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刘通想着这些,刚进了顺福兴典当行问询几声,突两道便服金吾卫将他给拦了下来… -- 过两日,朝会渐散。太子殿下同吏部考功司,审官院,考课院磨勘官员升迁解任。 宋府东院。 两道黑白相间的隼影,停在正房外头的松枝架子上交头接耳,鸟声啾啾。 正是跟着李青溦来宋府的小翠,因不忍同自己“娘子”别离,此刻倒也是明目张胆的带了过来。 绿纱窗下,一线水沉香袅袅升起,李青溦同卞嬷嬷、赵嬷嬷几个坐在一起,正倚在炕桌上做针黹活儿。 储宫纳婚,府里上上下下的多的是事情,张皇后想得妥帖。婚事相关所有繁琐之事都指给了宫中,又怕李青溦府上这几日忙不过来,又指了他身边的几个嬷嬷来帮衬上下。 万事不叫李青溦上心,这几日也并未有多忙,她日日倒闲得自在。 赵嬷嬷正指点李青溦用银丝绣白鹤。 绮晴和清霜二人从外头进来,一边笑眯眯地说起外头的事:“外头的人得知咱们姑娘被纳太子妃,这几日一簇簇的来递帖子拜会呢。被王爷王妃挡着,自然是碰一鼻子灰,实在无可奈何便掉转马头,想必是去李家了呢。” “这几日,周氏怕是忙的不可开交才是。”她们几个这几日俱看见那些人蜂拥而至的架势,说到这里,都很有些幸灾乐祸。 “对了,这几日周氏可还有什么动静?”李青溦问了一声。 绮晴停顿片刻:“自上次那刘通招了之后,回了李家似也没什么动静。” 李青溦听到这里,沉思一通,想起了先前之事。 前几日,那刘通去顺福兴当铺子地契,刚去了顺福兴便被金吾卫抓住,当日未有一个时辰,金吾卫便将人带东西带到了李青溦面前。 李青溦知是因陆珵身份万事才能如此便利,又想起先前实封投状之事,户部、州县衙门之人俱那样好说话,想必也是凭借了陆珵的东风。 那日她想起先前许多事情,突然知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陆珵。 自从她娘亲走后,幼时的她,常常觉着胆怯和茫然失措,随着年纪的推移,这些感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总会觉着自己是孤身一人。是陆珵的出现告诉她她并非是一个人。 他向来不多说什么,却一次次用行动告诉她:无论何时、何事,她都可以倚仗他。 李青溦想着这些,正有些愣神,突手指微痛,原是不小心扎了一下。她吮了一下手指。 先前她审问刘通,烂赌鬼的骨头最软,未用多久她便得知了小周氏的打算,果真是山穷水尽,要抵押屋契。与她估量的相差不多。她当即心里便策划了接下来的事情。 听绮晴几个说,李家如今没有什么动静,深思片刻吩咐:“既是没什么动静,便是火不够旺,再添一把火便是,中宫娘娘不是指了几个嬷嬷过来吧,便烦请人家去李家走一趟便是了。” 绮晴自然知晓她的意思,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 正是未中,暖风阵阵,卞嬷嬷和赵嬷嬷上了年纪,都有些神困,便直接倚在一旁的罗汉榻上眯着了。 李青溦正又绣了一会儿,突听见廊庑窗子底下林嬷嬷嗳哟一声,似是难掩惊讶。 “怎么了?”李青溦当是如何了,忙起身看去。 外头清风阵阵,天色笼青,楝花一簇簇开得灼灼,透过窗牖纱窗,一片花瓣悠悠地落到窗前人的玉白的襕衫上。 她抬眼,对上一双清润如潭的凤眼,二人一时都笑了一下。 林嬷嬷忙嗳哟一声:“太子殿下怎今日来了?殿下同我家姑娘虽说是定然会成亲。可成亲前夕二人是见不得的,不大吉利。” 只是她这话说得急切,二人却只当是清风过耳——都未听进去,也都没有回避的意思。 林嬷嬷给太子殿下“扫地出门”之事还在昨日,便是这样的一件事,已够折寿的了,此刻如何好将太子殿下再给“请”出去? 李青溦倒也不怕什么吉不吉利,只是怕府里头瞧见的人多了。那些个丫头,都是些没正经的,惯会打趣她的;那些个嬷嬷,都是上了年纪的规矩倒也多,叫他们知晓了也少不得要开始忧心忡忡。 当下,李青溦抿唇看向林嬷嬷,轻轻拱手,睁大眼睛轻声道:“好嬷嬷,你什么都没有瞧见。” 瞧见她这一招,林嬷嬷那里扛得住,叹了口气,真当没有瞧见,直着一对儿眼睛便出去了。 眼见人出去,陆珵朝她招手,示意她出来。 李青溦将手中的绣品搁在窗前的针黹框里头,踮着脚尖,轻掂锦裙出了门,她小跑至他跟前,耳朵上一对儿小巧玲珑的绿玉垂珠耳坠滴溜溜轻动,同她身上的一身锦裙乃是一个颜色,瞧着十分清灵。 “你怎么来了?”她站到他面前,露出两个小小的笑魇。 “来见你。”陆珵轻笑一声,修长的手牵起她的手穿过廊庑。 李青溦这才发现陆珵的记忆当真是不错,只是来过这宋府一次两次,便记住了路。 他几步将她带去小径后的一处石屏前,石屏上开了一树的丹若花,花正是花期,极盛,灼灼又热烈,似是一团团火一般。 他停下脚步,敛目垂眸看李青溦。 李青溦不知他何意,又问了一声:“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松开她的手,轻笑一声:“先闭眼。” 李青溦有几分疑惑,依言闭眼。 微风轻拂,风中传来丹若花淡淡的暖香,李青溦轻轻偏头:“好了吗?” 半晌,陆珵轻轻抖了抖绢袋,轻笑道:“好了。” 李青溦睁开眼。 风恬日暖,天色笼青。一大丛一大丛,数以百计的玉色蝴蝶三五翩跹,翩翩停在丹若花从丛,又过石屏、小径、低墙,飞过一旁的屋舍花厅。 李青溦红唇微张,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一眨不眨,满满漾漾地倒映着面前的景象。 她从未见过这样多的蝴蝶,遑论这些蝴蝶都是为她而来,看着面前的盛况,她不由眼睛发酸。 远远地,厅房竹林后传来许多侍女的惊呼:“哪里来的这样多的蝴蝶?好美啊!” 二人未动,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最后一只停在丹若花上的玉色蝶飞远。 陆珵淡色的唇微弯,垂下一眼看向李青溦。正巧,李青溦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突然,李青溦贴近他,她踮起脚尖,似是春日里花枝抻出的触角,她的唇轻轻碰一下他的唇角。 陆珵揽住她的腰,下颌微偏,含住她的唇珠,加深了这一个略带索取的吻。 许久,二人分开,李青溦呵气如兰,眼神蒙了一层雾气,神色微酡。 想起刚才的蝴蝶,她一双杏眼弯起来:“真的很美。” 陆珵垂下的眼睫落落分明,不错眼地看她,应了一声:“是很美。” 李青溦脸色更红:“我说的是蝴蝶。” 陆珵嗯了一声,未置可否。 为了那样美的蝴蝶,李青溦倒也未纠结这个,只是轻笑一声:“我那日只是随口一说,你当真抓了这样多的蝴蝶。定然费了许多功夫吧。” 她知晓这几日,朝中事多,既有朝会之事,又有磨勘官员之事,还有她两大婚之事… “青云山离这里不远,有一大片温泉,后山还有花海,那里的玉色蝴蝶尤其得多。”陆珵看着她,“倒也未抓许久,只是有些傻罢了。” 他向来清冷正派,想来小时都未扑过蝴蝶。李青溦想出那场面,也觉着是有几分滑稽,不由抿唇轻笑。 时候不早,二人到了正房。 隔着窗牖,李青溦瞧见赵嬷嬷和卞嬷嬷还未醒来,便又同他多说了几句。 陆珵注意到她先才的针黹筐放在一旁,莞尔道:“听说民间夫妻成亲时,妻子要为丈夫做一件中衣,不知可否有幸,请溦溦为我也做一件?” 李青溦一愣,倒是结结实实地犹豫了片刻。 倒也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她手艺只是平平……若到时候做出来不合他心意,亦或是不愿意穿,那她不是很尴尬吗? 她这般想有些犹豫,只是抬眼看见陆珵一双清透的眼,她也不好拒绝,唔了一声:“制衣还需量定,今日不是时候,不若下次再说。” 陆珵轻笑着应了一声,又道:“你我成亲的日子,我定了暮商的(九月)二十五日,不知溦溦觉着如何?” 李青溦一愣,啊了一声:“时辰如何我也不大懂,这日子倒也可以,只是如何这样早?” 因为陆珵等不及。 他一点不觉着早,甚至同卜筮请期之人言下月行礼,只是一旁请期的官员说大典来不及,俱不同意,陆珵这才折中选了九月末。 他也不好解释,听见屋中传来动静,陆珵知晓她不想被几个嬷嬷瞧见,当即飞速地在她唇角碰了下:“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 过一旬。 储宫纳妃之事自然是举国的大事,庆帝亲自临宣德楼,宣布大赦。 翰林学士拟定诏书,受诏大媒乃是张太师,他是张家人,名高望重致仕后避居滁州,此次是专为做媒而来,自能见皇家对此次大婚的重视。龟筮请期后,挑定了日子在九月二十五。 如今已是七月,婚期定在九月末实属有些匆忙,但这日期是太子殿下亲自选定,旁人自然不能多说什么。 诏令下达之后,京城相关皇室宗亲、王公大臣早早地着手准备。 自大媒执雁登门之后,李氏女被纳太子妃之事算是举城所知。平西王倒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将李青溦接去了宋府,宋家戎马出身,尤其是平西王,比他的马鞭更硬的是他的脾气—— 冷冰冰、硬邦邦,众人在门口拜会多日,平西王也并不将他们放入门中,众人无法,只得掉转马头—— 李家的大门被踏短三寸。 李栖筠也是叫苦不迭。 此次磨勘功绩之事,考课院的表还未下来,李栖筠很有几分提心吊胆。 即便大媒已登门,他做太子殿下岳丈之事乃是板上钉钉之事。李栖筠从五品,每月只有几日与文德殿、紫宸殿得以觐见天颜,虽多年见不得太子殿下几面,却也知晓他性子如何。 更别提,他同他那大女的关系并不大好。 考校之事,太子殿下定不会网开一面。 他本来临时抱抱佛脚,谁知旁人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这几日三五成群地来李家,他是下了班房之后还要应付这些得罪不起之人,直忙得屁股嘬板凳,灰头土脸。他心中又存了事,短短几日,人已是瘦了一圈。 这日,他应付过一次席面,刚进正屋,便瞧见小周氏正同以宫中女官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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