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嬷嬷守在外头,心里愧疚得很,想给小主子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吃喝误事了。 “嬷嬷不必放在心上,你看我们还不是因祸得福,现在小墨能堂堂正正留下来了。”柳婉走在幽暗的甬道上,低声宽慰。 关嬷嬷对她的疼爱远胜过那位正经母亲,她怎能忍心责怪。 “那……那位宋公子,当真只是郡主的义弟?”关嬷嬷将信将疑,两人站在一起明明就跟小两口似的,怎的就变成了姐弟? 她脑子里还晃荡着男子赤身的画面,老脸又悄悄一红。 “当然。”柳婉弯唇一笑,“还想请嬷嬷帮个忙。” 一听有旨意,关嬷嬷如获大赦,做了错事的人不就巴望着能将功折罪么:“郡主尽管吩咐,老奴定当竭尽全力。” “小墨现在是我弟弟了,总不能成日穿着小厮的衣裳在阁子里晃荡,还烦请嬷嬷叫个裁缝过来,给他订几身合适的衣裳吧。” “郡主放心,老奴明日便去办。” 饭菜很快从小厨房送到了耳房,在床榻前的案桌上一一布开。 宋墨移身到床沿,与柳婉相对而坐。 两人光明正大地成为了姐弟,自然是要喝两杯庆贺一番的,但宋墨还在病着,不能碰烈酒,柳婉特意备上了果酒。 主子高兴,下人也自是快活,春杏还应景地在屋内多加了几盏烛火,脆生生地道贺:“祝郡主与公子姐弟情深永不变,海枯石烂不悔心。” 至于算不算姐弟之情,她心里也有点儿打鼓,她可是亲眼见到两人从一张床上下来…… 火光跃动,映得桌上的珍馐愈加璀璨耀眼,看上去倒是喜庆得很。 柳婉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在夜间与男子对饮。 朱氏总拿《女训》压她,“内外各处,男女异群”,多年来,她不只不能轻易见外男,连喝这果酒都得偷偷摸摸。 朱氏常挂嘴边的一句话是:“你乃一朝郡主,就该有一朝郡主的仪态。” 没想到如今为了那朱巧巧,朱氏打破多年规矩,竟允许她的闺阁住进外男。 说好的郡主仪态呢? “小墨,你知道母亲为何如此不喜欢我么?”柳婉唇染酒香,已是醺然状态,眼尾勾着,微微泛红,眼底飘着深深浅浅的浮光,媚态尽显。 少年眉清目朗,伸手拿过柳婉手中的酒杯:“姐姐你不能再喝了。”其实果酒压根不醉了,许是她心思太重了。 柳婉闭目一笑,头一歪,趴在了桌上,嘴里喃喃着:“那是因为……因为我的出生,才让她与父亲分隔两地,自此数年难见一面。” 她吃力抬起头来,面色更红了,肌肤如陶瓷一般,黑幽幽的眼眸轻轻打开:“小墨你知道吗,我……我骨子里流着齐王的血,所以也是更有用的人质。” 宋墨沉静的眸底微微一敛,片刻后起身,“姐姐我送你回去。”他从床沿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去搀扶柳婉。 柳婉趔趄着站起来,还没迈步,便身子一软倒在了少年怀中,小小的一只,缩在宽阔的肩膀里,潺弱得像只病猫。 少年眸底的黑色一点点晕开,冷而幽深,像千年寒潭,但在寒潭表面,却有柔光在轻轻荡漾。 他低头凝视了一眼怀中半睡半醒的少女,“姐姐,冒犯了。”继而弯腰,轻松地将她一把抱起。 小淑女闭着眼,虽身子无力,脑子却是清醒的,在他臂弯里苦笑着低喃了一句:“随你。” 提着灯笼守在门口的春杏一见主子被少年抱出来,惊得一张嘴张得枣儿大。 揉了揉眼,再看。 没错,那宋公子怀里抱的就是她们的郡主。 说好的姐弟关系呢?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啊—— 春杏的脑袋都要想破了! 蹲在檐角的无缰见到主子怀中抱着一个女人,眼睛都瞪直了。 不是不近女色的么?不是说女人麻烦么?眼下怎的还抱上了? 难道是演戏? 可那郡主好似都睡过去了,还需要演什么戏? 到底是不是演,是不是?啊—— 无缰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迫切地要找主子聊聊。
第22章 堕落终于不用嫁给那个恶心的男人了…… 夜半子时,无忧阁屋顶。 “何事?”宋墨一上来就发问,他刚刚将那郡主安顿进寝殿,身上还染着酒香,以及女子身上绵绵的甜香。 无缰有些紧张,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约好以鸟叫为暗号,随时在屋顶议事,这会儿他想不出要说哪件事。 宋墨的目光冷箭一般扫过来,语气生硬:“说话。” 夜空无月,却繁星闪烁,他面上罩着一层冷光,俊逸而立体的五官如刀削的线条,哪怕是在夏日的夜晚,也沐了一层冬日的寒。 无缰被那股“寒气”镇住,心底却略略一松,这才是他心目中的主子嘛,杀气腾腾、冷酷无情、手段狠辣,这样的主子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公子,吴神医那里还没有消息。”没话找话。 “没消息你废什么话?” 无缰无奈地滚了滚喉头:“听……听刘逍说,二皇子正撺掇太子向……向梁国开战。” 又是个老消息,宋墨面色一沉,“无缰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这儿磨磨唧唧。” 就知道凶他,有本事去那郡主面前摆脸色啊。 无缰不甘地吸了吸鼻子,鼓起了勇气:“属下想问公子,您留在这府里,是为了有朝一日控制住齐王,还是……还是为了那位美貌的郡主?” 管得倒还真宽。宋墨不屑地冷哼一声,屈腿在屋脊上坐下,无聊地转动着腕上的铁链:“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无缰的手指急速地在剑柄上摩挲,“齐王手握重兵驻守边境,一直是周国吞并梁国的最大障碍,解决掉齐王,周国军队进入梁国便畅通无阻了。” “然后呢?”宋墨淡然地看他,像看着一个说书人。 “公子若是为盯住齐王而留下,那就是在搞事业;若是为了那位郡主,那就是……” “就是如何?” “就是……就是堕落了。”他把“堕落了”三个字咬得格外重,说完额上都冒了一层细汗,摩挲剑柄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宋墨简直要被气笑,脸色骤然一沉:“无缰,若不是看在你从小就跟着我的份上,我现在便一脚踹死你信不信?” 他不信,这大黑天的,要想不惊动旁人一脚踹死他肯定不成,至少要好几脚,“属……属下这都是心系公子。” “你操这么远的心,我干脆叫你一声‘母亲’成不成?” 无缰蓦地顿住,脸上果然露出了老母亲般的惶恐。 主子这是在狂损他呢,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真心错付,他失宠了 无缰沮丧地在晚风中勾下了头。 “有一事你得去办。”宋墨顶了顶后牙槽,沉声吩咐,风吹过来,让他的嗓音透着几分暗哑,几分狠戾。 “公子……请说。”他努力振作。 “明日便去街头巷尾散布谣言,就说小公爷与郡主的亲事成不了了,小公爷与人偷情被捉奸在床,最好再编几首打油诗,以便于孩童之间传唱。” 无缰一哽,这都是什么鬼任务? 他可是周国三皇子的贴身护卫。 是皇家豢养的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将士。 现在让他去散播这些儿女情长的谣言,竟还有“捉奸在床”的戏码,竟还要编打油诗,无缰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一死了。 他的主子当真是堕落了。 “真……真要这样?” “怎么,你敢违抗我的旨意?” 他敢吗?不敢,给十个胆也不敢。 “属下这就去办。”打油诗怎么编是个大问题,他肚子里只那么点墨水,天爷啊,该如何是好??? 柳婉第二日醒来时已过了辰时,太阳早升上了中天,睡了个好觉,心情自然也畅快了不少。 刚梳洗完毕,冬梅进殿禀报:“郡主,朱巧巧来了,还带着吴妈。” 呵,这是急着催她去宫里面圣呢。 “让她们在正厅等着吧,我还没用早膳呢。”想让她办事,就得按她的节奏来。 “好的郡主。”冬梅应声退下。 柳婉不紧不慢地梳好了发髻,更了衣,用完了早膳,这才款款往正厅去。 朱巧巧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双吊眼里火气直冒,忍不住抱怨:“她今日能耐了,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姿态都端到天上去了。” 吴妈低声劝慰:“表小姐你小点儿声,当心让人听了去,到时又弄巧成拙,毕竟就只差这一步了,先忍忍。” 朱巧巧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细汗,忍下了心里的恶气。 眼下是得忍,昨夜卓承志又来与她私会,一番颠鸾倒凤之后,她提出换亲。 卓承志犹豫了一瞬,说怕国公爷不同意。 朱巧巧一不做二不休,出了个绝招:“那卓哥哥先与妹妹去圣上面前提,若是圣上都同意换亲了,国公爷还哪敢不从?” 卓承志赤着上身,在枕上支着脑袋,一脸疑惑:“郡主当真同意换亲?” 朱巧巧眉眼一瞪:“怎么,卓哥哥都上了我的床,还对妹妹存着指望么?” “哪有?”卓承志心虚地避开了视线,“你都说了,她就是个勾搭野男人的残花败柳,我还娶来做甚,就按你说的办。”说完两具肉身又是一顿折腾。 既决定如此行事,自然就得在两人关系没暴露之前赶紧让圣上点头,到时国公府再无转换余地,便只得认下这门亲事了。 “没想到住在同一府邸,想见妹妹一面竟也是如此艰难,让我们好等啊。”朱巧巧见柳婉出现,赶忙起身相迎,话里却藏着机锋。 柳婉不慌不忙入得厅内,嘴上清浅一笑:“我的未婚夫都让表姐给抢了去,表姐等等我又何妨?” 呵,这小蹄子当真是翅膀硬了,“感情的事都是各凭本事,哪是想抢就能抢走的。” 柳婉屈身坐在厅内的首位上,不急不徐地饮了一口茶水:“既是这样,那表姐就得要好好守住了,别到时又被更有本事的人抢了去。” “你……”朱巧巧气得面色煞白。 “表小姐还是少说两句吧。”吴妈出言阻止,转而给柳婉敷衍地行了一礼,“郡主,老奴今日与表小姐过来,是奉了夫人的旨意,夫人说……” 话刚出口,便被柳婉拦腰截断:“让我尽快进宫面圣是吧?” 吴妈一脸假笑:“母女连心,还是郡主聪明。” 这话说得,柳婉都笑得不想反驳了,“行,我今日便去宫里,表姐尽管放心。” 朱巧巧这才将满脸的怨恨隐去:“那一切就靠妹妹费心了。”说完又幽幽地将柳婉从头打量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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