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铭望着她风折的细腰心里酥痒,却也不急,这样的殊色美人他自然愿意花心思,何况他是为了娶她而来,“无妨,那便等姑娘有空的时候。” 四月一过,几场雨之后,天暖的就尤其快。 沈听竹坐在书房内,翻着暗卫送来的书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那姓张的举子家境寻常不说,为人木讷又不圆滑,将来仕途必然不顺,如何能许林轻染稳妥踏实的日子。 而那夏三,在外装得一副端方雅正的君子模样,其实早早就偷摸在外面养了一房外室,这样的人也配肖像他的染染。 接着翻,还有常年习武的,若是动粗,小姑娘那把娇滴滴的身子,如何受得住。 再往后翻,无论好坏,沈听竹都能挑出刺来。 他把书信一合,沉着脸将上头的人全否了。 那日之后,夏书铭之后又来请了林轻染两回,到第三回 时,林轻染实在是不好推脱了。 再看一旁唉声叹气的爹爹,林轻染只得让秋芷去回话。 秋芷应声往外走,林诏大步从院里走了过来,手一挥,“不用去了。” 林轻染不解的闪了两下眼睫,林诏板着脸道:“我刚刚得知,那夏三在外头养了外室,连孩子都偷摸有了。” 不等林轻染说话,林老爷先一巴掌拍在了桌上,“竟有这样的事,个混账玩意,不知检点的也敢来求娶我的女儿。” 林诏道:“至于那张怀,家世不看,人品倒是还过得去,就是有个嗜赌成性的姐夫,时常使唤妻子回娘家拿钱,若是沾上,怕也少不了牵头皮的事。” 林诏又接着细数了两个,或多或少都有些错处,他眉头皱紧,“爹,你再相看的时候,起码查清了底细。” 林老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些私隐的事,他还真给忽略了。 林轻染当趣事听着,轻轻睇着两人,“这么说,我不用再见些乱七八糟的人了。”她扬了扬语调,十分高兴,“那我回屋了。” 暮色渐深。 沈听竹近来越发沉静,时常一日都不开口,听到莫辞的脚步声,他在昏暗的天色下翻着书页,眉眼不动,“可都传到林诏耳朵里了。” 莫辞回道:“世子放心,都已经办妥了。”他迟疑了一瞬,再次提道:“卫先生又来信了,世子若是再不回去……” “吩咐下去,明日动身。”沈听竹打断他,声音被吹来的风打得破碎,“谢淮也该巡查回来了。” 接下来,就不需要他了。 沈听竹来的悄无声息,就连离开林轻染也是浑然不知,她只感觉空气里隐隐约约飘着的药香,在某一日,忽然就没有了。 谢淮新上任,时常忙得接连半月都宿在衙门,也只与林轻染见过两回,说上几句话而已。 五月末,天就明显热了,林轻染穿着轻薄的纱衣,打扇坐在水榭里,口中含了颗冰镇过的荔枝,惬意的眯着眼昏昏欲睡。 秋芷匆匆忙忙跑来,“小姐。” 林轻染懒懒地睁开眼,“什么事,着急忙慌的。” 秋芷道:“长兴候府的公子来了府上,老爷让您快去呢。” 林轻染咬破冰牙的荔枝,甜蜜的汁水布满口中,她一点点吃下,“哪位公子?” 她话说得缓慢,捏着团扇的指间却握紧了。 秋芷歪着头回想了一下,“奴婢也没听清。” 林轻染一下子起身,脑子里思绪纷乱,她垂头理着裙摆,用来掩饰自己此刻的无措,不知第几遍拂过纱裙,她终于静下心,“走罢。” 走去前院花厅,爹爹和哥哥都已经在了,林轻染认出了坐在哥哥对面的人,心里的波澜又一次落下。 有什么沉寂了下去。 她跨进门槛,着月白色襴衫的沈祁回头看向她,微笑道:“表妹,许久不见。” 再次见到沈祁,林轻染还是高兴的,“大表哥怎么会来得江宁?” 沈祁没有细说,只道:“有公务在身,顺道来拜访,也看看你。”一如既往的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林轻染弯起眼,热络道:“那不如大表哥这些日子就住府上,我也好四处带你走走。” 沈祁笑道:“我明日便要启程赶回京中。” “那么快?”林轻染皱眉。 沈祁颔首。 林诏张罗着下人上菜,“我们边用膳边说。” 用过晚膳,林轻染带着沈祁去客房,顺便带着他在园子里走了一圈。 林轻染问她林氏与沈曦沈纾的境况,沈祁答:“他们都很好,五妹常念起你。” 林轻染一时有些怅然,“……那。”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还是不问了。 沈祁侧目看着她,“我来这趟,其实是有话与你说。” 林轻染微微愣神,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竟让大表哥千里迢迢赶来与她说。 沈祁曲起的指节在唇前抵了抵,思量着如何开口,“一来,我是为二弟在进京路上对你的冒犯道歉,二来,我希望你能去见他一面。” 他问了多次也不能让沈听竹开口,还是逼问莫辞,才知道了两人之间发生的纠葛。 就冲沈听竹做的那些荒唐过分的事,他都难以开口让林轻染去见他,但那是他弟弟,他不可能不管。 林轻染藏了那么久的秘密忽然被揭开,无所适从的捏了捏裙摆,道:“大表哥,都知道了……” 沈祁颔首,“我那么说你别生气,我其实能理解二弟那样做的原因,但我不是说他对。” 林轻染一头雾水。 沈祁接着道:“他瞒下病情,掩饰身体的状况,在你面前装得没事,做出那些恶劣的行径……等等,都是希望你将他当作正常人,不会可怜,同情,怜悯他……就像他对雪团那样。” 林轻染听不懂他说什么,什么病情,什么怜悯,那不才是他装出来的么。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措地仰头,笑得很不自然,“大表哥……你在说什么?” 沈祁看着她似在权衡,半晌,才终于道:“二弟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
第056章 林轻染僵愣了足有几息,哽窒在喉咙口的呼吸才微薄虚弱的吐出。 不到一年的时间,什么不到一年的时间,说明白一点。 林轻染翕动唇瓣,却发现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她怎么会听不懂大表哥话里的意思。 可,那是沈听竹啊。 她想让沈祁不要开玩笑,可她知道沈祁不是会不知分寸,开这种玩笑的人,只有沈听竹会,对,他是不是又再编造什么唬人的事了。 “我,我见过他一脚就将人踢飞,他,还拿剑。”林轻染乱成一团,磕磕绊绊话都说不利索,脑子里全是她离开时,沈听竹那张苍白不见血色的脸。 秋芷从未见过林轻染这样,也不知晓其中缘由,轻声唤道:“小姐。” 林轻染忽的将唇抿紧,直直看着沈祁。 沈祁微叹了叹气,“我们坐下说。” 水榭里,两人对坐许久,吹在身上的风是热盈盈的,林轻染却一点也不觉得热。 沈祁的话断断续续徐徐飘入耳中—— “出事那年二弟也才九岁。” “救回来的时候,所有人绝望了。” …… “他表现的让所有人都放心,但其实他会偷偷将药倒了,我清楚他厌恶这么活着,他消极,自厌……直到你来到府上,他亲口对我说,他想好起来。” 沈祁眼里镀上了一层黯色,“若不是他与谢淮出游,遇上了刺客,他是真的可以好起来。” 接下来的话,林轻染不知道自己听进去了多少,脑中一阵阵的嗡鸣。她捏紧了手心,指甲掐进肉里也丝毫不觉,蓦然放松,那细细的痛才传来。 双眸怔怔的看着湖面,酸胀难忍,不是因为痛,而是她知道,沈听竹不是与谢淮出游……他是为了救她。 他明明知道后果,却不顾性命,佝着身体,踉踉跄跄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背着她一步步走,用的是被反复折磨,折断再接上的伤腿,而他现在已经不能站起来了,甚至,他就要死了。 眼睫轻扇,视线瞬间就被泪雾模糊了,他欺负了她那么久,那样一个恶人,就要死了……恶人不是该活千年,他怎么能死呢。 “我说这些,并非要你原谅他,其实,我并不想来烦扰你。”沈祁折拢着眉道:“但他如今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拒绝服药,甚至不让卫先生医治。” “若调理得当,他能有更长的时间等我们找到灵玉草,可照现在这样下去,别说一年,半年他都未必能扛的过去。” “那。”林轻染急得站了起来,“那你们就给他灌下去啊!反正他现在也反抗不了,不服药不好好治病,他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粗蛮的言论让沈祁愣了愣,他凝着林轻染湿湿的眼角,“没用的,他此刻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所以我不得已才来找你,希望你能说服他。” 林轻染是恼他欺负自己,现在想起来仍旧恨不得去咬断他的喉咙,可……也要他活着才能去咬。 “我,我现在就去跟我爹爹说,再收拾东西。”林轻染边说边起身往水榭外跑,“你等我。” 林轻染说得含含糊糊,林老爷只听了一半便摆手,“行了,不用说了,我不同意。” “爹爹!”林轻染跺了跺脚,“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不通情达理了。” “你也说了世子命不久矣。”林老爷说着让下人关了门,才接着道:“你去了若是管用也就罢了,若不管用呢,你知道侯府会不会迁怒。” “可是。” 不等林轻染辩解,林老爷又道:“你可知道世子对你有意?” 林轻染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脸腾的一红,支支吾吾道:“不,知。” 林老爷拿手点点她,直叹道:“你说你多大的姑娘了,怎么就是不开窍。”见说得远了,林老爷转回话头道:“你小姑姑早都来过信了,说大房有意与咱们结亲,她好不容易给推了,你还傻乎乎往上送,你这一去,若是他们不放人,爹跟谁讨女儿去?” 林轻染才知道还有这件事,沈听竹是真真正正想要娶他。 他忽然不见自己,离开那日她去找他,还故意那样说,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林轻染心头发堵。 “原只是个病秧子,现在都快死了。”林老爷自顾说着,动了怒气,“还敢找上门来让你过去,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林轻染见左右说不通,急道:“你都说是病秧子,能安什么心思。” “像冲喜这样的事,在富贵人家还少见?” “世子他不会的。”若是那样,沈听竹一开始就不会让她离开。 “还敢顶嘴。”林老爷轻易不对女儿动怒,这会儿却压不住火气往上窜,“他都敢那么欺负你一路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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