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嗤了声,“世子怕是忘了,我与轻染是自幼的情谊,你说能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到他对林轻染的称呼,沈听竹眼底终于起了波澜,可他却束手无策,他这样的身体,连拥有她都不配。 良久,沈听竹有些无赖地抬眼笑道:“既然谢大人自作主张让我接下来无所事事,那我就只能跟着你了。” 林轻染是第二日与林诏碰头的,得知一路为他们安排的人谢淮,他也吃了一惊,笑语道:“没想到竟然是他。” 林轻染嘴里咽着糕点,含糊不清道:“我也没想到。” 就算作为相熟的旧人,可这样细心的安排,也很难不令人多想,同为男子,林诏多少能猜到谢淮的心思,他将目光投向认真吃东西的林轻染,忽然想起童年的一件趣事,随口就说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林轻染咳的一阵面红耳赤,月影赶忙倒了水给她,喝下水,林轻染才缓过劲儿,不敢置信的问道:“我真说过那样的话?” 长大了要嫁给谢淮……她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林诏看着她这一脸震惊的模样,笑得往后仰了仰,道:“有一回天都黑了,你还不肯回府,我去抱你,你就抱着谢淮的腿,边哭边说。” 虽然有十多年不见,但对谢家他还是了解的,若是谢淮做自己的妹夫,倒也说得过去。 林轻染差点儿就要将手按到他嘴上了,臊的满脸通红,“你快别说了。” 这让她还怎么面对谢淮,哥哥都记得,谢淮一定也记得。 林轻脑子嗡的一声响,她后知后觉的想起那日踏青的时候,谢淮说她曾允诺过他什么,该不会就指这个……那他…… 脑子乱作一团,林轻染不是个喜欢自寻烦恼的人,既然他没有明确说过,那自己就当不知道,也不胡乱猜。 林诏一路跑商,等回到江宁已经快到四月。 马车进了城门,林轻染就迫不及待的撩起了布帘,和煦的风拂过脸上,连赶路的疲惫都消去了不少。 拐过弄巷就是林府,漆红的大门外已经等着不少人,林轻染探着脑袋俏声道:“爹,嫂嫂,秋芷。” 林老爷锦袍玉带,身姿略显福态,但俊朗的五官仍能瞧出当年的风采,妻子离世便一直没有再娶,一门心思都放在家业和儿女身上。 看到宝贝女儿脸上是遮不住的喜色,嘴里却接连叹气,“毛毛躁躁,毛毛躁躁。”怎么去京城教养了那么久还是这样。 马车才停稳,林轻染就踩着马扎蹬蹬蹬的跑下来,她上下看着林老爷,当即板着脸孔道:“爹,你可是又不听大夫说得,贪嘴多吃荤腥。” 林老爷笑脸一僵,呵斥她,“你还教训起爹来了,进屋进屋。” 林轻染撅撅嘴,转身走到楚音跟前,拉起她的手,盯着她隆起像小皮球的肚子左看右看,欣喜道:“嫂嫂有身孕了!” 楚音被她瞧的脸一红,睇了眼含笑望着自己的丈夫,柔声道:“好了,我们快进去说,祖母还等着你们呢。”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府。 愉悦的谈笑声被风卷着飘到了隔壁院墙。 沈听竹命人支了躺椅坐在园子里晒太阳,隔着院墙就是林府,他没有睁眼,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是染染回来了。” 这么多天,莫辞第一次看到沈听竹笑,他喉间一哽,“世子,既然表姑娘也已经平安回府,我们是时候该去卫先生那里了。” 沈听竹淡道:“不急。” 他想多陪陪她,或者说,是他想让她多陪陪他。 饭桌上其乐融融,众人言笑晏晏有话不完的家常。 已经年迈的林老夫人也精神气十足,她摩挲着林轻染的脸颊,“我看这京城也不养人,不如江南来的好,都不水灵了。” 林轻染跟着撅嘴点头。 林老爷问道:“你去京城这些日子,可有相中的郎君。” 一屋子的人都瞧着林轻染,瞧的她又羞又臊,“爹,你就那么急着把我嫁出去。” 在家中就催,出去了一趟回来还不忘催。 林老爷捋了捋才蓄胡须,“不然你当爹为什么让你去京城,还不是你在江宁左挑不中右选不上。” 林轻染扭着腰贴近林老夫人,朝他哼了哼,不接话,而是道:“爹你好好的留须做什么,显老。” 林老爷手一顿,“胡说。”他咳了咳,“爹又结识了几位青年才俊,回头你相看相看。” 林老爷从林轻染还未及笄就开始操心她的婚事,唯恐选不中好的。 林轻染抗拒地摇头,想到与别的男子相处,无论是谁,她都提不起一点兴致。 “你难不成还想留在家里把爹的家业败光不成,快换个人家去败去。”这话只是说笑,即便出嫁他也会让女儿一辈子衣食无忧。 “偏不。”林轻染孩子气的与他顶嘴。 林诏与楚音在一旁瞧的直笑,林诏清了清嗓子道:“爹也别急,乘龙快婿只怕已经追了来。” 林轻染在桌下踢他,“哥哥!” 林老爷手一抬,“你别说话。” 林诏道:“爹可知道新上任的知府谢淮。” 林老爷一下就明白了林诏的意思,倒是没多大反应,只颔首道:“谢大人的七公子,来江宁的第一日就来拜会过了。”他往身后指了指,“还住在当初的宅子里,不过这几日好似是去县里巡视,还未回来。” 林老爷捋了捋须,又将手放下,“那就先留看。”他又看向林轻染,“方才爹说的几个青年才俊,你抽空也去见见。” 林轻染瞪着父兄,恼得跺了跺脚,“我回屋了。” 林轻染住的雾月阁在最东边,一墙之隔就是谢家的宅子,紧贴着沈听竹住的院落。 已经好几日了,沈听竹偶尔可以听见那头传来下人略微拔高的说话声,却从没有听见过林轻染的声音。 也是,她说话总那么轻轻柔柔的,怎么传的过来。 “啪。” 有什么飘然落在脚边,还未睁眼,沈听竹就听到了已经久违,让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你瞧你,怎么也不牵紧,让它飞过去了。” 林轻染正站在院墙的那头,踮起脚仰着脑袋,眼巴巴想往墙那边看,奈何院墙太高,她个子又不够,什么也瞧不见。 沈听竹看下脚边的纸鸢,弯腰将它拿起,耳边还隐隐约约能听到小姑娘的说话声。 “这下怎么办呐。” 尾音勾勾起,好不委屈。 沈听竹捏着纸鸢的手指紧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
第055章 秋芷道:“奴婢去谢府拿吧。” 林轻染头摇地飞快,发上的珠钗也跟着晃了晃,用手肘撞撞月影,“你功夫好,过去拿了就回来。” 说完她自己先给否了,“还是算了。” 沈听竹听着眉眼都弯了起来,他低声对莫辞道:“推我过去。” 莫辞将轮椅推到墙边,道:“让属下来吧。” 沈听竹道:“扶我起来。” 莫辞想劝阻,却也知道一定无用,只能将他搀扶起来,沈听竹站得十分不稳,背脊却依然挺直如松。 林轻染又巴望了两眼,拧了拧眉心,还是决定回去再扎一个,转过身,一小片阴影自头顶飞落,林轻染下意识的缩了肩,那一片飞来之物,就划过她眼前掉在了地上。 秋芷乐得往回瞧,“怎得还会自己飞回来了?” 月影眼眸快速一闪,接话道:“应是那头的下人见了,知道是从我们这飞过去的,就给送还了。” 林轻染回身往墙那头望了望,只能瞧见一片天,曲下膝捡起地上的纸鸢,她眉一折,凑近嗅嗅,似又闻着那股药味,浅浅的已经尝不出其中的苦。 林轻染捏着纸鸢的手用力攥紧,她没来由的有些气急败坏,无事总想起那人做什么。 没了放纸鸢的心思,转而问秋芷:“爹可是说安排了那姓张举人来相看?” 秋芷道:“正是,就安排在了西街的书斋,小姐可是要去见见?” 几人越走越远,隐隐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去。” 沈听竹脸上没什么情绪,抿紧的唇却极白。 林轻染是同楚音一起去的书斋,那名叫张怀的举子生得周正,人也斯文,可林轻染嫌他木愣愣活像个书呆子,半点不解风情。 “我与他说春时光景好,他竟跟我说,春寒料峭多添衣少出门。”直到用晚膳时,林轻染还在念叨。 楚音听了直笑,抚着肚子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再者,这不正说明他为人老实,将来也好拿捏。” 林轻染还是摇头,反正高低就是不满意。 林老爷也不惯着她,“我觉得也不错,张怀为人上进刻苦,门户是低了点,入赘也是可以的。” 林轻染哪里肯,饭也顾不上吃了,急切道:“爹爹。” 林老爷看了看女儿,“好好好。”因为刮了胡须,他下巴光溜溜的,抬手抹了一把摸了空,将手放下道:“夏家在扬州府也是有头有脸的,恰好夏三公子近来随其父来了江宁,明日安排了酒席,你随我一起去。” 林轻染反应过来,爹是在这等着她,小脸一垮,不情不愿的答应。 翌日傍晚,林轻染梳妆了一番,随着林老爷一同离府,马车朝着映湖而去。 夏家父子安排了一艘华美的画舫,船楼上的四角亮着彩灯,纱幔轻荡,船头坐着的琵琶女弹着清词小曲,倒也雅致。 登上画舫,夏家父子出来相迎,夏老爷与林老爷寒暄了几句,介绍道:“这是我那三子,夏书铭,林老哥还不曾见过吧。” 林老爷笑道:“如何没见过,满月酒我可是喝过的。” 夏老爷哈哈一笑,“确实,是我忘了。” 夏书铭斯斯文文的行礼,“见过林伯父,林姑娘。” 早在两人登船时,他一双眼睛就从上到下将林轻染端量过一遍,他见过的女子不在少数,一眼便勾出了她衣衫下的曼妙,此刻落在她裙上目光,更是想将那薄衫窥透。 等抬起眼时,已经将思绪收敛干净,白净端正,浑然一幅君子模样。 林轻染注意到他竟然也生了双桃花眼,正朝自己微笑,她点点下颌,“小女见过夏伯父,夏三公子。” 林老爷两人谈着生意的事,林轻染不耐烦听,百无聊赖的望着湖面,夏书铭时而与她说话,不像读书人的木讷,也没有世家子弟的玩世不恭,林轻染难得愿意多说上两句,却也兴致缺缺。 临告别时,夏书铭道:“我甚少来江宁,听闻此处的六折十二回长廊的景色堪称一绝,不知有没有机会请林姑娘带在下去见识一二。” 林轻染轻颦了颦眉心,想他在江宁也待不久,便托词道:“我这几日都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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