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将顾长策推开,红着眼睛对他低吼道:“可我只想要我娘!我娘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么多话。” 这话说完,小姑娘用袖子抹着眼泪便跑远了。 独留顾长策一人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第6章 我祝你成功吧 现今正值仲夏时节,午后日头正盛。 阳光透过檐廊旁如扇的老槐树,被撕碎的斑驳叶影层层叠叠的落在了他高阔的后背之上。 顾长策抬起那双沉寂如水的黑眸,恍然间想到他第一眼见到沈醉欢时也是在这样一个艳阳天。 那是十年前,元狩元年。 新帝登基,开设五经博士一职。 沈醉欢的父亲沈建章与卫衔玉的父亲卫文光,因在策问中表现出众被擢为五经博士,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他们顾家世代武将,不通文墨。 族学之中的先生也是随意从外头个的私塾中请来的。 朝中文武官员泾渭分明。 父亲为了能使他得到良好的教育,舍下面子在京中文人茶会上周旋奔波良久。 才识得了沈建章这样一个当代大儒。 而他也在十四岁那年被父亲如愿以偿的送到沈建章门下读书。 成为他座下的学生。 只是他这人自小便坐不住,来到沈府没两天。 书没读几本,反倒和沈建章的小儿子沈清佑成了哥俩好。 沈清佑才九岁,年纪小,同样不喜欢读书,反倒喜欢看他练剑。 于是每到了午后那一段时间,他们俩一大一小两个少年郎。 就背着沈建章偷偷放下手中书卷,跑到后院那座假山后面以树枝为剑,互相缠斗起来。 那天天气格外的热。 和沈清佑练了不多时,便出了满身的汗。 几乎将他外面套的那件墨色薄衫都浸透。 他和沈清佑两人又跑到后院的抄手回廊下面躲凉。 沈清佑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流不停的汗。 脸蛋通红的对面前这个虽说刚认识不久,但颇为志趣相投的大哥哥说:“我去前院儿的小厨房偷拿两碗梅子冰来消消暑,景安哥,你先在这边儿等我片刻。” 他也热的够呛,单腿屈膝坐在地上,随意的向他摆了摆手。 沈清佑转过身,一溜烟就不见了。 顾长策双眼微阖,闭目养神。 迎面只能感受到温热的风和略显聒噪的蝉鸣。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老顿的,木窗被支开的声音。 他抬眼向前看去,只见对面的厢房处露出一张皎白的小脸。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约么十一二岁。 脸上还带着些尚未消散的婴儿肥。 模样实在是漂亮。 虽说年纪不大,但杏眼桃腮,鼻腻鹅脂,乌发樱唇。 不难看出将来会是如何倾城之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姑娘偏偏绷着一张小脸。 低垂着眼睛,只安安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书卷。 冷若冰霜的样子。 顾长策光是看着她,便觉得迎面一阵清凉。 但同时也心中纳罕,为何真有人小小年纪便喜爱读书? 他家中小妹顾长宁也差不多就这年纪。 偏爱名贵首饰,华丽衣裙,看见书便觉得头疼。 心中好奇,两只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 他那时还不懂得掩饰心思。 被小姑娘发现这炽热的视线之后。 慌乱之间“砰——”的一声,将窗子放下来了。 顾长策:??? 什么意思啊,看也不让看。 他神情颇有些无辜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寻思方才也没做出什么冒犯人家姑娘的事情吧。 心里头正思索着呢。 这边沈清佑便手端着两碗梅子冰跑来了。 人刚到拐角处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喊他的名字:“景安哥!景安哥!我回来了。” 顾长策漫不经心转过身去。 沈清佑迎面塞了一碗梅子冰到他手里。 入手沁凉。 沈清佑盘腿坐在他旁边。 手拿着白瓷勺,抱着梅子冰。 一大勺一大勺的往嘴里面送。 开心的像个傻子似的。 顾长策有点嫌弃他,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低下头,看着白瓷碗,沉吟片刻。 修长手指又轻轻拍了拍沈清佑的胳膊。 抬手往前方一指:“那边儿蘅芜菀里住的姑娘……是你家的谁?” 闻言,沈清佑脸色变了变:“你方才见着我大姐了?” 原来那姑娘就是沈清佑的大姐啊。 顾长策低垂着眼思索着。 沈清佑的大姐……好像是叫……沈醉欢? 这姑娘在上京城中年纪轻轻,颇有才名。 即便是像他这样对八卦不感兴趣的人,都从市井笑谈中听过两耳。 他嗓音清淡的“嗯。”了一声。 沈清佑一听这话,小脸立马变得煞白。 苦着张脸抱着梅子冰就想跑,却被旁边坐着的男人一把提住了后襟领。 顾长策问他:“你跑什么?” 沈清佑解释说:“景安哥,你是不知道,我姐这人简直比学堂的先生还要死心眼儿,咱们俩偷跑出来玩,被她瞧见,等我爹问起来,她定不会帮咱们打掩护。” 这话一说出来,顾长策瞬间就乐了。 怎么会有有姑娘连说谎都不会说嘛! 顾长策又重新拉着沈清佑坐下,张口问他。 “你大姐也是跟着沈伯父读书吗?怎么平日里没有见过她。” 沈清佑讪笑道:“你当然没有见过了,我们才学到哪呀,四书都还没读完呢。” “我大姐可是经史子集如数家珍,她一直在前院和卫哥哥一起读书呢。” 听到“卫哥哥”这三个字时,他眉毛微蹙:“那我们如何能进前院读书?” 沈清佑面色僵了僵,挠着头说:“起码得先过了我爹那关吧。” 顾长策低垂下眼睫。 看向手中白瓷碗。 ——盛夏白瓷梅子汤。 ——碎冰碰壁当啷响。 他漫不经心一勺喂进嘴里。 只觉凉意侵染。 但又想起方才细柳抽条,芙蓉俏面的姑娘。 又觉心头燥热难耐起来。 他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的拍了下沈清佑的后背:“一个月后!我也要到前院去读书!” 闻言,沈清佑人都傻了。 待在原地怔怔不语。 顾长策挑眉:“你这是什么反应?” 沈清佑沉默片刻,想到面前这位大哥哥比他还要差劲的功课。 面色尴尬:“额……这不好说,但总之……我祝你成功吧……”
第7章 他对友人的未婚妻子起了那样不堪的心思。 但让沈清佑没想到的是,在往后的一个月里,顾长策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说是废寝忘食,悬梁刺股也不为过。 功课成绩更是突飞猛进。 一个月后,如愿进入了前院里,和他姐姐与卫哥哥一起读书。 再后来后院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爹看到他这不争气的样子。 差点把他给打死! —— 沈建章毕竟不是学堂的先生,因此在沈府随着他读书的学生并不多。 前院更是只有沈醉欢,顾长策,卫衔玉三人。 得知卫衔玉是沈醉欢从小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夫时。 顾长策莫名觉得心中酸涩胀疼,说不清楚心里面是个什么感觉。 沈醉欢性情内向,不太爱说话。 不论他怎么与她找话题,她总是对他爱搭不理的。 反倒对卫衔玉总是笑脸相待。 ——真不公平。 顾长策心中暗暗的想。 ——同样是同窗,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呢! 他那时只觉心中不忿。 现今细细想起来,约莫从那时起便对沈醉欢起了旁的心思。 只不过当时年幼,尚未察觉。 只一心想着惹她生气,让她把更多的目光都转移到自己身上罢了。 后来,元狩三年年中,卫文光因直言敢谏开罪了皇帝。 被左迁至江都,任江都国相。 卫衔玉也一同跟着去了。 临行前在京郊的叠翠亭约他见了一面。 拍着他这个为数不多的好兄弟的肩膀说:“景安,我日后若是不在京城了,你可要帮我照顾好欢欢。” 卫衔玉神色揶揄的笑道:“欢欢这般皎如明月的姑娘,我可放心不下她。” “你且帮我看着点儿,莫要让旁的男人钻了空子。” 他愣了一下,湿润的薄唇紧抿。 最终沉默着点了点头。 卫衔玉旋即朗笑一声,于白玉杯中斟满清酒。 对他道:“那为兄便敬你一杯,先在此谢过了。” 闻言,顾长策沉沉的黑眸闪了闪。 他不动声色的偏过头去。 突然虚弱的清咳了两声。 “行之哥,我昨日里偶感风寒,今晨喝了药,郎中说不宜饮酒。” 卫衔玉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这话一说。 他淡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无妨,景安的身体重要。” 他沉默不语。 最终站在叠翠亭前,眼睁睁的看着卫衔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漫漫黄昏之中。 心思沉重却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顾长策家中世代忠良。 他又是当今车骑将军顾兴言的独子。 父亲自小对他寄予重望。 于是将他送到沈建章门下读书。 希望他能习到做人的学问。 堂堂正正做人,光明正大做事。 可他到底是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他对友人的未婚妻子起了那样不堪的心思。 卫衔玉走后,他更是寸步不离的跟在沈醉欢身旁。 八月,沈建章被擢为左内史,管理京畿。 政务愈发繁忙起来。 自然也没得心思去亲自教导孩子了。 他和沈醉欢便进入了太学读书。 他经常假装读不懂经史子集,借故去请教她问题。 由于两人日日形影不离。 难免又会有同窗会说些调侃之语。 他不想解释,只是看着沈醉欢这满脸通红的羞恼模样觉得莫名畅意。 十二月,边关纷乱迭起。 匈奴无视大梁天威,于边境处借故生事。 当年太皇太后薨逝,梁帝大权在握。 少年天子不愿再以和亲的手段换的一隅偏安。 有安定边境,剿灭匈奴的心思。 于是,十二月底,便派车骑将军顾兴言前往雁门关守城。 顾长策自然是要随着父亲离开的。 临行前的第二天,他将沈醉欢于傍晚叫到了太学的假山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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