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夔已经走了吗?”鹤语坐下来后,就有小丫鬟给她拆掉头上的发饰,然后拿着玉梳给她梳头。珍珠和玛瑙则是开始动手收拾这一次从上京回来带的那些箱笼。 听见鹤语的话,玛瑙率先开口:“驸马留了口信,说让殿下今日早些歇息,他去了书房,然后就离开了,今夜不回。” 鹤语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晓得谢夔这段日子很忙,再加上因为自己,谢夔不得不两头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饱觉。 如今更是因为自己,耽误了一整日,恐怕今夜谢夔不回来,都是要熬夜处理手头的政务。 “让小厨房炖两只老母鸡,到时候交给袁叔,给他送去。”鹤语说。 玛瑙笑着应下声。 鹤语这头躺下时,谢夔人已经在军营。 这段时间,他很忙,但也不知道都拉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倒是意外没找什么麻烦。除了贺兰地界周围,时不时出现些小摩擦,便没什么大事发生。 谢夔此刻正翻阅着案头上的情报,钟世远站在一旁,跟他汇报着上面的情况。 “……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去匈奴腹地探查,算起来最早的那一拨,应该是明后日就能传回来消息。”钟世远说。 谢夔也已经看完了手边的情报消息,他伸手掐了掐眉心,“都拉克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或许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 钟世远听完他的话,咀嚼了两遍,倏然眼睛里冒出来一阵光亮,“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匈奴人,很可能内讧了?” 这并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从前的老匈奴王生性风流,放浪不羁,又生了一群儿子。都拉克心狠手辣,上位的手段,便是杀戮。只不过草原上的联姻未必不比大邺朝堂中复杂,都拉克杀了那么多人,若是还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倒也说得过去。 何况,他上位以来,颇有些手段。若是动了某些家族的利益,有人想要反杀,现在可不就是最好的时机? 不一定所有人都有远见,能看清楚这一次匈奴和大邺的战役。 谢夔点头,“很有可能是这样,你让侯伟杰过来。” 侯伟杰性子沉稳,在搜罗这些事情上,比旁人更敏锐,事半功倍。 谢夔的营帐中的灯光几乎持续到了天亮时分,这期间不断有人走进营帐,也有人走出营帐,唯一不变的,是坐在里面的谢夔。 谢夔将这几日未处理的事务整理完后,这才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舒展筋骨。 他看了眼一旁的沙漏,然后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如行人的倦眼的启明星已经渐渐淡出了旅者的视线,天际边泛起了一抹细细的金红色,宛如在灰蓝色的幕布上,陡然用朱砂勾出的一条细线,又以金粉描边。随后,在苍穹这一块幕布上,执笔人像是拿着紫毫在细金红线上晕染,让这一抹金红色的面积越来越大,最终晕染成了一幅旭日东升的画卷。 “大人,从节度使府上有人来了军营。”门口忽然有士兵奔至,开口道。 谢夔面上那短暂的惬意神色,瞬间消失,转而剑眉一竖。 从家里来的人,只有可能是鹤语派来的。 “让人进来。”谢夔飞快说,但下一秒,他又忽然改口:“算了,我亲自去看看。” 说完这话,谢夔脚步急促,飞快走向了军营门口,简直比身后传信的士兵都还快。 这一路走过来,谢夔的脑子里倒是片刻都不曾停下。 这时候家里来人,是鹤语出了什么事情吗?是身体不舒服?他知道北地的气候跟上京完全不是一个样,之前鹤语才来灵州时就有些水土不服,现如今鹤语怀有身孕,谢夔的脑子里不由想得更多了些。 行至营门口,谢夔发现来的人是袁叔,在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公主府的护卫,显然后面两人是鹤语派来保护袁叔的。 谢夔目光向下,落在了袁叔手中拎着的食盒上,他心头倏然一松。 “袁叔,您怎么来了?”谢夔大步上前,走到袁叔身边,便开口问。 袁叔一张脸上笑眯眯的,他最想看见的便是自家的小公子能成家立业。如今,他从小看着的小主子不仅仅成家了,甚至这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的感情极好,他怎么能不高兴? 袁叔一边举起了手中的食盒,一边开口解释道:“这是昨夜殿下回府后,就让厨房炖上的鸡汤。这汤可煲了一整个晚上呢,今日早上公主殿下醒来后,就让珍珠姑娘送了过来。殿下说少爷你肯定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就算是仗着年轻,但身体也不能这么造,所以让我赶紧送过来。” 谢夔听后,面上神色看起来好似没什么变化,但是他眼底晕出的笑意,却是在渐渐扩散。 “她在府上可还好?”谢夔边走边问。 袁叔连忙点头,“殿下一切都好,而且殿下还托我带一句话给少爷。” “嗯?” 袁叔:“殿下说,她知晓这段时日少爷一定很忙,所以她没来灵州之前少爷是在哪里过夜,现在一样就好。她在府上,身边都是熟悉的人,再不济,她也认识不少灵州城里的夫人和小姐们,觉得无聊了也会找人来说说话,让少爷不必担忧。” 谢夔心里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熨帖。 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得耳边袁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殿下仁善识大体,当初圣上赐下的这门亲事便是极好的。”袁叔认真说,“少爷日后可万万不要辜负了殿下。” 他虽是袁家的下人,但也是袁氏身边得力之人。加上又在谢夔年幼时,不顾自己的前程,来这偏远的朔方,在谢夔心里,可不是什么仆从,而是长辈。只不过袁叔平日里从不喜欢说这些话,今日倒是为了鹤语例外了。 谢夔倒也没有将现在袁叔的这些话当做耳旁风,随便糊弄应声两句,反而郑重点了点头,“袁叔,我知道。” 即便袁叔不说什么,谢夔也绝不可能对鹤语有半点不好。她信任自己,都主动离开了京城,到了自己身边。这里她身边也没什么亲人,他若是还不加倍爱护她,那可真是十恶不赦的混蛋。
第288章 因果 此刻,在都拉克的帐篷里,传来一声怒吼,“还要等多久!” 在都拉克面前,跪着几个看起来年轻的巫师,他们都是跟着萨满身边做事,但是近日来,他们年轻的王却身中蛊毒,他们便前来为君分忧。 哪知道都已经来了小半月,几个人合力,也没能将蛊虫引出来。 恰好这时候老萨满还没有闭关出来,都拉克身边无可用之人,只能继续将几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但都拉克向来都不是一个温和的人,脾气更是暴烈。前段时间,他已经容忍了面前这一群巫师在自己身上做了不少“实验”,可是没有一个人将蛊虫从他体内引出去,甚至完全没有一点作用。 都拉克这人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如今蛊虫一直在他自己身上,那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在面对一群巫师又一次失败时,都拉克哪里还能忍住心中的怒火,只恨不得将眼前这几个人的脑袋都削下来。 几名巫师现在跪在大帐中,面色惶恐。并非他们对自己的王不上心,而是现在在都拉克体内的蛊虫着实有些棘手。 这时候跪在最右边的一个年轻男子率先开口,他是老萨满这十来年收的年纪最小的徒弟,但算是比较有天赋。 此人名唤平隆。 平隆对着都拉克行了一个大礼,叩首没抬头,认真说:“这是大师兄下的蛊,也是他自己养的蛊虫,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养蛊时的用药,所以,所以还请王上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都拉克的脸色没有因为这个理由变得好一点,甚至因为听见了自己最近最不想听见的三个字,眼神更加阴冷。 “既然都是萨满手下的人,怎么他的蛊,你们都不知道?”都拉克问。 几个巫师只觉得这话有些无理取闹,巫师们自己豢养的蛊虫,大多都是自己一点一点实验出来,至于什么功效,怎么解,都是秘而不传。除非像是之前朵兰下的那种众人皆知的蛊虫,所有巫师蛊师都知道的,解起来是没什么难度。 而现在都拉克身中的这种蛊虫,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还是根据都拉克最近的反应,才一点一点推测出来可能下蛊的人,是他们的大师兄祝兰庭。 祝兰庭是汉人,但天赋极佳,在萨满处,极受重视。 在众人反应过来这很可能是他下的蛊虫后,都拉克立马就派人去了他的住所,但到底晚了一步,等他们人到的时候,祝兰庭的住处,已经人去帐空。 平隆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在沉默片刻后,没有回答都拉克的问题,反而试探着劝说道:“王上也不必太忧心,这蛊虫虽在王上体内,但对王上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伤害……” 平隆这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他反应过来,刚抬头,就看见一截匕首的刀鞘朝着自己当空而来。 后一秒,布满了宝石的华丽的刀鞘就精准地击中了平隆的脑门。 平隆仓皇低头,甚至都不敢痛呼出声。 都拉克人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一把拔出了放刀架上的弯刀,一边朝着平隆走来,一边低声怒道:“没有伤害?!你觉得这叫没有伤害?!” 都拉克大怒,那样子像是要在下一刻就取了平隆的性命一般。 幸而周围的人还算是理智,几个人一同上前,拦住了几乎快在失控边缘的都拉克。 “王上,王上冷静。” “还请王上息怒。” 王帐里不断有求情的声音传出来,而跟平隆跪在一起的几个巫师,没人在此刻不是冷汗涔涔。要知道刚才平隆触怒了他们的王,到时候王想要开刀的人,可不一定只有平隆一人。 片刻后,这群巫师才如蒙大赦地飞快离开了都拉克的帐篷。 等到了自己的地界,巫师们几乎脱力,一个个坐在了大帐中,面如金纸。 有模样机灵的家奴进了帐中奉茶,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巫师们在确定周围没有耳目后,还是没忍住抱怨了几句。 “大师兄下的这蛊我们的确也是束手无策啊!现在王上这般动怒,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 “平隆你这张嘴啊,你当王上是什么人?今日也敢胡言乱语?” “就是就是,你可真是把我们害惨了。” 平隆听着耳边七嘴八舌的抱怨声,他脸色也有些讪讪的。他只不过说了句大实话,谁知道会引得王上那么生气? “可是大师兄那蛊虫,除了让人喜欢上另一个身怀蛊虫的人,本来也不会危及性命啊。”平隆觉得自己很冤枉,不由开口辩解说。 刚才那个进来倒水的家奴,很快给平隆倒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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