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分量有些重。 浅浅渐渐收敛了笑意:真要让她做什么都可以,那也太没规矩了。 她小声规劝:“萧祈,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好。” 萧祈面露忧心:“我哪里做错了吗?” 浅浅轻声道:“倒也不是做错了,但你现在毕竟是大将军,手底下管着这么多人,让我留住在府上已经很不合规矩了,再对我这么好,只怕旁人会误会……哪怕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要让手下看轻了才好。” 在将军府呆了一天一夜,浅浅没有出府门也听不到外头的风声,但她也能猜到外头会传什么闲话,肯定不会是好话。 人人都长着一张嘴,她管不了别人爱说什么,但萧祈的亲信和手下却是将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万一被他们误会,怕会影响到萧祈。 萧祈认真思索了一番,“公主是说张麟?” 浅浅点点头,“也不光是他。” 闻言,萧祈轻松的吐了口气,笑道:“公主不必多虑,我手下的兵都是底层出身,对这些条条框框并不在乎。张麟原先是个厨子,进军营做了一年伙夫后才转成校尉,现在也不懂礼数,哪怕误会了,也不会有什么的。” 他们都是从北疆来的,思想和习惯跟京城的百姓不一样,是她先入为主了。 浅浅抬手拍拍自己的脸:“也对,是我想太多了。” 卧房里的蜡烛烧了一截又一截,两人聊了小半个时辰,这段时间,厨房里的药也熬好了。 夜风吹拂着灯笼微微摇晃,照在路上的光影时停时动,下人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汤往主院来,送到院外就见一人正扒在院墙外朝里面张望。 房间里的烛光将二人的身影映在窗户上,他们一会儿侃侃而谈,一会儿静静对视,张麟趴在墙上竖着耳朵听,只听到个大概。 他本是乖乖离开的,但害怕将军会等公主睡着之后跑到他院子里揍他,才偷摸过来听二人的墙角——将军那么在乎公主,他若是能偷听到两人之间的小秘密,那就是得到了保命的护身符啊。 在寒风中偷听了好一会,鼻子都要冻住了,依旧坚持不懈。 他们两个没聊什么秘密,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越听越没意思。 按照张麟的猜想,将军该是喜欢公主才对,有这样独处的好时机不耍点手段勾一勾美人心真是可惜了。 不自觉为将军的憨直叹了一口气。 耳边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张麟警惕的转过头去,对上了端着药走过来的家丁,一个地下,一个墙上,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张麟一个潇洒转身跳下墙来,理了理衣裳清咳一声:“来送药?” 家丁点点头,好奇道:“大冬天的,您趴墙上不冷吗?” “你懂什么,小爷火气大得很,就得要冷风吹一吹才舒坦。”张麟挺直了腰板,说着就打了一个喷嚏。 家丁憋着笑,“看来您这火气散得挺干净了。” “怎么那么多话。”张麟揉揉冰凉的鼻子,从他手中把托盘夺过来,“我进去送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多谢小将军。” 张麟猛然炸毛:“小什么小,爷十九了!” 家丁顺着他点头:“是是是。” 踢走了家丁后,张麟端着药走到卧房门前敲门,药碗里飘出来的热气冲到脸上,浓浓的苦味熏得他脸都皱巴了。 听到将军在里头传唤后,张麟走进去,停在纱帐前,“将军,公主该吃药了。” 坐在床边的男人起身,走到他面前来抬手撩开纱帐,脸都没露,把药碗接过去后冷声道:“出去候着吧,用完了药再叫你进来。” 张麟眉头一皱,刚才在外头趴的骨头都冻凉了,好不容易进屋里来暖和一会儿,竟然还要被赶出去。 他笑着求道:“将军让我在这儿等不成吗?外头多冷啊。” 隔着朦胧的纱帐,萧祈背对着他侧过身来,压低了低声道:“你不是喜欢偷听吗,去外头继续听吧。” “额……”张麟僵在了原地,像只被抓了尾巴的老鼠,赔笑说,“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偷听,这不是想多了解了解将军和公主吗。” 讨好的话没能进萧祈的耳朵,反倒惹了他不高兴,冷道:“公主不用你了解,出去吧。” 听到这语气,张麟就知道自己又触了萧祈的逆鳞,赶忙认怂,“那我出去了,您跟公主慢慢聊。” 默默来默默走,张麟关上房门,抱着托盘打喷嚏。 不由得在心里怨上两句,以为把他赶出来就能独占公主了?六岁孩子都比萧祈会讨小姑娘欢心,就萧祈那耿直的脑袋,只怕下辈子也得不到公主的芳心。 房间里,浅浅捏着鼻子喝下了一碗药,苦得五官都拧在一起,闭上眼睛忍耐。 唇边伸过来一小块硬石子样的东西,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主,吃块糖。” 浅浅眼睛都没睁开就张嘴把糖含进嘴里,闭上嘴唇后,秋梨糖在口中化开的香甜瞬间把苦涩掩盖,五官舒展的浅浅忽然意识到,刚刚嘴唇好像碰到了什么,软软的,热热的。 她睁开眼睛,面前什么都没有,转头看向萧祈,他正端着空了的药碗往外走,留给她的只有匆匆背影,还有微红的耳尖。 是错觉吗? 萧祈走到门外,将药碗递给张麟,“送去厨房,你也早点去休息,别乱折腾了。” “嗯,好。”张麟感觉自己要被冻傻了,接了东西后老实离开。 张麟走后,萧祈没有立刻转身回屋,而是把门缝关小后,在外头站了一会儿。 他觉得身体好热。 面对着空荡的院子,他靠在门边发呆——刚刚,碰到指尖了。 公主的唇好软,好小。 明知道是公主的无心之举,他却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唇瓣碰到指尖的触感,仿佛是春日里一片轻盈的花瓣被微风吹落,轻轻从他指尖滑过。 感觉今晚上都睡不着了。 今夜不见月光,夜风虽冷却并不强劲,灯笼的火光将庭院照亮,照着院中的孤身一人。 他在寒风中深呼吸,微微扯开领口想散去一身热气,那一点朱唇的轻碰却像丢下了一颗小小的火星,在他心里烧起燎原大火。 燥//热难耐。 …… 远在城北,四公主府外院的火终于被扑灭了,荣怜月站在被烧成乌黑的走廊外,从头到尾被淋成了落汤鸡,又气又冷。 那群歹人不光把人抢走了,打斗之中,摔落的灯笼还把她外院给烧着了,不光是她价值连城的衣裳,还有她的头发! 被风吹过来的火星落在了她发尾,还好下人发现的早,一桶凉水浇过来扑灭了她头发上火,不然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活了十几年,第一回 受这样的气。 爹爹是皇帝,母亲是贵妃,哥哥是未来的太子,像这般尊贵的女子,向来是让别人吃苦受委屈,今天大将军找了她的麻烦,这事儿就别想善了! 荣怜月抬手抹掉脸上的水,满身的火气不知道往哪里撒,忽然想起自己府上还有一个驸马。 府里来了外人随意进出,外院还着了火,光救火就花了小半个时辰,期间竟然没见谢卿杭露过一次面,他难道是个聋子吗! “谢卿杭!”荣怜月走进内院,毫不犹豫踹开书房的门,看见他还坐在这里,火气更盛,“外面都闹成什么样子了,你竟然还看得进去。” 她走到书案前,一手扯掉他手上的文书,大手一挥,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 谢卿杭坐在原地看着她撒泼般的举动,眼中尽是无奈。 荣怜月站起身来委屈道:“那些没规矩的东西从我府里抢人,还放了把火,你看看我的头发,我的衣裳!” 谢卿杭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去将文书一本一本拾起来,声音清冷道:“早知今日,公主何必要扣押那几个女使呢,何苦为了几个奴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向着我还是向着那个姓萧的!” “我谁也不向。”谢卿杭把文书摆回原处,在她面前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为三皇子增加筹码,让他坐上太子之位,只要三皇子权位稳固,公主何愁处置不了那位萧大将军?” 荣怜月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恶狠狠道:“你想让我咽下这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况此事是公主有错在先,真闹大了你也要受罚,不如忍下这一时,日后再一起算账。”谢卿杭目光淡漠,轻轻拨开她紧握的手。 荣怜月摇着头松开他,像是崩溃了似的,竟然流下眼泪来。 “我是你的妻子,我受了委屈,你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只会跟我说这些利益权衡的道理,这些难道我不懂吗?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你的妻子,还是公主?” 她一边喊着一边哭,在人前的尊贵高傲荡然无存。 谢卿杭看着她,眼中不带什么情绪,“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咱们两家好。” 荣怜月抹着眼泪质问他:“我真的看不懂你,你从前待我那样温柔,现在却变得冷冰冰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谢卿杭冷声道:“公主若是觉得我这个驸马做的不好,大可以向贵妃娘娘请旨,我们两家和离。” 闻言,荣怜月更崩溃了,随手拿了柜子上摆的花瓶往他身边甩过去,瓷瓶打在他身上炸开,咚的一声,门边的女使都吓了一跳。 “我问了你这么多,你一句都没有答,还敢跟我提和离?” 谢卿杭揉揉额头,深呼吸一口气,微笑着走向她,伸手把人搂在怀里,“对不起,是我的错。” 被抱住的荣怜月稍微冷静了些,“你是真心认错吗?”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卿杭眼中依旧冷漠,皮笑肉不笑,故作深情道:“我这些日子操心的事情太多,你是我的妻子,该体谅我才对。我是太在乎你了,怕你觉得跟了我受委屈才一时冲动说和离。” “真的?” “当然了,我如果不爱你,怎会在圣上面前求亲呢。”谢卿杭在她耳边蛊惑,“你是被萧将军给气坏了,才来找我撒气,我没有怪你还站着让你打,都是因为爱你啊。” “嗯……”荣怜月也觉得这一切都是大将军的错,擦干净眼泪说,“那你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去做什么?” 荣怜月狠厉道:“这口气我咽不下,我一定要让姓萧的好看。” “好。”谢卿杭由心的微笑起来。 这正合他的心意。 转眼已到深夜,闹腾了许久的四公主府安静下来,驸马爷难得同公主回房休息了,下人们收拾着内院外院的残局,默默无言。 寒风吹着厚重的乌云飘到京城上空,明亮的星辰被遮掩在云后,夜色越发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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