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男人,对着旁人开口闭口都是朝政,对着她,开口闭口走容易走上另一条道路。这两天白天忙到要死要活,他晚上还能凑上来装样子。 有的时候容宁差点以为自己不是在宫里,而是在逛窑子。 她再怎么能打斗,也扛不住夜夜笙歌,已经试探性想要和秦少劼分床睡了。皇后有专属宫殿,不需要和秦少劼天天睡在一个寝宫中。 反正日子不无趣,有趣到她想离宫出走。 容宁没有一般少女的矜持,富有深意的回答蒲先生:“先生可以考虑早日找一位意中人,有枕边人后就懂了。” 蒲盛宏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顿时不甘心:“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可是当朝唯一一位女将军,不要拘泥在一人身上。是军中郎君不多,还是朝中文臣不够?” 容宁:“……先生,陛下听得见。” 蒲盛宏回头一看,小徒弟秦少劼的眼神,看他快和看死人差不多了。 他当即双手缩到袖子中,当做无事发生什么话都没说过的样。仙风道骨,看上去总算有了世外高人的姿态。 为了避免许久不见,终成血案,容宁当场笑起来:“陛下继位没有多久,很多事情刚起念头,让百官下去做就要好一阵子,更不用说惠及百姓。要是先生有什么建议,也请帮一帮陛下。” 反正大家都谈正事,不要岔开话题了。 蒲盛宏想说这个天下那么大,圣上一道命令,就是送到边境都得十天半个月的。百官奋笔疾书写下来各种条框去规避危难更要时间,哪里能这么快惠及百姓。 但他想到京中会教老百姓识字的互助会,又想到秦少劼和二徒弟提出的各种因地制宜的学堂。他免不了想:是有方法。 不是想不到,而是太多人不曾好好去想。 “年长者皆曾是孩童,但他们长大后却仿佛不懂孩童所思所想。”蒲盛宏,“所以,让他们陷入孩童境地即可。” 容宁懂了点,不是太懂。 符伦说话则是相当不客气:“贬官,让他们去地方走一趟,马上就知道地方是怎么样。刚入朝堂的官员必然有一股冲劲。让他们一块儿做事,按事后谁出力多谁出力少来奖惩,就能激发起一点劲头。” 容宁一琢磨,在军中这方法也能用。 老兵时间久了,总容易抱团且油猾起来。 “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共同的念头。”二师兄这般说,“学子以科举中榜为荣,以为陛下做事为荣。天下百姓和满朝文武,以大乾为荣。有这样的念头在,一切事推进起来便快捷得多。如容家军,以守护国土百姓为信念,自会冲锋陷阵,甚至愿为此付出生命代价。” 容宁连连点头。 蒲盛宏本想,至少还有个容宁可以和自己谈谈别的,谁想这下彻底成了一群人谈论政事。他幽幽哀叹,人不如旧。他开始怀念先帝了。 好在人总要吃饭,秦少劼并非全然不做人。 他知道师兄们很少到京城来,这才拉着人多说点。这几位都是常年在百姓之中,且非固守在一处之人,对于天下许多事会站在自己独特的角度上来看。 这些角度与百官的角度是浑然不同。 到了饭点,秦少劼诚邀几人一起吃饭,才临时打断了谈话。 午后,蒲盛宏没有久留。他不喜欢宫中。要不是要送礼,根本不想来永安园。他对秦少劼这般说:“你要是还有什么话想和你师兄们说,让人到京郊约人,或者你自己过来。” 帝王不能随便出京城,但只是走一趟京郊,尚且不算危险。 秦少劼:“是。” 蒲盛宏深深看了眼秦少劼和容宁,再度揣着手,施施然离去。 秦少劼和容宁坐在书房里。 秦少劼拿起蒲先生留下的游记翻看起来。这记载着各地情况的游记,每一处都要看得仔细。因为每一处地方的缺憾,都可能被钟如霜借势,成为朝廷的危机。 容宁在边上,摊开一本册子。 她刚才觉得,军中其实也该改一改。或许除了日常的训练,也可以加加课。京中几大侍卫营,多是权贵子弟,有些不食肉糜。 瑞亲王一事后她就想借个机会找徐大人说这事。 但后来事情太多,加上京中营地一下子少了不少人,徐大人身为兵部尚书属实忙了一阵。她一样忙着事,导致全然没空提这个。 容宁:“……”她好像也在位秦少劼的繁忙添砖加瓦。 她生出了一点点对年轻帝王的同情,刚准备落笔,听秦少劼突然开口:“百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容宁抬起头,眼神茫然:“什么?” 秦少劼没抬头,只是说:“师傅是在警告朕,我要是做得不好,你身为女将军,身为当朝皇后,随时可以给朕以教训。说不准哪一日我便头上青青绿草一片。” 容宁是半点没听出蒲先生有这么个意思。 秦少劼深深叹气:“你说,是军中儿郎好,还是年轻文臣好?今年听说有好几个年轻学子在争的不是什么状元位,而是探花郎的位。身为帝王,早起晚睡,终会色衰。然而军中年年有新人,朝中三年有新臣。宁儿还会看着我么?” 容宁:“……” 好家伙,连“朕”都不用了。逛窑子的感觉又来了。 而且军中招人和朝中招人,不都是正常的事情吗?是给他选臣子又不是给她选后宫!怎么能突然把这口锅子甩到她头上? 容宁手上的笔没搁置,墨汁滴落在本子上,相当碍事。她将笔忙放到一旁,语气沉重:“陛下,你能不能好好看书?蒲先生特意让您看,肯定是有意义的。” 秦少劼从游记中抬头,语气幽幽:“这才成婚几日,你就犹豫着想要回自己宫殿去睡。我是实在不懂,为什么非要建那么多的寝宫。要是我有个头疼脑热,你都发现不了。还不如不成婚时,你最远就睡在隔壁。” 容宁:“……”她很懂。她腰酸腿疼。她恨不得皇帝和皇后寝宫在宫中两端。 眼见秦少劼又想说点什么的,容宁警告:“看你的游记。再烦我,我今晚就搬出去睡觉。” 秦少劼见逗容宁到快让他自己遭难,顺从收回视线,低头看游记,只是唇角笑意不褪。 他无趣?开玩笑。
第106章 春闱放榜。 京城中闹得简直各个拐角都有人在放礼炮。中贡生的学子眉开眼笑, 恨不得站在城墙上昭告所有人:我中榜了! 互助会里有几个学子,今日都没在京郊,全挤去看榜单。他们有的眉开眼笑, 有的失落低头。但不管是谁, 都没打算收拾行李离开京城。 人各自有所思量,在互助会的这一天天,他们本来的所思所想,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处事更落在实处,观点愈加贴近老百姓。 他们能够过五关斩六将前往京城, 在他们当地本已经是人中龙凤。如今到了京城,一个个才意识到天下并非只是一居室,老百姓也有南有北,各有愁苦思量。 他们不是不知道“兴, 百姓苦。亡, 百姓苦”, 只是对其不曾有更深刻的认知。 曽和正和潘曦两人, 同时入了名单。他们当然是欢喜的, 不过那点雀跃却并没有盖过头, 让他们丧失理智。他们知道接下去有殿试, 过了殿试不过是风头一阵, 往后才是人生初始。 转眼殿试的日子到来,学子们一一入宫, 准备在殿试上一展身手。要知道殿试决定了他们今后在京城中,到底能够做什么官。 状元郎可比旁人官位高一阶,要是往后从翰林院出来, 他的晋升天生就比旁人快。要是进二甲,大概率能留在京城当京官。要是三甲, 只能拼运气。合适的留在京城,不合适的要前往各地外派,成为各地的官员。 京官和地方官,哪怕官品一样,那也是天与地的差别。 这等正式场合,本来已极为严肃,所有人都绷紧着心弦。帝王秦少劼看着年轻,实际上观点极多。现下对真正归属于自己名下的第一批官员当然上心。 然而就在这会儿,宝坤指挥使匆忙传上了消息。 他对秦少劼耳语几句。 帝王神情上看不出变化,但注意到这幕的官员,内心无一不是咯噔一声。锦衣卫天天在收集消息,要告知帝王选择什么时候都行,没有必要赶在殿试之前。 容宁身为皇后,又身为女将,被加了一个位置在秦少劼身边。 旁人看不出帝王神情的变化,她却看得出,秦少劼心情猝然恶劣。他本来估计在看着下面一切,顺带走走神想想下面都有点谁,并联想那些相关人际的关系。 谁想锦衣卫会有消息。 秦少劼看了眼考官的方向,开口下命令:“换卷。” 宝坤指挥使当即前往负责考试的官员那儿,通知主考和副考官换卷子。 这是第一次,临着要开考换卷。不说考官额头冒汗,考生们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一时慌乱了一瞬,很快又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换卷说明,有可能是考题泄露。继续让他们考,说明现在肯定不是算账的时候。而他们这些参与殿试的人,至少还有答卷的机会。 没有人发表什么观点,安分坐下来等待卷子上门。他们如今能做的只是按序参与殿试而已。 帝王监考,宝坤重新回到帝王身边。 容宁望着下方的学子,趁着没人注意她,不发出任何声音靠近秦少劼。本来她和秦少劼都想好了,两个人在上面看书消磨时间,谁想会遇上事。 她对着秦少劼无声询问:“怎么了?” 秦少劼示意全盛拿纸笔过来。 全盛很快递上来纸笔。 秦少劼在纸上写:题被透了。 容宁大概猜出来是这种事情。不过既然没有在场抓人,想来应该不算太严重。不然这一批人就会被全部带下去,考试也会择日再考。 她问:谁透题? 秦少劼:在查。 容宁非常不学好,在纸上画了个愤怒的小人。小人看上去相当生气,头上冒火,眼睛里也简直有小火苗。 秦少劼极差的心情转好,在边上画了个穿戴皇后头饰、佩剑愤怒的小人。 两个小人一起生气。 容宁一看秦少劼的画,顿时觉得自己画的简单了,于是开始给小人增添衣服和配饰。参照着今天秦少劼的衣服来画。 底下的人在辛苦考试,上面两人开始在纸上画画。主考官员趁机往上方看一眼,就见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人“奋笔疾书”。 官员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汗:太害怕了,感觉陛下和皇后殿下都很生气,正在纸上骂他们这些庸官。 要是真出了什么差错,他身为主考必要成为第一个被收拾的。 唯有看到纸上内容的宝坤和全盛全程沉默。 自从成婚之后,两位仿佛愈加幼稚,年龄一天比一天小。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说是七岁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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