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声势浩大的文人擂台持续了整整三个月,顾伯安无一败绩,一战成名,自此稳坐江南书院,再也无人质疑他的学识。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沈娇那时还不过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可以说,顾伯安的事迹是她从小听到大的。 等到再长大一些,荣国公给她开蒙,习字时最开始临的,就是顾伯安的《华清贴》。这帖字字体端正,同时圆润又不失锋芒,颇得沈娇喜欢。 后来西席授课,也常让沈娇学习顾伯安所做的诗文。时间久了,沈娇也对这个少年成名的大家产生了兴趣,这直接影响了她对男子外貌的喜好类型。 浓艳的、清俊的、阳刚的…… 这些类型都好看,也确实得她喜欢,但是沈娇最爱的还是风流名士款——要潇洒、要飘逸、要有才气,要高冠博带、肆意风流。 现在,自小崇拜的人就站在面前,在最初的尴尬褪去之后,沈娇其实要花很大力气才能表现出一副平淡恭敬的神情。 冲上去直接要画轴诗卷带回家珍藏? 她倒是想,但却是万万不能的。 要给对方一个好印象才行。 对了,他送的玉佩得天天带着,说不定能让她在诗文上一向不开窍的脑袋灵光一点。 顾伯安不知她内心所想,倒是对她的称赞有些受宠若惊:“我久不来京城,此前也不曾踏入过云州地界,师侄媳妇居然这番称赞我,难道是鹤景与你提起过?” 沈娇嫁给卫鹤景这么些日子,听旁人称呼他最多的是“王爷”、“殿下”,这般亲近地叫他名字,倒是从未遇见过,是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夫君倒是没说过,只是您的当年的事迹仍在京中流传,我也只是略知一二。” 顾伯安大概能猜到她说的是什么事,他展开扇子,一副谦逊的嘴脸:“诶呀,都是年少时候的轻狂事罢了。” 他看着眼前乖巧漂亮的小姑娘,眼珠子一转,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这么多年,他一直有意要把卫鹤景少年时的糗事分享出去,让卫鹤景也被人嘲笑一番,好报了多年前被他按在地上揍的仇,奈何一直找不着合适的人选。 关系太远了不行,人家不信。嘴巴不紧也不行,卫鹤景心眼小得很,要是惹恼了他,恐怕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面对他毫无还手之力,那多没面子! 眼前这个小姑娘刚刚好。 她是卫鹤景的妻子。师叔和师侄媳妇分享他夫君少年时的事迹,多正常的事! 夫妻一体,小姑娘多半会守口如瓶。就算事情一不小心从她嘴里吐露出去,让旁的人知道了,卫鹤景很大可能也会心软,不和她计较。 “说起少年时候,师侄媳妇,你想不想知道你夫君少年时是个什么样子?” 沈娇眨眨眼,虽然她对此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但是既然对方一副迫切地想要分享的模样,那自己不捧场似乎也不太好,于是只得装出一副期待的样子:“当然想呀。小师叔能不能和我说一说?”顾伯安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来。 …… 卫鹤景打猎回来就看见了这幅景象。 两块石头上面对面坐着顾伯安和他的小王妃,顾伯安似乎说了什么,沈娇一脸不可置信,随即又被对面的人逗笑了。 卫鹤景皱了皱眉,心头莫名有几分不舒服,他拎着捕获的猎物走过去:“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沈娇好不容易收了笑,擦了擦眼角,刚想回答他,却被顾伯安抢了先:“我给师侄媳妇说了几个江南时兴的笑话,怎么,你也要想听?” 沈娇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是……” “师侄媳妇还想听新故事?可惜师叔知道的已经说完啦,下次有机会再给你讲新的。” 说着,顾伯安自以为隐蔽地给她递了个眼色。 “啊,啊,哦……那好。”沈娇疑惑了一瞬对方是不是眼皮抽筋了,才反应过来顾伯安也许是不想让卫鹤景知道他对自己说了什么,虽然不太能理解这样的做法,但想到其实也不是什么机密要务,不让夫君知道也无甚大碍,也就配合着试图把这事遮掩过去。 实在不行,等回府了再和夫君说个明白。起码当着小师叔的面,就不拆他的台了。 卫鹤景看着他俩拙劣的表演,虽不知道私底下捣了什么鬼,却也不再追问,只伸手把打来的野兔野鸡递给顾伯安:“还要劳烦小师叔,把这些处理一下了。” 顾伯安正心虚着,一看有机会逃开,立刻殷勤地接过:“你等我一会儿,保准给你收拾得干干净净。” 眼看着顾伯安走远了,卫鹤景问沈娇:“想不想试试叉鱼?” 沈娇没试过这个:“好玩吗?会不会很难?” “难不难因人而异。至于好不好玩。”卫鹤景把小王妃从石头上捞下来,“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倒是很喜欢的。” 沈娇双脚沾了地,突然想起来:“可是叉鱼的话要到水里去吧?我虽然带了更换的鞋袜,但是没有一起带上山来。” 卫鹤景看向她的脚。 小姑娘今天穿的是骑装,搭配的是一双皮质的黑色小靴子。 于是答道:“无妨,我们去浅水滩,皮靴子小心一点是不会进水的。” 沈娇听罢,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也就开心起来。 卫鹤景带她去了一片浅水滩。 这处没长什么水草,周边都是石块,也没什么野草野花,只有几只蜗牛爬在石头阴暗潮湿的角落。 水流平缓到微不可查,水底沙砾平整细腻,在阳光的照射些反射出些许微小的金光来,几群黑皮长须的小鱼悠闲地来回游动。 卫鹤景去一边寻找合适的树枝做鱼叉,沈娇一个人踩在细碎的石块上,抱膝蹲着往水里瞧。 其实她有些担心石缝里会有毒蛇钻出来咬她,但是夫君说这里是安全的,连个蛇蛋都没有。她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笃定,但本着对夫君的信任,也就相信这里没有蛇。 不过,虽然没有蛇,沈娇也总觉得这石缝里会有些别的东西。也许会有虾?或者青蛙? 有个什么东西在阴影里动了动。 沈娇吓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发辫上的银铃铛响作一团。 她胆子小,当场就想跑到夫君身边去,但是好奇心又驱使她留下来继续看,搞明白里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所能想到的最可怕的就是蛇了,但是夫君再三向她保证里面没有蛇,那实际上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大不了就是只蟾蜍一类的动物跳到石头上。 想清楚之后,沈娇巡视四周。 夫君在不远处拿刀削鱼叉,周围特别长的树枝似乎已经被他挑拣一边,没什么能用的了。 沈娇把目光投向了一丛芦苇。 这个时候,已经有些芦苇枯萎倒伏了,芦花白里透黄,一大丛聚集在一起,也算好看。 沈娇去捡了一只断裂的苇杆,小心翼翼地探进水里,拨弄着缝隙。 苇杆很快停顿下来,它似乎戳到了什么硬质的东西。 难道是个乌龟? 她正猜着,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夹住了苇杆的末端。沈娇吓得一抖,大着胆子小心地把苇杆从水里提上来,水下的东西紧紧挂在底端。 它离开水面的那一刻,沈娇狠狠松了口气。 是一只巴掌大黑灰色的八爪螃蟹。 小姑娘开心地举着它跑到夫君面前:“夫君!你看!大螃蟹。我抓到的!” 卫鹤景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看她又看看螃蟹,露出一个有点无奈又有点宠爱的笑来:“对,大螃蟹,待会就烤给你吃掉。”
第18章 争论 沈娇:肚子饿不是问题 卫鹤景的语气明明很正常,沈娇听着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向知道夫君是个厉害的人,方才他一个人去抓野鸡野兔也轻松得很,一只小螃蟹而已,在他眼里应该算不上什么。 她这样兴奋,倒显得大惊小怪了。 卫鹤景不知道她的想法,他丢开还有最后一点工序没有完成的鱼叉,对沈娇说:“把这个给我吧。” 沈娇乖乖照做。也看不清他究竟是如何动作的,她精挑细选的那支苇秆分明还算得上坚韧,到了卫鹤景手里却仿佛只是一道柔软的绳索,轻轻松松就把那螃蟹绑了个结实。 沈娇在一旁正惊叹着,卫鹤景又从身边找了一枝枯枝,不直,却挺长。 卫鹤景把它递给沈娇:“对着找到螃蟹的地方搅一搅。” 沈娇依言照做,回到碎石处乖巧蹲好,拿着那根长枝对着缝隙的沙泥乱戳乱搅。 石缝周边的水一点一点变浑,但是旁的事情再也没有了。 就在沈娇误以为是夫君嫌弃自己太烦了,故意打发她一边去玩的时候,竟然又有一只螃蟹顺着长枝爬了上来,只是这次的螃蟹块头更大、爬行速度极快。 沈娇对此不知所措,眼看那只大螃蟹挥舞着钳子就要爬上她的手背,卫鹤景出现在了她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徒手抓住那只螃蟹。 他一手拿着鱼叉,一手举着螃蟹,对沈娇吩咐道:“再去取一只苇秆来。” 待沈娇取了苇秆给他,卫鹤景再次以同样的手法将那螃蟹捆了个严实。 卫鹤景把那两只螃蟹举起来给她看:“大一点的是公的,小一点的是母的。更多的区别,等烤熟了把绳子拆开我指给你看。” “好!”沈娇用力点头,发辫上的小铃铛跟着响,然而这些声音却都掩盖不住一阵“咕噜噜”对响声。 这是沈娇肚子在叫唤了。 早就到了午膳的时间,这一上午也折腾去了不少体力,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实在快坚持不住了。 沈娇对于这样的场景颇为羞耻,卫鹤景却皱起眉头:“是我疏忽了。” 把她带上山完全是临时起意。他自己体格健壮、对忍饥挨饿这种事情并不在意,但是王妃这样的小姑娘肯定是受不了的。万一把人饿坏了就不好了。 于是他提出:“要不然还是先给你做点吃的,叉鱼的事,下午再说吧。” 沈娇虽然饿得很,但是不肯接受他的提议:“可是你都做好鱼叉了……” 这点很好解决。 卫鹤景说:“那我先叉几条带回去烤上。” 这意思是铁了心要她先吃饭了。 沈娇是个什么性格? 她大部分情况下很乖巧,很乐意听夫君的话。但是因为贪玩,有时候也会表露出执拗的一面。 不过这样的执拗通常表现得不明显,因为她不会直接和别人硬碰硬,而是会用其他方法试图达到目的。 就比如现在,沈娇低下头酝酿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眼眶泛红,泫然欲泣,猫儿眼中满是委屈,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点哭腔:“夫君说了要带我叉鱼玩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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