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是哪回见着殿下都这样说。”予德仕在一旁接道,小眼睛直接眯成缝。 想来这话是得了廖皇后的心,便笑着道:“太子坐下吧。” 随后摆摆手,殿内的人尽数退出去。 傅元承一撩袍角坐上榻去,与廖皇后之间隔了一张金丝楠木小几。 突然间就这样静下来,能听见外面房檐上的鸟叫,墙边柜上摆的如意熏香炉,悄悄往外冒着烟缕。 “你外祖昨儿来过,问你的婚事。”还是廖皇后先开了口,往小几边靠近些,手指搭上几沿,镶五彩宝的玳瑁护甲擦着几面轻微一响,“母后想知道,你这边的意思。” 傅元承看过去,目中意思不明:“母后如何打算?”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问,就好像以前的无数次一般,是儿子在询问她这个母亲的安排。可廖皇后总觉得生疏,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作为一国储君,婚事自然非同小可,娶的哪家姑娘是得精挑细选,人品、才貌,样样都需要考量。重要的是,能助力太子。 廖皇后端起茶,低头抿了一口:“暂时有几个人选。” “母后费心。”傅元承亦是端茶,水汽朦胧了他的面容,只见着金冠上垂下的冠带微晃,另一只手始终攥着墨玉珠串。 廖皇后瞅见那珠串之后,眉间不自觉皱起:“那是需带在手上的,攥着作甚?” “这个?”傅元承摊开手心,笑着看母亲,“为何母后一定要我随身携带?” 廖皇后收回目光,端正坐着:“为你辟邪挡灾,这还用问?” “母后总是一心为儿臣想。”傅元承低头,将手钏套在了腕上。 “你是本宫唯一的孩子,自然一切都是为你。”廖皇后幽幽叹出一口气,护甲往鬓间一扫,“你自小就争气,可也要小心,你那五弟如今是越发不老实。” 一提起来自然就会连扯上姚贵妃,廖皇后面上不变,内里咬得牙根痒痒。她同姚贵妃斗了二十多年,男人她早就不抱希望,左右身后的母家势大,动不了她皇后位子,现在挣得就是看谁的儿子坐上皇位。 见傅元承不说话,廖皇后干脆挑明:“在外面可千万别给他捏住什么把柄,你是储君,以后要什么没有?” 傅元承眼皮轻抬,颔首:“母后说的是。” 不承认亦不反对,好像那些话无关紧要。 廖皇后想了想:“你生辰快了,不如母后到时候办一个赏梅会?” 明白母后的意思,傅元承眼眸一垂:“父皇龙体欠安,作为儿子不好大张旗鼓搞生辰。” 廖皇后嘴角一僵,随后道:“你说的是这个道理。” “母后,儿臣还有事做,先行告退。”傅元承起身。 廖皇后还要说什么,如今只能笑笑,起身过去帮儿子整理着冠带:“去吧。” 待傅元承离去,廖皇后重新回去榻上坐下,已没了喝茶的心思。 于德仕抱着狮子猫进来,轻手送去廖皇后手里:“双子被娘娘养得真好,怎也瞧不出当初捡回来的脏样儿。” 廖皇后低头看看猫,眉间生出一股惆怅:“养猫越养越熟,偏得本宫的儿子总觉得生疏起来。” “哪能?”予德仕笑笑,宽慰道,“殿下这是有自己的主意,老奴就觉得殿下身上的气势强了许多。娘娘想啊,这才是身为储君该有的样子,您对比那位一惊一乍的五殿下?” 如此一说,廖皇后胸口舒缓一些。自古帝王薄情多疑,她的儿子以后大概也是罢:“本宫还担忧,他若知道了以前……” “娘娘?”予德仕忙开口打断。 廖皇后摇摇头,指尖揉额:“皇位之事不能有闪失,他确定在外养了个女人?” 予德仕嘴唇一紧,笃定点头。 “不成,这关键时候不可出差池。”廖皇后鼻下送出一声冷哼,“查查那女人是谁?”
第二十章 她叫我蔚夫人 天色阴沉,厚厚的云层低压,没有了昨日的冷风,空气中多了一丝憋闷。 蔚茵没想到,隔壁的曾娘子会过来。毕竟是来客,玉意安排了一处暖阁招待,在后门旁。 两家的后门近,离着没几步路。 “我在家闲着,想着要过来谢谢娘子。”曾娘子笑着,转身一把掀开丫鬟手里竹篮的盖布,露出里面黄橙橙的梨子,“相公老家里给送过来的,不是贵重东西,吃起来倒甜。” “你叫我阿莹就好。”蔚茵颔首。 “成。”曾娘子是个爱说话,性子爽直,没一会儿便熟路起来。 阁里早已经备好煮茶炉,各种点心也摆满了小几,两人各坐在锦榻两端。碧芝与那小丫头也去了别处玩牌,留给两位娘子单独说话。 曾娘子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盐焗番瓜子,咬进嘴角磕着:“你家相公出去忙了?” “嗯。”蔚茵低着头,手里攥着小刀打着果皮。 傅元承不喜欢她牵扯到外面,所以大多时候就是听曾娘子说话。 “听说当今圣上又病倒了,”曾娘子说着从自家男人处听到的,“已让太子辅政,太子仁孝,今日得生辰都没过。” 蔚茵听着,对于朝堂的事她不懂,倒是因此想起另一件事:“曾娘子可知道永安桥?那边有什么?” 曾娘子歪过头来看她一眼,笑着道:“能有什么?自然是些铺子,街道。” “这样,”蔚茵略一沉吟,将削好的果肉往人面前一送,“可否帮我打听一件事?” “巧了,”曾娘子隔着小几往这边一靠,“我家在永安桥那边刚好有间铺面。” 两人没说太久,曾娘子起身告辞,今日是冬至,家中还得准备。 傍晚时,天开始落雪,没一会儿地上铺了一层白絮。 用过晚膳后,蔚茵听说傅元承来了。 没想到他会过来,今日是冬节,他应当留在本家,之前也说过这段时日不会过来。而且外面雪下着,路定然不好走。 她披着斗篷找到狗房那儿,傅元承独自站在雪中,一动不动,檐下那盏灯笼映着他,显出些许孤单来。 小心踩着脚下的雪,蔚茵走去人身后,将手里的伞高高擎起遮去傅元承头顶。 傅元承垂眸,视线里闯进一片女子的裙角,瞧着素雅,鼻尖若有若无的淡淡甜香:“这么冷,出来做什么?” “也不觉得冷。”蔚茵轻声道,抬手帮着扫去他肩上落雪。 她动作很轻,不管说话或是做事总是这样,温温柔柔,不会鲁莽。 傅元承侧过身,正瞧着她踮高脚尖,手指想去掸他发上的雪絮,一张脸仰着,嘴唇轻抿,柔软的睫上带着湿润气。 “有雪。”蔚茵指了指,也就闻到了傅元承身上浓重酒气。 可是看着人,又不像醉酒的样子,站着稳当,只是说话比往昔多了冷淡,凉得像现在的冰雪:“公子喝酒了?” 傅元承眯眯眼睛,良久送出几个字:“跟我走走。” 蔚茵一怔,迈着步子小跑跟上。 傅元承没说话,直接带人出了后门。 一条幽深的长巷,两头延伸到黑暗中。 蔚茵看着傅元承的侧脸,没想到他会带她出来。 两人撑伞前行,出了长巷,听见潺潺水声,寂静夜里那样明显。再往前走,一尊高塔隐约露出轮廓。 “临江塔?”蔚茵看去那高耸的塔顶,在宅子只能看见一个塔尖,如今才知道有多高。 傅元承嗯了声。 “这里给公子道一声冬节安康。”蔚茵半弯下腰,道了一声祝词。 傅元承嘴角抿平,看着女子发顶:“好。” 一时又无语,簌簌的落雪将两人萦绕。 这里空旷,实在没什么景致可看,树木早就掉落干净,也就是围着塔转上几圈,再去看那黑黢黢的永安河水。 傅元承撑伞立在河边,飞雪卷着他的发丝,扬起落下,偶尔瞥眼走到塔下的蔚茵,纤瘦得像随时会被风刮走。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往回走,因为下雪,这次走的是平坦的前街。 前方不远有一间面馆亮着灯,有些突兀。傅元承脚步顿住,盯着那处。 “公子要吃面?”蔚茵顺着看过去。 傅元承回头来看她:“我们去吃好不好?” 面馆外头,一个女子守着一只大木盆,手伸进冰冷的水中刷洗碗筷,口里不时哈着气。 见到有人过来,她麻木的抬头:“对不住,我们已经打……” 在看到傅元承身后的蔚茵时,女子蓦得愣住,抬手想扫开额前落发。 “有的有的,”从馆子里走出一个妇人,赶紧笑着招呼,“客官请进,要什么一会儿做好。” 见此,两人进了馆子,找了一处位置坐下。 里头不大,也就摆了两张旧方桌,一盏半亮不亮的烛台。 蔚茵本以为这样的小地方傅元承会嫌弃,毕竟是贵家的公子,怕是从来没有进过这种地方,可是见他好像没有什么,撩起袍衫坐下。 “我去洗洗手。”她指指厨房。 见傅元承点头,蔚茵跟着妇人掀了帘子进去。 这是一间临街的屋子改建,这头厨房里面连着住处,能听见里头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儿子喝了点酒。”妇人讪讪一笑,指指墙角的铜盆,“那儿有水。” 蔚茵摆摆手,却是看向锅灶:“阿婶教着我下碗面罢。” 她想,傅元承喝了酒,面要下软一点才行,这样吃下去会舒服。 妇人自是看出来店里的两人出身不凡,因此什么都应承下,赶紧叫了外面洗碗的女子进来生火。 女子进来,蹲在灶台前生火,一身灰衣,双手冻得通红,连着咳了几声。 蔚茵下意识看过去,对方也在打量她,一双眼睛藏在乱发之下。 “还坐在这儿发什么神?快进去看看你男人。”妇人过来,目光沉沉的训斥道。 女子只能爬起来,进了屋里去。 这厢,蔚茵端着做好的面去到外面,见傅元承静静坐在那儿,盯着手里珠串出神。印象中,这手钏一直被他带在身上。 “公子,面。”她把大大的粗瓷面碗轻轻摆上桌面,连着一双筷子推到傅元承面前。 傅元承眼睑微垂,盯着那碗素面,边上放了一颗荷包蛋,摆上几片腌菜,当真是清汤寡水。抬头,就看见蔚茵柔和的面容。 面汤的蒸汽朦胧,那张女子的脸被模糊。 “你做的?”他问,随后拾起竹筷伸进碗中。 平平无奇的蛋面,吃入腹中竟生了一股暖意,慢慢延展想四肢。这便是生辰面? 然而蔚茵并不知道,只当是傅元承在家时没用膳。 他优雅的执筷,平平无奇的面,愣是吃出了山珍海味呃意思。 这时,方才那女子出来,手里布巾擦拭着店里物什,再次往蔚茵看去,视线却在中途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打断,让她生生打了个冷战,瑟缩着收回目光。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6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