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沉着脸将金都搜了个遍,依然没有她的身影。 “属下盘问过了,丞相府的人一共有两次出城,一次是封城前,马车里坐的是丞相府的吴氏同表姑娘王茹欣,还有一个蒙着面的女郎,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这个马车是往吴江道的方向去了。第二次是城破那日,据说是胡中进赶的车,从城西出去的,他手持丞相令牌,没有人盘查,并不知道马车里坐了谁,出城以后也不知道马车往哪个方向走的。” 谢斐坐在丞相府临时改成的指挥营,手指叩着黑檀木的书桌,寒声道,“先派一队人去吴江道,将那个蒙面女郎带回来,再派人从西城门沿着痕迹搜寻,还要派一队人往西边去追。” 西边,是天佑帝逃亡的方向。 还是不放心,谢斐想了想继续说,“马上将她的画像分发给南楚众将领,让他们四处搜寻,若有消息即刻报我。” 刘玄木有些迟疑,“这般动作,恐怕瞒不住大司马。” “那就别瞒了,你只需要找到她。”谢斐毫不犹疑地说。 “是。”话音刚落,白谷一脸难看的走了进来。 “怎么,不是让你去盘点北燕的国库吗,这么好的差事你还哭丧个脸。”刘玄木揶揄他。 “将军,属下盘点得好好地,大郎君的人马就过来了,说是大司马有令,派大郎君来接替金都的善后工作,让将军即刻去攻打东吴。” “欺人太甚,金都这块硬骨头好不容易才被将军啃下来,凭什么要让大郎君来捡便宜!”刘玄木忍不住说。 谢斐倒沉得住气,“他人过来了吗?” “还没呢,说是一路舟车劳顿,大部队还在后面,先派了马前卒过来耍威风。” “呵,”谢斐冷笑一声,“那我们不还有时间吗,这次我可得给大哥留个礼。”他的眼神渐渐狠厉。 过了几日,金都的北燕余孽收拾的差不多了,谢腾姗姗来迟,一来便要同谢斐交接军权。 军营里面的将领这几个月跟着谢斐出生入死,并不愿意换了主帅,谢斐倒是没有抱怨,还帮着谢腾安抚了军中,很快便和谢腾交接清楚,翌日便只带领亲信部队赶赴东吴。 谢腾原以为捡了个便宜,心里好不得意,在北燕偌大的皇宫中大肆搜刮了一番,还没来得好好享受,大牢竟然起了乱子。 北燕的几个叛逆趁谢腾带去的守将疏忽之际,从牢中逃了出来,纠结起散落在金都附近的散兵在金都对南楚军队进行了反扑,谢腾一个不慎中了刺客的埋伏,险些丧命。 好在有惊无险,谢斐留下的副将率兵很快平息了叛乱,除了谢腾因病卧床两月,南楚并没有什么损失。 谢虢听闻此事,派人将病床上的谢腾狠狠申斥了一顿。 ----- 东吴,谢斐带军越过了横江,剑锋直指东吴的腹地播州。 可惜播州地势险要,又存粮充足,众位将领商议之后都建议在播州前的平原驻扎,以逸待劳,将播州耗死。 将军帐内,白谷听说了金都的事,忿忿不平。 “竟然只是骂了大郎君几句,这事若是落在咱们将军头上,还不得降为副将再加上一顿鞭子。” “白副将此言差矣,昔年武姜宠爱儿子叔段,武庄公对叔段也是多加忍让,故意纵容,让他日益胆大妄为,骄奢淫逸,从不把尊君治民放在心上,多行不义必自毙,最终叔段可是自取灭亡。” 白谷咋舌,这位竹先生也太敢说了。 “先生抬爱,这种话日后还是少说为妙。”谢斐看着地图,淡淡地说。 说话的人叫竹灵,三十上下的年纪,皮相白嫩,却留了长长的美髯,这是谢斐最近得的一位谋士,为人足智多谋,对他助力颇多,就是人似乎有些不靠谱。 “竹某晓得,但这种话竹某可以不说,将军心里却不能没数,毕竟我是卧龙先生第十七代嫡孙,我们家祖传的使命可不能忘记。” 竹灵微微笑道。 白谷抽了抽嘴角,人家卧龙先生姓诸葛,你竹先生姓的是竹,这能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再说了当年刘皇叔可是三顾茅庐才请得卧龙出山,你这屁颠屁颠跑过来自己投奔的能一样吗? 谢斐低笑一声,“先生不仅看得起斐,还很是看得起自己。” 竹灵嘿嘿一笑,羽毛扇摇的飞起,权将谢斐的话当成了夸赞。 “将军,”刘玄木从帐外进来,看样子有要事禀报,竹灵竖着耳朵等了半日也没听见他说话,打眼一看,帐子里几个人都瞧着自己。 他用扇柄戳了戳后脑勺,夸张地说道,“呀,竹某还有要事在身,先退一步,将军不必挽留。” 谢斐嗯了一声,竹灵便依依不舍退了出去。 他刚出帐子,白谷便迫不及待地说,“我看这竹先生就是个江湖骗子,将军还是将他速速轰走的好。” 这竹灵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是对于天文地理很是精通,在行军作战上还是有点用。谢斐心里清楚,也没答白谷,只盯着刘玄木问,“可是有她消息了?” 刘玄木一拱手,“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向四处的将领纷发画像了,这边暂时还没有消息,倒是吴江道那边传来消息说当日那个蒙面女郎到了吴江道没多久,就投奔了顾将军,听说两人甚为熟络。” “顾晏?” 正是顾晏,他同家里决裂之后,到了吴江道,那里原本是西齐治下,后来国破之后投降了南楚,不过南楚四处用兵,没有精力驻扎在那里,原本的降将公孙午拥兵自重,隐隐有要裂土封侯的意思。 顾晏一到了那边,便受到公孙午的重用,平乱贼寇有功,被封了个将军。 这人既投奔了顾晏,更多了几分是她的可能,谢斐一想到她去找顾晏,心头火起,抽出佩剑将桌案一刀斩断。 “给我拟一封军报向老头子要兵,我要攻下吴江道。”他冷声说道。 还未走远的竹灵听见帐子里的动静,有些惊讶,他身旁陪同的校尉郎笑笑,“先生才来还不知道将军的脾气,以往咱们将军混得很,还有江州活阎王的名号呢,也是这两年从北燕回来才收敛起了暴脾气,养成现下这个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是吗,那想来北燕的经历对将军可是有脱胎换骨的功效啊。” “那可不是,先生想想,我们将军这样的性子在北燕得受多少磋磨,他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忍辱负重的。” 竹灵眸光微闪。 “这样说来,将军应该很恨北燕才是?” 那副将想了想,“应该挺恨的吧,当初说起要攻打金都,将军可是第一个请军前去的,一路上受了多少伤也不声不响的,一日都没耽误行军的脚程。” 如此急不可耐去攻打金都,可为何到了城下,却不强攻速战速决,打下之后更是三令五申不准屠城,真是奇哉怪哉。看来师父给他选定的这位潜龙之主身上还有不少秘密呐,竹灵摸着自己的长髯想道。 谢斐想要请兵攻打吴江道,谢虢却没有答应,反而亲自带兵到了播州军营。 “屁大的地方,打了这么久都没打下来,还好意思去抢女人。”谢虢一语中的,谢斐没有吭声。 一位老将看不下去,替他辩解道,“东吴的大部分城池已经被少将军打下来了,只是这播州实在难攻,我们这才决议原地驻扎,用围困之计。” “哦,那你说说要围多久?” 那老将一时语塞,“这、这得看天时地利,播州的粮食储备若是充足,撑个三五载也是有可能的。” “哈哈哈,三五载,恐怕耗死你都没耗死播州的守将!怎么,你们还要等东吴那个老皇帝再生个小皇帝不成?” 众将纷纷跪下,被谢虢斥责的那个老将更是面色灰白,摇摇欲坠。 唯独谢斐直直站着,继续等谢虢发疯。 果然,谢虢的矛头还是在他身上,“你想去打吴江道,可以啊,什么时候攻下播州,老子什么时候让你去。” 谢斐忍着气,拂袖而去。 ----- 凌北城 徐晗玉接过大娘递过来的脆藕,从荷包里摸出银钱。 北方缺水,更没有脆藕生长,这藕是商贩从南边运过来的,极为难得,要价很是昂贵,凌北这座小城买得起的人并不多,所以大娘对徐晗玉这个出手阔绰的顾客印象很佳。 “怎么今日徐娘子一个人来,你妹妹呢?”往日里菡萏都会陪徐晗玉出来采买,不过今日菡萏去打探消息了,是以她一个人过来。 “她在家里躲懒呢,这北方天气也太冷了,若不是想着大嫂的这点脆藕,我也懒得出来呢。” 徐晗玉微微笑道。 “嗨呀,还是娘子命好,有个顾家的好郎君这才能享清福啊。” 徐晗玉一愣,知道她误会了,正要解释,忽然一只手接过她拎的东西。 “谢谢大嫂,我们回家吧。”胡忠进浅笑道。 “正说着呢,郎君就来接娘子了。” “大嫂误会了,他不是我夫君。”徐晗玉将银钱放下,转身便走。 卖藕的大嫂一时有些讪讪,居然给认错了。 胡忠进的浅笑微微凝住,拎起藕跟在徐晗玉身后。 “你莫要生气,那个卖藕的大嫂也没有恶意。” “胡大哥想多了,我没有生气,只是凡事说清楚比较好。”徐晗玉淡淡地说。 胡忠进便不解释了,默默跟在她后面。 路过茶楼,说书的先生正说着中原的战况,这个边陲小城离得太远了,听着这些消息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天方夜谭一般。 “说起来那谢小将军身有三头,手有六臂,面若夜叉,声如洪钟,打一个照面就将金兰君吓得坠了马去,不战而降!” 徐晗玉听到这里轻笑出声,一旁的胡忠进见她笑了,也跟着打趣道,“这说书先生净胡说,那谢斐明明面若潘安,只是成日里沉着张脸,不好接近罢了。” 徐晗玉微微一愣,“你和谢斐相熟吗?” 见她搭理自己,胡忠进接着说,“相熟倒是谈不上,不过是在金都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印象最深的还是在丞相府给王老夫人贺寿那次,他不知怎的莫名其妙要和顾小公爷比试投壶,好像还赢了顾小公爷珍爱的荷包,顾小公爷生气极了。” 当时看到顾晏出丑,胡忠进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毕竟那段时间他抢了顾晏的状元郎,顾晏以为陛下要将景川公主许给自己,可是处处刁难他。 不过后来赐婚这件事也没了下文,胡忠进轻轻瞟向徐晗玉,便是穿布衣着素钗,她也美得不可方物,此刻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眼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愁,如果可以,他真想给她抹去所有的烦恼。 自从那次在飞燕河畔初相见,她的身影便一直刻在他脑海中,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淳熙帝的掌上明珠景川公主,果然是风华冠天下。宫宴里也相逢过几次,但他都只敢远远看着,从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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