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小声:“陛下会参加吗?他有一年拿了第三,还能参加呢。” “话是这么说,陛下参加谁还敢争啊?这不得拱手将第一送给陛下。” 一群人当即压低声音讨论起来:“他参加就没意思了吧。” “陛下身子不是不太好吗?能参加么?” “身子早好了。郭川太医院的啊。要登基那会儿太医院给陛下做了几次证明。后宫差点把宫女往人床上送,来向先帝证明他真的哪里都好。” 容宁本来好好听着他们探讨秋狩节,伸出筷子高高兴兴打算夹菜。 听到“往人床上送宫女”,菜“啪叽”掉到桌上。 她呆滞抬头:“啊,皇太妃送的?” 其中一个女子轻微嗤笑:“皇太后送的。说皇子过了十二岁,身边总该有一两个人。身体不好是时候没有安排,现在好了自然得安排上。” 容宁:“……” 后宫不愧是后宫,皇室不愧是皇室。每一回出个消息,都相当之劲爆。 她想到素纱里衣下的精瘦身子,觉得万一成了,宫女是赚大了。陛下是亏大了。 她拿筷子再度夹菜:还好没成。以秦少劼的性子,绝对记仇。等等,大皇子被送去守陵不会就是他的报复吧? 容宁一边吃,一边陷入沉思。 现场还有个锦衣卫呢,在场的人提起皇帝已经足够大胆,却也不敢再细说皇室秘闻。话题没多久又转移到了谁当了什么官,谁开了几家商铺。 到宵禁前,一群人发现时辰不对了,火急火燎告别,下楼上马车往自家冲。 临到这会儿,容宁摸了摸自己吃饱喝足的肚皮,高兴一一将人送走。一送人,她注意到郭川走到一位他当年帮衬过的姑娘身边,说了一声什么。 两人全然是要一起走的姿态。 容宁迅速看向李古阳。 李古阳点了头。 容宁恍然大悟,朝着李古阳竖起大拇指。没想到啊,她以为好友全在苦于催婚,结果里面夹杂了一个叛徒。回头就去挑喜庆的礼。 一寻思,众人几乎走光。李古阳也跟着人顺道回去。 容宁想着要赶回去把家里帮她收拾的东西检查一遍,明天好一早搬去宫里。她站起身来看向好友徐缪凌。 雅座内最后留下来的只剩下徐缪凌。他吃饭中途趴在桌上睡了片刻,此时拖到了最后。慢悠悠吃着剩菜,他借着油灯光亮抬眸:“那位不简单。” 容宁一听就知道徐缪凌说的是秦少劼。 这天下最靠近帝王的人,是宫中太监宫女,其次是侍卫。徐缪凌身为锦衣卫,知道很多常人不会知道的消息。 她重新坐下,漫不经心:“我当然知道他不简单。能坐上那位置,怎么可能是靠运气。”秦少劼可不是排在前面的皇子。他是七皇子,落在相当后面。 靠着手段上位的帝王,哪可能天真。 回来短短两日,秦少劼已经在她面前达成了“骗婚”、“装病”、“合伙诈骗”等一系列成就。 容宁这么一回想,突然觉得。她今天下午凭什么一直在脑中揍自己啊?她该揍的人分明是秦少劼! 这人演技简直融入骨髓,骗人都不心虚的! 徐缪凌很快填饱肚子:“还有一件事,之前一直想和你说。” 他拿了边上的茶杯,在桌上画下了一个容宁这辈子忘不了的图案——一个盾牌,上面带有十字星。 容宁扫到一眼,蓦然瞳孔微缩,很快上手擦去了水痕:“你知道什么?” 徐缪凌:“之前那位在查。现在这位也在查。” 容宁缓缓放下一点心。 还好。 这说明不管是先帝还是现在的秦少劼,都不曾对不起过容家,也没有对不起天下百姓。容家效忠之人没错。 “我知道的不多。”徐缪凌告知着一些哪怕容宁也能查到的小消息,“纸是二十多年前才在京城中畅销,墨闻起来是徽墨。驿站没有送过这些信,应该是一些小商队亲自送的。这几年走边塞的商户都登记在案,一直在排查。只是暂时查不出来。” 容宁意会。 也就是说,背后之人绝对拥有巨大财富。 这一笔财富可以让他们拥有自己的商队,亦或者,拥有足够多数量可以安插在商队中的人。 这种财富不是普通商人暴富可以积累下来的,而是…… 千百年底蕴积攒所造就的世家、宗室。 容宁抿唇:“劳烦你多上点心。有更多的消息告诉我。” 徐缪凌应声:“嗯。” 徐缪凌的脑子好不容易从熬夜中缓过来,说完正事,终于能和容宁说点私事:“锦衣卫的排班表改了,几千个侍卫轮流要到永安园值守,你干的?” 容宁当即否认:“这肯定是指挥使干的,关我什么事情。别瞎说啊。” 她言辞诚恳,相当无辜,放出去谁都看不出她能干出多混球的事。 徐缪凌盯着容宁片刻,果断判定:“就是你干的。” 他这几年来在锦衣卫,接触的事越来越不简单,身上的气势自然逐渐冷冽起来。他呵笑一声:“在我进永安园被你打之前,你先还钱。这几年你让我帮你交的炭火费。” 当年容宁出征,他以为容宁在外面养人。 结果一调查,发现容宁养的是住在京郊求学的七皇子。当时的七皇子挂在贤妃名下,他和蒲先生都不差这点炭火费。现在七皇子成了当今圣上,这笔炭火费支出可以说更加不需要。 但他即便和容宁提过一句,容宁也没让他停过。 徐缪凌想到新帝这些年干的事,一时分不清这两人谁更离谱。 “几年不见,一见面就要钱。” 容宁刚支出完一笔饭钱,还赔了点闹腾破损桌椅的钱。她撇嘴,把荷包里的钱清点一下,全倒给徐缪凌:“都在这里了。余下的下回碰面给你。身上没带够。” 徐缪凌把钱收了,再次呵笑一声,终于起身准备回去睡觉。 只是临着分别,他问了一声:“你和那位之间……” 徐缪凌微顿,不知道该怎么问。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容家的少将军。 至今两人身边不曾有人,又将对方挂念在心。说没点心思他是不信的。 容宁却根本没听懂徐缪凌欲言又止的话,卑微将自己空空荷包塞回怀里:“我和他怎么了?” 她惆怅问徐缪凌:“你说,是不是只要我表现好点,皇帝就会像散财童子一样,动不动给我赏银?就那种五两十两的。一天十两,一月是就有三百两。我支出的炭火钱马上回来了。” 当年雪中送炭,求的不就是这一天! 徐缪凌把问题吞了回去,意识到好友根本没开窍。 他相当无情:“做梦比较快。”
第42章 做梦的容宁对今后充满畅想。 “哪怕不能每天五两, 隔三差五拿五两也行。陛下有钱!陛下有个会赚钱的师兄!一定很有钱!” 容宁美滋滋拍了拍徐缪凌的肩膀:“本少将军是陛下面前红人,以后记得巴结着点。” 徐缪凌:“……”手好痒,好想打人。 荷包空空的容宁生怕徐缪凌和自己再打起来, 自此被玲珑阁拒绝:“走了走了。下回永安园内见。” 徐缪凌都没来得及再说什么, 就见容宁溜得飞快,转眼入马车走人。 容宁和好友吃完了一顿饭,坐着马车回到家里。 刚一进门,她见到院子正中央坐在椅子上的娘亲。周边还有无奈失笑陪同一起坐着的嫂嫂,以及容致容淑两个扎着马步一脸看好戏神情的小幼崽。 不远处角落里还有跟着她一起回京的将士。 曹夫人面带笑容, 语气非常危险:“听闻容家少将军在玲珑阁宴请宾客,十分潇洒。” 容宁猛然想起:回家至今还没和家里人一起吃过饭。 她讪笑上前,乖乖认错:“没吃太多,想着回家就再来吃点饭。” 曹夫人似笑非笑:“哦?是么?那今晚可要多吃点。毕竟明天就入了永安园, 吃不上家里饭菜了。” 容宁内心垂泪, 默默点头。 于是在外面叱咤风云呼朋唤友的容少将军, 回到家又被迫和家里人吃了一顿接风洗尘宴, 撑得差点饭菜到嗓子眼:“不行不行, 吃不下去了。” 被她一起带回来的好几个将士毫无同情心嬉笑着, 半点没有体谅心, 还要落井下书:“明天可吃不到咯。”“容少将军在边塞可以吃得下一只羊!” “瞎说, 她能吃得下一头牛!” 容宁:“……”她觉得她都快吃成牛神了。 外头宵禁了,几个将士自然留在府上过夜, 嘻嘻哈哈结伴去睡。 吃撑的容宁缓慢挪动身体,愣是跟着娘亲在家中一路闲聊,把容府从头到尾兜悠了一遍, 才算消食缓过来,终于可以去睡了。 …… 新的一天, 新的开始。 容宁睡醒后,一大早带着行李赶到永安园东门口。此时刚刚过宵禁,天还没大亮,门口侍卫已经在正门准备迎接前来永安园上朝的大臣们。 她忙让人查验行李,进门后把东西交给门口候着的小太监,然后带着小太监再匆匆前去找皇帝。 到达寝宫门口,里面人已穿戴好朝服,径直走了出来。 容宁视线落在人身上,很快拱手退到一旁,跟着站到了候在那儿的指挥使宝坤边上。 一大清早,刚洗漱打理好的帝王浅淡的面色上带着一点水汽清透,莹莹宝玉里更染上了一点粉。他眼神锐利,神色威严,有着寻常人难以匹敌的气势。 今日穿的朝服,颜色又不一样了。 三天三个色。 前天玄色,昨天藏青,今天穿了红。极正的明艳红色,衬得人精神且肤白。脸上染上的那点粉,不知道是洗脸时用力时染上的,还是被衣服映上的。 她垂首低眼,敛去了眼内一瞬的惊艳。 内心里悄悄嘀咕,哟嚯,今天不装病了? 皇帝走在前面,身后太监与侍卫齐刷刷跟上。容宁有过年节城墙值守的经验,毫无违和混在其中,脸色肃然。 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秦少劼的安危放在第一。此时此刻,就这么一点上朝路,她走得是相当稳。 “陛下驾到——” 话一落,秦少劼往龙椅上去。 容宁正在犹豫是跟着宝大人去斜下方站位,还是跟着全盛站在龙椅附近,就见全盛隐蔽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站位。 于是帝王一落座,左手边是大太监全盛,右手边是年轻的少将军容宁。 底下是文武百官,列队齐整站在位置上,恭恭敬敬朝着上方行礼:“参加陛下。” 百官朝服颜色按照品级有所划分,站位自然导致了同一个颜色朝服的官员凑在一起。所有人躬身行礼,让容宁一瞬想起边塞将士听令时的怒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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