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拿着自己的籍契,四个女使面面相觑,一起转过头看向浅浅,跪下说:“奴婢们要跟着公主。” 浅浅坐在椅子上,难过道:“别犯傻了,你们不知道宁远候是个什么脾气吗?他那个儿子又……天生痴傻,你们跟我过去只会被欺负……” 宁远候有权有势,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哪怕他天生不足,宁远候夫妇也想方设法给儿子找了几个媳妇,要么是不堪忍受与其和离,要么就是小门户没有倚靠,被这一家子活活逼死。 浅浅可以打理好公主府,因为这是她的家,事事由她做主。但日后嫁进了侯府,上头有公公婆婆做主,她还要伺候一个痴傻的夫君,日子怎能好过。 晴妤开口道:“奴婢们从小就跟着公主了,这天底下没有比公主更好的主子,现在公主遭难,奴婢们若是舍您而去,岂不是忘恩负义?” 小福嘟着嘴附和:“奴婢们就算离了公主府也还是要去别家做下人,还是跟着公主最好。” 看着四人不愿离去,浅浅天真道:“我给你们脱了奴籍,小福做菜的手艺好,雨禾是个裁缝,素雪可以去做管家,晴妤你管账好,也能做个账房,总能有别的出路。” 雨禾耐心道:“公主,外头不比公主府里安宁,咱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女子想在外头做生意是难上加难,自立门户就更不可能了。” 几人不满十岁就被送进皇宫,要么已经没有家人,就算有,等她们离了公主回家,也只会被家人再卖一次。 素雪大声道:“如今这世道,女子在家里要忍受规矩,在外头更要战战兢兢,咱们要想不受委屈,就要抱团取暖,若形单影只单打独斗,只会被人欺负的更狠。” 她的话鼓舞了众人,几个女使纷纷点头,劝浅浅不要再动心思赶她们离开。 浅浅也渐渐明白自己心思过于天真,不是每个人都像萧祈一样有能力出去闯荡,也不是每一个女子都能像她一样能吃穿不愁,更多的人过得比她还悲惨。 她深吸一口气,淡笑道:“好吧,既然你们不愿意离开,那我们就相依为命吧。” “奴婢们愿为公主分忧。” 干燥的冷风在空中呼啸而过,庭院中穿着冬衣的下人们低头扫着北风吹落的树叶和灰尘,自从公主的婚事定下后,公主府便不似往日生机盎然,在冬日中越发荒凉。 婚期渐渐逼近,说着为她操办婚事的淑贵妃一次都没有上门来看,浅浅进宫给父皇请安,竟被告知皇帝已经连续三日没有早朝,都到了正午,仍在承乾宫与几个美人厮混,别说是皇子皇女们的请安,就连前来呈旨的大臣都不见了。 众人畏惧冬日严寒,躲在温暖的房屋中,不愿出门半步。浅浅天生畏寒,穿着冬衣走在风里,直觉得头脑都被冻得清醒了许多。 她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父皇了,皇后与贵妃为了太子之位暗中较劲,竟没有一个人向皇帝进言,让他注意身体。 皇室之中没有真感情,有的只是利益权衡和逢场作戏。 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六皇子,浅浅都不喜欢。一个过于势力,一个过于冷漠。 若非让她选一个,她更喜欢远在苍州为官的二哥哥。 二哥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端方持重又礼贤下士,当年她母亲受宠时,二哥哥待她很好,母亲去世后,人人都像变了一张脸,就连父皇对她的态度也冷了一大截,唯有二哥哥,还拿她当妹妹,给她买新衣裳还带她出宫去玩。 现在想起来,都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时过境迁,二哥哥自从被贬去了苍州,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而她也渐渐落得如此境地。 她见不到皇帝的面,想要规劝也没有机会开口,只得悻悻离宫。 陪在身边的晴妤关心道:“他们爱折腾就让他们折腾个够,公主只需顾好自身,只要您健康快乐的活着,贵人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您。” 提到母亲,浅浅心中泛起酸涩,抬手摸到发髻上的首饰,一只蝶恋花的钿子,是母亲的珍爱之物,戴在她头上却只是一个冷冰冰的首饰,物是人非。 回到府里,马车在门前停下,浅浅走下马车,正撞见上门拜访的宁妧。 浅浅心生疑惑。 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她要嫁给侯府的傻世子,人人避之不及,宁妧与宁远候家有些亲戚关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宁妧左右看看没有外人,拉着浅浅的手进了府门,神色紧张。 “妧妧,你过来做什么?”浅浅疑惑道,“你爹娘管你那么严,要是知道你来见我,一定又要罚你了。” 宁妧将人拉进前厅,仔细关上了门,连贴身的女史都不让进来,神秘兮兮的对浅浅说:“浅浅,你千万不能嫁进宁远候府,他们会把你生吞活剥了的!” 两家结亲的消息放出去小半个月了,不管浅浅愿不愿意都已成定局,宁妧这个时候上门来劝,显然晚了。 浅浅按着她坐下,轻抚她的后背:“你不要慌,慢慢说。” 宁妧皱着眉头,捶胸顿足,“之前听闻你要嫁去宁远候府,正巧我家与侯府沾点亲,我就去问了母亲,想听你打听打听未来夫君是个什么模样。” 浅浅一边为她顺气,开解道:“他天生痴傻,长什么模样都无所谓了。” 可宁妧显然意不在此,转过头来一脸严肃的看她:“我知道,这只是借口。我从母亲那里套过来不少消息,那个世子在你之前有过三任夫人,第一任与他和离,第二任暴毙,第三任是纳了府里的女使为妾,好不容易怀了身孕抬为正妻,结果怀孕不到五个月就掉了,后来那女使发了疯被打死了。” 三任夫人竟没有一个善终,浅浅听着侯府里发生的事,觉得毛骨悚然,“做他们侯府的媳妇下场竟然如此悲惨?” 宁妧的心情激动难平,“对啊,若不是他第一任夫人家里有爹娘疼爱,告上府衙也要让女儿解脱,只怕她也要没了命去。” “这……这该如何是好?”浅浅之前只知道侯府对待媳妇很苛刻,从宁妧口中听了细节才知道那里究竟是何等炼狱。 “浅浅,要不然你离开京城吧,去一个谁都找不到你的地方?” 虽然在外头没有金尊玉贵的生活,但浅浅这些年的积蓄足够她和女使们安安稳稳的过活,总好过被侯府折磨死。 浅浅仍旧有些犹豫,“逃婚会被通缉的,哪怕离开京城,我能躲到什么时候呢?” 看她无法坚定,宁妧又道:“我托人去问了和离的那位娘子,她说……侯爷和夫人简直疯魔,儿子和媳妇洞房夜,他们竟在屋里守着一字一句的教,非要生个孙子才满意……” 还有许多说不出口的恶心事,宁妧怕吓坏了浅浅,不敢说更多。 浅浅越发恐惧,想到以后要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去死了算了,但她又不忍心折损身体让母亲在天之灵为她难过。忽然,她想起了二哥哥。 二哥哥在苍州做官,她若是逃婚去那里,哪怕京城发出通缉令,二哥哥也一定能保她。 “我……我要去苍州。”浅浅颤抖着声音说,“妧妧,我不想嫁给世子,我要走……”说着哭出声来。 宁妧心疼她,起身将她抱在怀里,“我来也是想劝你去北疆,我堂兄被调去了那里,离苍州很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塞到浅浅手里,“这是我的亲笔信,你到北疆找到我堂兄宁峥,他会保护你的。” 边疆风沙大,却胜过京中人心难测。 浅浅抽泣着点头,把信件贴身收起,“妧妧,谢谢你。” “不用谢我,快些收拾东西,趁着还没人注意公主府,早些离开京城吧。” 二人互相道别后,宁妧的马车匆匆离了公主府。浅浅不敢声张此事,让心腹去收拾金银细软,等明日天一亮就离开京城。 胆战心惊的过了一下午,晴妤和素雪把所有要紧的东西都装上了马车,亦不敢对车夫讲明事实,只说明日公主要出城去山上佛堂里祭拜母亲。 主仆几人紧张的等待着,晚饭桌上少了许多言语。 向前是一刀,向后也是一刀,或许离开京城去赌一把能得一个全身而退。 夜幕降临,浅浅坐在书房里,将自己带不走的书都装进箱子里封存起来,孤身一人坐在书堆里,心感落寞,抬起头看向窗外,曾坚守在那里的身影,现在会在哪里呢?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分开那么久,音讯全无,萧祈仿佛人间蒸发一样,彻底从她生命里消失了。 浅浅屈腿坐在地上收拾书本,看着屋里烧得火红的炭盆,有些怀念已经逝去的春日,虽然总是下雨,但她仍然记得男人为她摘下一朵花,别在她耳边,带着淡淡的花香味,深刻在她记忆中。 那是她卑微的人生中,少有的美好。 她认真的把每一本书都用油纸包好放进木箱里,一个时辰便清空了书架,看着略显空荡的房间,浅浅坐在地上愣了神。 与此同时,借着夜色掩盖,有驾马车停在了公主府的侧门边。 车夫下来敲门,守夜的家丁开门去看,马车上的郎君撩开门帘看过来,家丁脸色一僵,“不知大人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那郎君冷声道:“我要见你家公主。” 没等家丁离开去禀报,郎君便自顾自走了进来,同家丁道:“为我指路吧,莫要惊动旁人。” 浅浅收拾好书本后正打算进卧房休息,晴妤从外面跑过来,脸色不好,“公主,四驸马过来了,正在外院茶厅里坐着,说要见你。” 一听到是他,浅浅不由得紧张起来,“都这个时辰了,他怎会不请自来?” 上次在婚宴上没有应他的约,这都多久过去了,他为何还不死心?浅浅皱着眉往外院走,晴妤担忧道:“会不会是他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浅浅也有些害怕,安抚晴妤道:“不要慌,他不一定是为此而来,你去叫王五带人在茶厅外守着,我去会会他。” 穿过内院的拱门来到外院,浅浅走到茶厅外,见里头烛光映照出人影,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门外只候着一个人,是她府里的家丁。 家丁看见七公主过来,忙解释说:“四驸马执意要进来,还说不让惊动旁人,奴才也不敢声张此事,还请公主恕罪。” 浅浅问他:“他不想惊动旁人,那还有什么人跟他一起来吗?” 家丁摇摇头,答:“只有一个车夫,现在还候在侧门外,四驸马是独自一个人进来。” 浅浅越想越觉得古怪,谢卿杭有什么话非要同她说不可,他成亲的时候要说没说成,得知她定亲又跑过来,真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直到晴妤带人过来,几个侍卫将茶厅团团围住,浅浅才放心进去,身边还带着晴妤。 走进茶厅就见身着青衣的郎君坐在茶桌旁,抬起头来看向她,脸上露出微笑,“浅浅,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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