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谷在一旁听得火气,“这什么女郎,竟然这般歹毒!” 谢斐捏紧拳头,深深看了一眼徐晗玉,“菡萏,照顾好你家女郎。” 丢下这句话,谢斐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县尉府。 宋知书正在和两个庶妹闲话家常,她近日新做了一件月白锦绣襦裙,今日穿在身上让两个庶妹好不眼热,她心里正自得的很。 “宋知书!”一个青衣男子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大哥?你不在前院帮着父亲处理文书吗,怎的过来了。刚好尝一尝宝月楼新出的糕点。” 宋守之哪里顾得上吃什么糕点,他这个妹妹平日里便是骄纵惯了的,没想到今日闯下这么一个大祸。 “你还有心情吃什么糕点,我问你,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去了前街的云鹤茶楼?” 原来是为了此事,宋知书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是又如何,一个破烂茶楼,要什么没什么。” 果然就是她! “那你是不是还……”宋守之压低了声音,“还给茶楼的东家杜女郎下了毁容的毒!” 宋知书有些心虚地撇开眼神,“大哥说的好吓人,什么下毒不下毒的,她喝的可是自家的茶水,那等水性杨花的浪□□人,便是毁了容也是她咎由自取,报应不爽。” “你……你怎么这么糊涂,为了个阎王至于吗!” 原来这宋知书从小便是个爱慕虚荣、极好面子的,仗着自己是县尉家的嫡女又有几分姿色,很是看得起自己,也不将别的女郎放在眼里。 谢斐初来江州时,阎王的名声还不显,就凭他大司马家公子的名头再加上一身的好皮囊,一时之间成了好些江州女郎的春闺梦里人。 江州的大小官员宴请谢斐时,宋知书跟着去看过一眼,心里便有了三分意动。 宋县尉也是个捧高踩低,惯会阿谀奉承的,江州来了谢斐这棵大树,他自是想要抱住,又打听到谢斐后院空空,心想自家女儿还算有几分品貌,做正妻自然不敢想,可是做个贵妾还是有希望的,便打通了谢斐的手下,想要活动一番。 宋知书得知了父亲的想法,又气又羞,气得是自己好歹是个嫡女,父亲却想送自己去做妾,羞的是谢斐这般家世相貌做她的夫君,她自然是愿意的。 再想到谢斐还未娶妻,便是给他做妾,也是独一份,若自己进了谢府施展手段将他笼络住,日后的荣华富贵哪里能少,心里便愿意了大半。 谁料谢斐二话不说便将她爹给回绝了,直白的很,说是看不上。 也怪宋知书自己,八字还没一撇,便在家里早早摆起了架子,阖府上下都知道她要嫁进谢府,得了这么个结果,谁不笑话? 宋知书咬碎银牙,打伤了好几个嚼舌根的丫鬟,心里仍不解恨。 这两年她不死心,一直关注着谢斐的消息,只觉得终有一日她能嫁进谢府一雪前耻。这些天,杜家每日都往谢府送吃食,杜家的下人里有一个干粗活的婆子便是从她家发卖出去的,下人嘴碎,消息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又听那个婆子说这杜女郎貌若天仙,迷得谢斐找不着南北,她心头火起,刚好她最近得知了一些宅院里的阴私手段,有几味寻常草药,凑在一起加上一点龙井,便能让人害了热毒,脸上红肿不堪严重一点甚至能毁去容貌。 想着徐晗玉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便是被她欺负了也不敢声张,她毁了她的容貌,没了脸她还能拿什么去勾搭谢斐? 那日在茶楼,见了这个徐晗玉,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骚蹄子,她逼着她喝了那杯下了药的茶,心下这才快活了几天。 宋知书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一脸埋怨道,“哥哥这般凶我作甚,可是那杜家人找上门来了?随意打发了便是,谅他们也不敢如何。” 宋守之一脸苦色,那阎王正在前院里闹着,他得了消息抢先一步来问个清楚,若是一场误会还好说,没想到竟真是宋知书干的好事。 “可不是什么杜家人,是……” “是老子。”
第11章 缝补 谢斐踹开阻挡的家仆,一鞭子将桌上的糕点打翻,吓得宋家几个小姐面如土色。 “谢公子息怒,息怒!” 宋守之嘴上劝道,身子却不敢靠前,这阎王前些日子将布政司家小儿子双腿砍断的场景他可是亲眼见到的。 宋县尉从后头赶来,见到这场面也是吓了一跳。 “谢斐,老夫好歹也有官职在身,你这般私闯后宅,眼里可还有王法!” 谢斐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那模样怕是天子亲自来了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宋县尉哪里话,分明是宋县尉执意要包庇亲女,怎么能怪谢某越俎代庖。” 宋县尉也只敢说这么一句狠话,谢斐一个眼神扫过来,吓得他腿软在地上。 同样软在地上的还有宋之书,从小到大都是父兄宠爱,旁人奉承的她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便是你下的药?”谢斐居高临下,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这还是谢斐第一次正眼瞧她,宋知书却毫不怀疑只要她答一个是,他便能即刻要了她的命。 “什么……什么下药,我不知道,谢郎君莫要血口喷人。” “好的很,既然你不认,那便该上刑了,宋县尉,刑讯逼供你应该最拿手才是,这该用什么刑具的好。” 那宋县尉听到谢斐要当众给她女儿上刑,心知自己阻止不了,又不想丢了面子,索性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谢斐冷笑一声,“既然宋县尉身体不好,少不得还要我来代劳,也不整什么虚的,直接打板子便是。” 打板子,可是要当众脱裤子的,谢斐这是要毁了她宋知书的名节! 就为了一个贱人,宋知书又气又怕,一狠心将手边的丫头推出去,“是她,都是这个贱婢,是她怂恿我下的药,她只说是泻药,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听了她的谗言,谢郎君,谢郎君你绕过我吧。” 那丫头不妨被主子卖的彻彻底底,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粒滚落下来,突然想到什么,哆哆嗦嗦地从衣裙中翻出一个青瓷小瓶,“谢郎君,这是解药,快给杜家女郎服下吧,晚了伤就来不及了。” 谢斐来这里最首要的便是逼出解药,药已到手,听到这丫头的话心下焦急,念着杜若的伤转身便走。 宋知书看着他的背影,心下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谢斐顿住脚步对宋守之说,“今日情景,想必宋郎君也看明白了,听说宋郎君活动了一个参军的职位,不日便要赴职,想来这档口不会做出徇私枉法这等自毁前程的事,待宋县尉醒来后还烦请你和令尊商量一下拿出个处置结果,想来定然公正的很不会让我失望。” 宋守之心里一惊,没想到谢斐这厮连他捐了个官这种小事都清清楚楚,想来这两年他在江州的纨绔模样多半是有意为之,日后借着谢虢的势,谢家只怕还要更上一层楼……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宋知书,咬咬牙,心里已有决断,恭恭敬敬对着谢斐行了个大礼,“谢郎君放心,家父定然秉公办理。” 谢斐点点头,扬长而去。 自谢斐急匆匆出了杜府,杜若便坐在院中,手里拿着针线打发时光,一只腊梅刚刚绣了两片花瓣,便听说谢郎君带着解药回来了。 倒是比她想的快了不少。 虽然江州已经入了秋,但秋后老虎作威,天气依然颇为炎热,谢斐快马来回,一刻不停歇,脸上已经铺了一层薄汗。 他将解药放到杜若面前的石桌上,“多大点事,早和小爷说不就解决了,犯得着一个人憋着还来同我怄气吗,真是蠢死了。” 杜若凉凉看他一眼,也不答话,自顾自绣着另一片梅花瓣。 谢斐怕她没明白,“这是解药,你快点吃了,晚了你那伤便没那么快愈合了,你放心,回来的路上,我去了回春堂让曹大夫看过的,药没问题。曹大夫一会儿就到了,你先服了药,稍后再让他给你仔细检查一番……曹大夫以前在宫里做御医的,以往我爹在江州受了伤也是他给看的,他说了没问题定然没问题。” 杜若有些好笑,放下针线,“谢郎君何时变的这般啰啰嗦嗦了。” 她将面纱摘了便没有戴上,此刻双颊的红痕未见消退,本该可怖的很,可是谢斐只看见她笑盈盈的眼睛,并未觉得她和往日有何不同。 听见她的调侃也不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爷我辛辛苦苦去给你讨了解药回来,你倒嫌弃我啰嗦。” 杜若摇摇头,“郎君为我奔波,我自然心里感激,只是小女何德何能,蒲柳之姿,恐怕无福消受郎君的好意,吃了这药,欠郎君的就更多了。” “吃个解药而已,你也有这么多道理,这次既然因我而起,便不算你欠我,别啰嗦了,还要我亲自喂你不成?” 杜若笑笑,总算把药吃了。 谢斐一颗心放了一半回肚子,此刻连忙蹲下身,平视杜若,仔细看着她的脸,“怎么样,这药有没有用,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杜若一时不妨他靠的这般近,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子,“郎君也太心急了,刚刚吃下去,哪有这般快见效。” 谢斐撩起袍子,坐在一旁,沉着脸说:“那我就在这里守着,若过得一个时辰还不见效,我就将宋家那毒妇捆过来拷问。” 他这般话语十足像个任性的孩子,哪里像世家门阀里长大的公子。 杜若有些怔忪,低下头不欲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 见杜若不说话,谢斐心里有些惴惴,自己早先那般不讲理地对她发火,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记恨自己。 “郎君的衣裳怎么破了?”杜若指着谢斐衣袍下摆,不知什么时候勾了一道三指宽的划痕。 谢斐不甚在意,“刚刚路上走得急,可能被路旁的灌木给挂了。” 杜若想了想,从旁边的针线篓里翻了一股青色细线,低着头一手拿着谢斐的衣摆,一手穿针缝补。 暖暖的秋光笼罩在杜若身上,谢斐可以清楚地看见女郎额头细细的绒毛。 一时之间,谢斐头脑发热,手足不知如何摆放,只好呆呆地维持现在的位置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杜若轻轻用牙咬断丝线。 “好了”,女郎轻柔地说。 谢斐低头看去,只见原来的衣摆裂口已经看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丛小小的青竹。 “还好这处隐蔽,我用同色的丝线这般补了,不细看定然发现不了。” 谢斐喉头滚动,这片刻下来他已然手脚发麻,但是他丝毫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心里像有一股热流涌动,暖暖的。 他是太尉府的嫡子,是谢家军的二郎君,即便不讨父亲喜欢,可是吃穿用度上谢虢也从未短缺过他,衣服脏了破了扔了便是,他何时穿过缝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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