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升官,吴大人还感受到了从容少将军身上冒出的浓重杀意。 这位少将军上过战场, 屠过异族。身上所带的肃杀真冒出来,不比锦衣卫指挥使宝坤差。 想起面前这位看似单薄的帝王上位时惹起的血案,吴大人额头直冒汗,当即躬身行礼:“臣惶恐, 多亏陛下提点。户部实在事务繁忙。臣谨记不可因事小而不为, 稍后必将带人彻查近年全京城木炭支出, 并与内库商议, 大力推行高品质石炭。” 他把活领了, 暗中给兵部尚书记了一笔。 隔三差五来找他要钱, 年年写折子, 没完没了!。 他顺带换了个方式喊穷:“正好木炭开支一减, 能省下一点钱,多拨给明年科举。” 容宁抿唇, 捏紧腰间长刀。她刚才贸然开口已经逾越,现在不该再说什么。 经历过科举厮杀进入官场之人便是如此,哪怕碰上窘境, 也会靠口舌来夺得生机,讨一层好。比起文臣来说, 容宁更喜欢武将。 军中为了管好性子各异的将士,必然会把军令放在第一。偷奸耍滑一类的,在严苛的军令和高强度的操练下,想都不用想,很难实施。 秦少劼揉了揉头,似是缓和了一下:“明年科举重要。科举是交给礼部尚书筹办,你记得去找他。开矿一事不可从急,免得妨碍百姓生活。” 吴大人见事揭过去,隐隐松口气:“是。” 容宁不看吴大人,视线更多落在秦少劼身上,而秦少劼见吴大人应了话,便点了折子:“捡回来放着。回去也和兵部说一说,让人别只顾着上折子,赶紧去种树。树怎么也要三五年才勉强有点样。” 吴大人拱手:“是。” 折子重新被放到桌上。吴大人离开,屋子里再度剩秦少劼和容宁。 容宁太过担忧,她明明只懂得治外伤,还是没忍住趁机摸了把帝王脉象:“陛下还头疼么?” 秦少劼微微后仰,悄然收回手,恹恹叹息:“朕没什么力气。劳烦容宁给朕按一按额角。” 帝王没穿昨天一身玄色,换了身藏青。藏青比玄色更亮眼一点,又带着威严,让人无法轻视这面色浅淡的一国之君。 微后仰后,容宁站在身侧能看到他垂眸掩下神情的睫毛,能窥探到他带有筋脉的白瓷脖颈。如同引颈的长鹅,将性命都敢交付到她手中。 容宁面无表情:“臣给陛下倒茶水。” 秦少劼应声。 容宁去边上给帝王倒水。 她指腹处还留恋着刚才的触感。面无表情的神情下,藏着她很想大骂秦少劼的心思。这脉搏恐怕比吴大人都稳健! 昨天郭院判在诊点什么?难道是她当年跟着郭川学的微弱皮毛,诊出来的东西不一样的么?还是按的时间不够久,只察觉到了稳健的一段,没有察觉到错乱? 容宁带着一点警惕,很快又将这点警惕放下。算了,反正他真要对自己做什么,武力上他打不过她,权势上她注定从于帝王。容家忠心,他也不可能闲着没事对忠臣下手。 以前秦少劼装病之类很是有用。现在没有必要。一位身子健康且强势的帝王,对群臣来说才说才更重要。 容宁说服自己,将茶水放在桌上。她视线落在人身上,颇为感慨,还是一如既往的脆皮。 总而言之,容宁对君王之位的敬重是越接触越少。 不能怪她,要怪也只能怪秦少劼居于帝位,但行事作风越来越离奇,非常有她小时候的风范。 皇帝日常颇为无趣,一上午就在处理政事。到了午间用膳,用完走两步,算作小憩。这一个小憩,又是两人在观湖台喂鱼。 这姿态让旁边负责养鱼的太监胆战心惊,生怕今天锦鲤又吃撑。 容宁跟在秦少劼身边:“陛下不睡一会儿?” 秦少劼淡淡撒着鱼粮:“下午要批奏折。” 容宁真是搞不明白,天天怎么那么多奏折。一群文臣好像全不在干活似的。她再次重申:“陛下该睡一会儿。您身子不好。” 秦少劼:“朕有药。”锦衣卫专供提神醒脑丸子。 容宁:“……”嗑药干活未免也太拼了吧?她上战场都不带这样,皇帝好好在京城,怎么全然不顾及自己身体呢? 她瞥了眼不远处的全盛,以及值守的侍卫们,靠近秦少劼:“陛下,睡半个时辰不碍事。臣叫您起床。” 秦少劼:“朕不。” 容宁:“……”好简明扼要的拒绝,让她瞬间想起当年他拒绝把木鸟给她。 容宁干脆走到全盛身边:“陛下昨晚什么时候睡下?今早什么时候起的?” 全盛偷瞄了一眼皇帝,恭敬回话:“丑时睡下,卯时起。” 容宁:“……”很好,只睡了两个时辰。哪天人被老天收去了,她都半点不吃惊。 她重新走回到秦少劼身边,带上了一点胁迫:“陛下,您是想自己去睡,还是臣带您去睡。” 秦少劼微诧异看向人。 容宁半点不退,直视着秦少劼,用气声压着嗓子:“臣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您抱起来带进屋里,放在床上。给您盖好被子。”如有必要,她还可以帮脱衣服。 她手可快了。 脱衣服嘛,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能彻底不当回事。 在这种时候,她只能强行神态自若,把自己以前的羞耻崩溃情绪揉吧揉吧塞起来。 她安慰皇帝:“放心,臣在边塞还学过一招。叫强行睡觉。有些伤患伤口太疼,睡不着,臣一个手刀下去,立马睡一晚上。醒来脖子不会有感觉。” 秦少劼眼眸深邃:“爱卿非常有能力。” 容宁露出一个短促的笑,很快收敛:“陛下怎么看?” 秦少劼放弃喂鱼:“走吧,陪朕一块儿午间睡半个时辰。全盛,半个时辰后让内阁的人过来,开个小会。” 全盛:“喏。” 容宁跟着往内走,内心非常可惜。 要是秦少劼还是不同意,她说不定就能尝试一下刚才说的行为,反正丢脸的不是她。 湖心书院有专供睡觉的地方。 帝王刚进门,已有人负责将床铺好。 全盛正准备帮着圣上脱衣服,却见圣上给了自己一个眼神。他一侧头,发现容少将军还站在屋内,正私下张望检查着屋子物件。 他无声欠身,安静退下。 容宁扫视四周,才收回视线,发现全盛跑了,连门都给她关上了。秦少劼当着她的面褪去衣衫,只留了素纱里衣。 白色本就清透,而从皇子变为帝王,所穿的里衣愈加讲究。素纱里衣以轻薄舒适出名,平时穿在里面没人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外头日光正好,照进来让其更透,不对的地方就有些多。 容宁在军中见过太多人不穿衣服,没觉得有什么事。她今天才意识到,有的人穿了比不穿更让人不可直视。肉隐肉现,不可入眼。 当皇帝真了不起,什么都能穿,什么都敢穿。 她若无其事微侧转头,当年酒后那点的画面反而更清晰起来,清晰到手上也再次有了触感。 身为皇子需六艺精通。圣上为了让先帝看重他,必然会认真操练。没想身子练的挺好。再加上娇生惯养的,似乎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想原地打拳了。 容宁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也听到了秦少劼叫她:“容宁。” 她本打算只是找个位置静坐熬过午间小憩,转回头闷声:“嗯?” 刚才穿着极不得体的人,已在被褥中。 他几乎是一举一动都符合着皇室的苛求,连睡姿都有讲究。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床边留了一人空。 “不是说陪朕午间睡半个时辰?你怎么不睡?” 容宁震惊心悸:“啊?” 秦少劼淡然拍了拍床边:“武器别卸了,放床边枕边睡。本没有午间小憩的惯例,被褥暂且用朕这条。明日起外围铺设好,你可以晚上睡外间。” 容宁:“……” 这一定不是她的问题吧?是秦少劼有问题吧! 秦少劼还浑然没有自知之明,看向她轻微挑眉:“还是说你打算睡在地上?” 容宁的警惕心第不知道多少次再起:“不用。我坐半个时辰。” 秦少劼收回手,安然躺着,甚至闭上了眼:“哦,还以为你在意男女之别或君臣之别。你出征不在意男女之别,刚才让朕睡觉不在意君臣之别。现在顾忌,让朕诧异不小。喝酒后的胆子能上天,不喝酒却局促。” 容宁:“……” 这话能忍?容宁自小到大,连异族人都不敢如此挑衅她。 她走到床边脱去鞋子,衣服也不脱就睡下,半点不嫌硌得慌。手抚在刀柄,被子都不盖合上眼:“陛下的激将法很有用。” 秦少劼:“你是少将军,当然要用激将法。” 容宁被这个歪理说服。 她出征在外是一人一个帐篷,驻守是一人一个房间,身边没有睡过人。她闭着眼,感受到身边帝王的呼吸心跳和异动。 存在感太过强烈,哪怕帝王入眠后逐渐趋于平稳,也让她闭着眼还是睡不着。 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40章 半个时辰过得很快。 屋子里有淡淡熏香。容宁一直合着眼, 处在半睡半醒间。她休憩同时也足够敏锐,稍微一些外围动静都能轻易惊动她。当算着时辰大概到了点,她无声睁开眼, 轻易离床侧头。 秦少劼还在睡梦中。 容宁悄悄将手伸入被褥, 环住了秦少劼手腕,试探着脉搏。 脉搏稳健,和他衣服下精瘦有力可以上战场的身子一样。要是有什么毛病,估计得是脑子有病。 劼为勤勉。七皇子出生时,先帝给他赐名, 希望他少勤勉一些,生怕他用功过度,早早与世长辞。哪怕恭贵人身份低,先帝对七皇子起名时上了心。 容宁擅弓箭, 视力一向极佳。她能够看到秦少劼眼角下的一点青黑。那点青黑不细看看不明显, 再加上他睫毛偏长, 只会让人觉得他眼眶微凹, 眼眸轮廓清晰。 对比起她, 和自己同龄的秦少劼未满二十, 丧父丧母。现在的皇太后和皇太妃只是他名义上的母亲。皇太妃心善, 将他当亲生子养大, 只是通天的道路,终究多靠他自己走上来。 坐在帝位上, 师傅跑去游山玩水,百官里不少以前支持的还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首辅方文栋和她爹负责写的遗诏,却也只有首辅方大人留在京城辅佐帝王。 自小生母利用他, 长大后正一品官员里不知道有几个真心忠心。 细思想来,他每一步比她难走得多, 少有的任性伪装让她可以谅解。 容宁内心绕来绕去,勉勉强强给帝王再度骗她找了个理由。眼皮子一抬,和秦少劼睁开的眼眸对上。 秦少劼视线微垂下,看向容宁钻进被子里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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