!”谢太后看向了谢简,“有些事情还是得从后宫着手来办!” 谢简一惊:“姑妈,这……这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谢太后嗤了一声,“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否则外戚二字从何而来?将来打燕云的时候,自然是要让赟儿兄弟两人去拿功勋的,但这还不够,后宫中得要有个能在皇帝身边说得上话的人才行。” “可……可八妹性格强硬,恐怕与陛下不合吧?”谢简迟疑地看向了谢太后,“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因为八妹太强硬,得罪了圣上恐怕更不好了!” “这有什么,让人教一教就行了。”谢太后无所谓地哼了一声,“等会我派个女官跟着你一起回去教教她。脾气性格什么都是虚的,对男人来说,只要人足够漂亮就行了。从前我见过你八妹,模样足够漂亮,想来皇帝是会喜欢。只要看得上眼,一来二去的便能受宠。” 谢简无话可说,也无从反驳,只好道:“我回去与八妹先说说吧!倒是叫她有个心理准备。” “她是女人,自然是愿意进宫做娘娘的,你不必担心什么。”谢太后摆了摆手,又看向了谢简,“你知道现在昭华殿中那位前陈的公主吗?” 谢简想了一会儿,才道:“前陈末帝当初有多少公主我都不记得了,当初末帝后宫无数,子女也无数,昭华殿里那位只不过是末帝诸多公主中的一位,当年没有封号,如今也没有名分,姑妈不必放在心上琢磨。” 谢太后眉头皱了皱,道:“只是看起来皇帝十分宠爱她。” “若真的爱宠,早早就会给了名分,哪里会是如今这样境地?”谢简道,“我从向稼那边打听过了,圣上都没打算给什么封号位分,可见是不重要的。姑妈又想着两位殿下,还想着陛下的后宫,这会儿还琢磨那位公主……恕侄儿说句大实话,贪多不烂啊!” 谢太后被最后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道:“我也就随口问问,做事知道分寸,你放心吧!”顿了顿,她道,“你只回去准备让你八妹进宫就行。”
第6章 到晚上时候雨才渐渐停了下来。 东南风把乌云吹散开,露出了夜空中朦胧的月亮,这在昭示着雨水还未尽,或者明日还有大雨滔滔。 窗边席上,摆了棋案,云岚与裴彦分别坐在了几案两旁。 云岚手里捏着黑子,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来,似是在为了这难解的棋局发愁。 裴彦倚靠在凭几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道:“想好了再落子,这次不能再让你反悔了。” 看着这几乎毫无逆转之机的棋局,云岚听着裴彦说这话,垂着眼眸想了一会儿,口中嘟哝着:“让一让我怎么了嘛……” “我们刚才说好了,谁输了就满足对方一个要求。”裴彦噙着笑看她,“看来你想反悔了?” “才没有呢!我也是说话算话的!”云岚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你别小瞧人,我是愿赌服输的!” “那就落子吧?”裴彦笑着看她,“都这么久了,还没想好吗?” “我要再认真想想。”云岚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又去看棋盘。 裴彦撑着头看她,笑道:“你这争强好胜的心,你倒是与朕说说,若是你赢了,想提什么要求了?” “那得等我赢了才能告诉你呀!”云岚狡黠地笑了笑,“要是没有赢,怎么好说呢?”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闷响,寻声看去,只见是灰奴从庭院中跳到了窗台上面。 大狸花猫甩着尾巴找了个它认为舒服的姿势坐下了,然后对着云岚喵喵了两声。 云岚看向灰奴,忽然便朝着它伸了伸手:“过来!” 灰奴于是站起来摆出了起跳的姿势,酝酿了数息,便扭着屁股后腿一蹬,朝着云岚跳了过去。 哗啦——! 大约是因为庭院中是湿的所以它的爪子打湿了,也大约是太胖所以脚滑,灰奴的大脸撞到了云岚怀里,后腿用力一蹬尾巴再胡乱一扫,便把棋案上的棋子都扫得一塌糊涂,再看不出之前棋局是何模样。 云岚一手搂着胖狸花,一边睁大了眼睛,声音里全是无辜和惊讶:“怎么会这样!灰奴!你这个小坏蛋!” 裴彦倒是笑了起来,他用手虚点了两下这一人一猫,语气中全是笑意:“这不能怪猫,猫儿不过是通人性罢了!” 灰奴在云岚怀里转了两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伸着脖子等着云岚给它挠下巴。 云岚便在胖猫的下巴上抓了两下,又抬眼去看裴彦,道:“那我们重头下!” “不早了,明早朕还要去见几位大臣,还是早些休息。”裴彦倾身上前也摸了摸灰奴的毛脑袋,接着就势拉住了云岚的手,“安置吧?” 云岚拍着灰奴的屁股让它跳下去,然后回握住了裴彦的手,含笑看他:“是不早了,该休息了。” 于是裴彦牵着她站起来,两人慢慢地往寝殿走。 . 有风从殿中穿过,带来了丝丝凉意。 朦胧的月光淡淡撒在琉璃瓦上,与宫灯的昏黄光线融为一体。 . “今天宋奇的话你应当听到了,别放在心上。”裴彦忽然说道。 云岚顿了一会,才意识到裴彦又重新说了一次下午的事情,她抬眼去看他,笑道:“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能被我放在心上的,唯有裴郎一人。” 裴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把她揽在怀里,道:“罢了,那就不提那些事情。在宫里你遇着什么事情,只管让人告诉朕,朕会站在你这边的。” “仿佛说得我要与别人干架一样。”云岚捏了捏他的手心,“我看起来有那么凶悍吗?” “是怕你受了委屈又不说。”裴彦叹了一声,“你毕竟是陈朝的公主,如今在燕云之地的自立为帝的那位,应当是你的兄长,这样关系,便会有人多想,便会有人打着所谓正义的旗号来找你的麻烦。” “嗯?”云岚愣了一会儿,她努力想了想裴彦口中那人,却连名字都没想起来。 “怎么了?”裴彦低头看她。 云岚道:“我想不起来那位兄长是谁——”说得她自己笑起来,“兄弟姐妹太多,那些年有好多人我都没见过呢!” 这话听得裴彦也失笑,道:“是末帝的第十二子,当年获封衡山王。”顿了顿,他好奇地看向了云岚,“你对他应当是有印象的吧?当年他若不是犯了错,便是能封太子的。” 云岚思索了一会儿,却并不能想起来这位兄长的模样,脑海中的确有模糊的轮廓,却都只是节庆时候他在正殿上侃侃而谈的光鲜,那时候她总是与那些不受宠的姐妹们在殿外候着,既不能进殿同庆,又不能提前离开。 一旁的裴彦似乎还在等着她的回答,云岚收回了乱纷纷的思绪,笑道:“没有与他说过话,当年我不受父皇待见,母妃也不受宠,没资格与衡山王说话。” 这话听得裴彦叹了口气,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不去想从前那些事情。” “我本来就没想,是你在说以前。”云岚嗔怪地瞥了他一眼,“要是我今天晚上因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泪湿枕巾,都怪你!” “好好好,都是朕的错。”裴彦一弯腰就把她抱了起来,然后迈进了寝殿之中,他挥退了那些宫人,然后向云岚道,“朕给你道歉,今天全听你的,好不好?” 云岚眼中露出猫儿一样的狡黠,道:“裴郎说话算话,不能骗我。” 两人已经走到了床榻边上,裴彦把她放到榻上,然后挨着她坐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自然不会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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