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听了这话,不由自住地看向卫鹤景,与他对上了视线。 卫鹤景看了她一会儿后,随意道:“太后不必担心。王妃还没见过云州景色,一直对此好奇,这次回云州,臣弟带她一起。虽说有些事情有几分棘手,但不出意外,处理起来也快得很。说不准臣弟与王妃回京时,还能赶上年底的家宴。” 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那自然是好。” 叔嫂二人虚与委蛇了一番,太后还想留下沈娇在宫中用午膳,卫鹤景随意找了个借口替她推拒后,便带她出宫回府了。 …… 夫妇二人今日的午膳是在王府中用的。王府厨子的手艺颇为不俗,做出的饭菜很得沈娇喜欢。宋嬷嬷给她盛了一小碗奶白的鲫鱼汤,沈娇尝了,只觉得满口生鲜。 不过沈娇这时已有七分饱,不准备再吃下去,于是开口问她夫君:“夫君上午在宫里,说要带我去封地。不知云州风土如何,我该准备些什么?府中事务要如何安排?” 虽说她每天只想吃喝玩乐欣赏美色,但作为王妃,有管理王府的职责,理当仔细问一问。 卫鹤景夹了一筷子菜,状似不经意道:“王妃有什么想法?不如和本王说说,好给你参考参考。” 沈娇只是口头那么一说,哪里仔细想过,只得低头喝汤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对王府事务还不够了解,哪里有什么有用的想法,只是想让夫君教教我罢了。” “是吗?”卫鹤景笑了一下,眼底却没多少温度,“王妃好学,这是好事。” 沈娇被他这一笑迷的五迷三道,本就不是多聪明的小脑瓜愈发稀里糊涂,只好继续低头装作一副沉迷鱼汤的模样来,一口玉牙快把白瓷碗给磨穿了。 卫鹤景继续道:“不过这些事情本王前些日子就安排好了,就不劳王妃再多费心了。出府的对牌、管家要用的账册、钥匙、印鉴,傍晚会有人一并整理好了送来给你。 “不过这些你最好先别急着用。王妃若是想学着打理晋王府,待咱们去了封地,本王亲自教你。封地上的那座比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大得多,就拿它练手。如此一来,等回京之后,王妃再想管家,必能易如反掌。” 沈娇悄悄啃着碗边,总觉得夫君这话有哪里不对劲,可她又听不出来。不过她不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夫君的“亲手指导”她一想到就觉得慌,也不知能不能让她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夫君说笑了,其实,我未嫁进来之前,王府事务想必已是井井有条,我不过因着王妃的身份须得过问两句,日常里还是有夫君做主就好。” 卫鹤景心里不信她的话,但也不拆穿,只告知了她自己下午的行程:“今日下午我不在府中,不出意外晚膳也不在府里用。王妃若是无聊,就让宋嬷嬷陪你熟悉一下王府景致。除书房外,想去哪里,王妃尽可随意。” 沈娇并不去好奇他分明在婚假还要出门的原因,毕竟如果是临时有朝堂政务要处理,她问了也不好:“那夫君晚上还回府歇息吗?” “回。只是约莫会很迟,到时我直接睡在前院。王妃早些休息,不必等我。”卫鹤景说完,又添了一句,“虽说有些事情要办,但王妃不必担心。明日回门,我还是能陪你去的。” 沈娇压根儿没想起来明日要回门这件事情,也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只好对他笑了一下:“多谢夫君关心。” 卫鹤景用完午膳就带人出去了。沈娇小憩了一会儿,便带着两个贴身婢女与龚嬷嬷、宋嬷嬷在府里逛了起来。 晋王府占地颇大,后院目前只有她一个主子,故而许多屋舍基本都是空的,沈娇默认书房所在的前院是卫鹤景的私人地盘,不准备去讨没趣。于是能给她玩的地方实际上也就只剩花园那一片了,索性花园里景致精巧怡人,沈娇转了一会儿也不觉得腻。 沈娇一路赏景,来到了一片宽阔的景观湖边。湖上有一座又弯又高的木质红桥,她站了上去,发现这个位置视野良好,园里的景色几乎一览无余。 湖里养了一群金红的锦鲤,园子里伺候的下人看王妃在桥上站得久,误以为她想喂鱼,于是遣人送了一盘鱼食来。 沈娇接了鱼食盘子,往湖里稍稍撒了几把:“我突然觉得这地方风有些大。虽说不冷,吹多了也不好。月白,你陪宋嬷嬷回正院,把我那件胭脂红、绣祥云纹的披风取来。” 身后两人称是,一道往正院去了。 沈娇在桥上,看着人走远了,又撒了一把鱼食,看着鱼群在桥下聚集,露出一个恹恹的神色来。 “……嬷嬷,我好像做错事情了。” 龚嬷嬷皱眉,眸中满是疑惑:“王妃何出此言?” 沈娇垂眸,如蝶的羽睫微微颤动了两下。 做错了什么呢? 似乎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嫁给晋王。 可是她贪图美貌,一头扎进了漩涡里。 午间睡醒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她半睁着眼,感受着屋内的寂静。似乎就是在那一刻,诸天神佛以一点灵光点醒了她。 她此前一直疑惑,为什么晋王会娶她做王妃,今日宫中一番机锋,为她撕开了秘密的一角。 爹爹这些年与她娘亲风花雪月不理政事,使她险些忘了荣国公沈恪也是一位辅政大臣。她不常与皇亲贵眷往来、不曾关心过朝堂风云,不知道皇家的关系不如民间所传那般融洽——甚至可以算作是暗流涌动。 如果真如她所猜测的那样,贤名满天下的摄政王卫鹤景意图谋反,那么这个人要娶她,就是为了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势力,把爹爹逼上他晋王的船。 如今木已成舟,无论日后她和荣国公府再怎么想平静度日,都不可能了。 更何况,假使日后卫鹤景真的能够荣登大宝,她半年前的计划就是个笑话——本朝宗亲之间和离的不多不少,可皇帝的后妃想要离开,恐怕只有暴毙这一条路可走了。 “你觉得……算了。” 一阵风吹来,沈娇纠结混乱脑袋清醒了一些,这些话哪里是能对下人说的,关系再亲近也不成。 这些想法也只是一些推测,并无实证,就算是真的,她无力回天,想得再多也只是平添烦恼。 能什么都别发生最好。卫鹤景就是真谋反了,以他的能力,胜算也该在七八成。输了不过头点地,赢了她也没得亏。目前看来卫鹤景对她不错,不如当作什么也没发现,照旧过她快活的小日子。 “我有些冷了,就不等她们把披风取来了。”沈娇想通之后,决定一切如常,“回正院吧。” …… 半夜里,卫鹤景披着一件斗篷,匆匆赶了回来。 正院里守夜的宋嬷嬷看见他,十分意外:“王爷?您不是说今天歇在前院吗?” 卫鹤景没有理会她的问题:“王妃睡下了?”宋嬷嬷:“早睡下了,王爷今晚在这歇息的话,老奴这就让人伺候您洗漱。” “不必了,本王一会儿就走。” 宋嬷嬷擎着灯,看着卫鹤景推门进了房间,突然发现,自家王爷宽大的斗篷下,似乎有个什么活物,微微挣扎了一下。
第6章 误会 卫鹤景:王妃心中原来另有所爱…… 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只有几缕银白的月光从窗棱缝隙里透进来。 卫鹤景少年时在战场上,早就练出一手夜视的好本领,故而虽然屋内昏暗,他也没有撞上什么物什、脚步声与呼吸声都微不可查,更别说惊醒屋里睡着的沈娇。 卫鹤景把怀里的活物捞出来放在了一边。那活物也乖巧,只静悄悄地蹲在他脚边,不出一丝声响。 卫鹤景看了一眼被密实床帐遮掩住的位置,确定沈娇没有睡醒后,再从袖中取出一包赤色香料粉末,全部撒进了香炉里。 新加的香料烧得比一般的香料快很多,不过几息的时间,屋内原本清淡的檀和香就被一股微甜的气息所掩盖。 “唔……” 卫鹤景做完这一切正准备离开,却听见床榻上隐约传来沈娇的声音。脚下的活物动了动毛绒绒的耳朵,轻巧地越上床边的脚踏,一双金闪闪的竖瞳盯住卫鹤景。 卫鹤景走近拔步床,掀开丝质的轻薄床幔。 沈娇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她皱着眉头,呼吸渐渐急促,口中似乎还喃喃着说些什么。 卫鹤景坐在床沿,侧耳去听。 睡梦中的沈娇蹙着眉,声音细微:“夫君……” 卫鹤景的眼神柔软下来。 小姑娘离开家来到陌生的地方,身边没几个熟悉的人,他这个做夫君的今晚又没有陪着她,大概是害怕地做了噩梦。 于是他伸出手,摸了摸沈娇的额头,轻声回她:“夫君在这里,别怕。” 沈娇不自觉地蹭了蹭他温暖的掌心,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 卫鹤景看着她,忽然觉得小姑娘贪权图利也没什么不好。横竖自己压得住她,再怎么扑腾他也兜得住。虽然他只想要相敬如宾,但如果多有几分真情在,倒也不是坏事。 沈娇翻了个身,握住了他的手腕,又喃喃说了句什么。 卫鹤景附身去听,嗅着她身上暖香,温热的心却乍然凉了半截。 她说的是:“张辞,你别走。” 张辞这个人他知道,和他的小王妃有过一番纠葛。 婚前他派人查过沈娇。沈娇正值婚龄,大把的名门公子对她有好感,但唯一和沈娇产生过感情上的交集的,只有这个出身肃州的普通书生——张辞。 张辞是今年开春时来参加春闱的进士,然而心思不在科举上,脑子里打的是勾搭豪门贵女,做着乘龙贵婿的春秋大梦。 年初一场庙会上,那张辞帮沈娇追回了被抢的荷包,他见沈娇穿着华贵,笃定她是哪家的贵女,便有意勾引沈娇,沈娇也对他渐渐生出几分好感。 可谁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沈娇虽对他有几分好感,却没表示出什么婚嫁的念头。这张辞怕自己只吊死在一棵树上不保险,又瞒着沈娇,意图勾搭另一家的贵女。 可他不知道自己勾引的是沈娇的闺中密友许琼。 这件事很快被沈娇知道了,她和许琼一合计,再也不理会那张辞了。 这是卫鹤景此前知道的版本。当时他只以为小姑娘家没甚心机,不晓得遇着这样没受亏却又膈应人的事该如何报复,便轻轻放过了那张辞。 如今看来,原来是小姑娘一颗真心全给出去了,伤了心又不忍心伤害心上人,只敢口上说说报复,冲着权势忍痛嫁给他卫鹤景,日日梦中怀念情郎呢! 卫鹤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眸深邃又冰冷,听着身边的小姑娘继续软糯糯地喊夫君,心里却讽刺得狠。 这声夫君指不定是叫的谁呢! 他卫鹤景自认一世英明,如果不是今晚意外来给她送解药,怕不知道得被瞒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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