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笑笑:“所以啊茵娘,呈去宫中的罪状只会越来越多,府里的那些反骨之人在将功折罪呢。” 大抵墙倒众人推便是如此罢。 “她们在翻找的时候,我也在想你的事,”太夫人看着那盅汤羹,眼中有着欣慰,“你别怕,为了自己闯出去。” 蔚茵双手绞在一起,眸中泛光:“我会的。” “这就好,”太夫人松快许多,又叮嘱道,“别再过来这边,免得惹人眼。” 蔚茵点头,还有那守卫在外头等着,她不能久留便起身离开。 太夫人伸手拉住蔚茵小臂,叹了一声:“你祖母把你交给我,我就该将你护得周全,以后好好地。” “太夫人。”蔚茵眼眶发酸,重重点头。 太夫人长舒口气,对着外面道了声:“给二少夫人准备伞。” 依然是侯府太夫人该有的气势,出口的话不容置疑。那偷奸耍滑的婆子只能从隔间里找出一柄花伞,送去蔚茵手中。 天色渐暗,雨势加大,噼里啪啦的砸在伞面上。 蔚茵踩着石径前行,雨幕模糊了庭院,全是沙沙的落雨声。她看去深处的花墙方向,踩进地里的那把钥匙是否还安在,或是已经被人发现? 忽的,一阵狗的狂吠将静谧撕破,也让她回过神。 不远处墙下跑过一个人影,惊慌失措,狼狈不堪,边跑边回头看。后面两丈多远,两条巨犬撒开四腿追赶。 那人脚下一绊重重摔到地上,两条恶犬瞬间扑上去大口撕咬,随即男人的哀嚎响遍庭院。 蔚茵一惊,侯府的人她认得不多,但是这个她正好识得,是穆明詹的庶兄,曾经帮着取送彩礼,打过几次照面。 她慌忙转身,想要求那守卫过去帮上一帮,赶走那两只恶犬。 下一瞬她愣住了,身后站的哪还是方才的守卫?那人自雨中来,一身玄衣,丝毫不介意衣裳湿透,到了她面前。 然后,他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从她的手中接过伞去,随后将伞面遮在两人头顶。 “昨日刚说,任何人不得出府,这厢就有人犯了。”傅元承漠然看去墙下,语气无波无澜。
第四章 想做什么?救他? 偌大的庭院一片葱茏,却也不如往昔的热闹,笼罩在阴冷之中。 身后,男人的惨叫与恶犬的撕咬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心生恐惧。 蔚茵站在傅元承面前,身形勉强够到他的肩头。这样的相对,让她想起昨晚被他钳在掌中时的无力,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想逃的念头。 稍仰脸就看见那张好看的面容,温润雅致,眉眼间一片清和,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一位谦谦俊逸的君子。当初她救下他的时候,也是这般想的。 “之后不要乱跑,”傅元承收回视线,落在蔚茵身上,清淡语气看似叮嘱,“免得像他这般。” 蔚茵不想离他这样近,下意识退出伞外,整个淋进雨中。 傅元承转下手中伞柄,也没在意人的排斥,身躯如挺拔翠竹,脸上写满淡漠。 “殿下,求你放过穆消,会出人命。”蔚茵垂下头去,无法忽视墙边传来的哀嚎。 这两只犬身形巨大,活像两头健壮的牛犊,即便是成年男子也敌不过。 傅元承不紧不慢,手中攥着那把珠串:“可他想跑,本宫之前可说得明白,难道不是他自找?” 最后的两个字可以加重口气,没有半点要通融的意思。 “再说,”他话语一顿,无波无澜,“他若真跑了,本宫便会有麻烦。总得让那些心有想法的人看看,警告一番。” 蔚茵无言以对,分明可以唤回狗留人一命,傅元承偏偏有一套自己奇怪的说辞。心中滋生出一股虚意,她也是有想法的,想逃离这里。 就在方才,她还盘算着或许可以取回那一把钥匙。 穆消的喊声越来越弱,甚至听见了恶犬撕咬吞噬的声音。 蔚茵浑身战栗,在雨中瑟瑟发抖,不禁抬眼怒对上傅元承。这哪是警告,分明是折磨。她更不明白,太子那些光风霁月的称赞从何而来。 傅元承从来不是温善君子,他是一头恶虎,掩盖在那层美好的皮囊之下。 “就这么喜欢淋雨?”傅元承问,看着雨中女子苍白的脸庞,眉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 蔚茵湿透的袖下双手攥起,忽的转身就往墙边跑去。 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如此,傅元承下意识伸手去抓,只触到薄薄的衣角,人影已经踉跄的跑出去。 蔚茵跑着,不知道是想去帮穆消,还是她自己想逃离,总之用了全力。 连那两只恶犬也听见动静,回头张望,尖利牙齿上尤沾着黏腻的血肉。见着雨中人影,像是发现了新猎物,弓起身子呲着牙,蓄势待发。 一声唿哨破空而来,两个恶犬收起一身凶狠,犹豫一瞬,随后从来路跑了回去,到了不远处牵狗人手中。 蔚茵停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几步之外。 穆消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浑身血污,披散开的头发盖上他的脸,露出一只眼睛瞪得老大,已经没了声息。 雨水更大,冲刷着地上的人,血迹蜿蜒,渗进那片泥土中。 “呕……”蔚茵身子一软瘫去地上,双手抓进泥中不停的干呕,腹中翻腾不休。 傅元承两步上来,蹲在她面前,挡住那片血腥,伞面往人身上一遮:“想做什么?救他?” “咳咳!”蔚茵被雨水呛进喉咙,不停咳着,手臂一挥扫开他的手臂。 雨水直直的浇着两人,傅元承凉凉笑了声,随之扔掉雨伞,一把攥上蔚茵手腕,拖着她便往前走。 花伞落下,底朝上的在地上打了个转儿。 “放开!”蔚茵身不由己被带着走,几次差点跌倒,但是前面的人丝毫不管,继续走着。 任凭她如何挣扎,没有人会出现帮她。像一个提线木偶,无法掌握自己。 她被拖上游廊,傅元承手上一用力,她像一片叶子一样甩出去,还未站稳,就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住。 蔚茵动弹不得,侧着脸看看,这俩婆子分明就是侯府的下人,如今都是听从傅元承了吗?人性果真是现实而又残忍,她在太夫人那边已经看清。 傅元承扫了一眼狼狈的蔚茵,抬起手指扫去华服上的水珠:“送她回去。” 两个婆子连忙称是,架着蔚茵走向游廊深处。 傅元承站在原地,转身看去外面,廊檐下缠绕的藤枝曲曲折折,无法分开。 “殿下,”庞稷从外面大踏步进来,立在廊柱旁,“汉安那边送来消息,找到一个叫罗莹的女……” “不必再找了。”傅元承打断,手里折下一只带水的花枝。 从来就没有什么洛莹,她叫蔚茵。 。 槐妈妈一直站在垂花门下等候,见人这般模样回来,急忙将人抱住,揽着回去屋中。 那俩婆子也留了下来,帮着一起准备热水,干衣裳。 蔚茵泡进浴桶的时候,还是抖得厉害,根本忘不掉墙下的那一幕。 昨日还好好的人,就那样被狗生生咬死,惨不忍睹。 槐妈妈将人全部打发出去,自己留下来,一边收拾一边叹气。几次看去蔚茵,欲言又止。 , 蔚茵掬起两捧水,用力搓着脸颊,大口喘着气,想让自己镇静下来。 屋里充盈满氤氲水汽,总算是找回了些暖意。 一天又这样过去,整座侯府在风雨飘摇中。 蔚茵站在窗前,耳边隐约听见有人的哭声,想必是因为穆消,或许是他的姨娘在悲泣。 “夫人,喝碗姜汤罢。”槐妈妈过来,把一个小瓷碗搁在窗沿上。 蔚茵低头,看见那碗清澈的汤水:“妈妈还记得去年夏日吗?我去湫州祭奠爹娘。” “记得,”槐妈妈点头,“当年老爷夫人意外在湫州过世,夫人你一片孝心,想在入京前去那边祭奠。现在想想实在是险,居然碰上发水,我们在家一直收不到你的消息,偏偏又进不去人找。” 蔚茵看着雨帘,回想着一年多前也是那样日日下雨,无穷无尽,天上好像破了一个窟窿:“对,我被困在汉安城。” 还未到湫州,就被大水困在汉安城。到处是一片慌乱,城中人人抢食,死人,疫病。幸亏她想办法出了城,带着丫鬟躲在一座山间的道观中,给了些银钱,被几个年长女道收留。 她知道这种受灾时候,极易发生动.乱,贼匪横行绑肉票,盯得也是那些富贵人家。便和丫鬟一起穿着灰布道袍,用了一个假名,洛莹。 母亲的姓氏,加上她的闺名。 想着等一切安定下来,就找机会回家乡泰临。 也的确如她所想,明霞观荒僻,倒是没有什么麻烦事。 那一日天好容易放晴,她跟着一个女道去后山挖草药,遇到了倒在树丛里的傅元承。 他浑身是伤,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蔚茵走了过去,从他衣着看出应当是家境不错的读书人,便想着是否他遭人绑的肉票,逃了出来。 她将他藏在后山洞中,而他醒了,果然就和她之前猜想的一样,说自己遇到贼匪逃出来。 蔚茵并不想知道太多,救人不过是因为正是父母忌日,她想为父母积德。所以大多时候,她只是送些水和吃食,帮着他换药,别的从不过问。 她记得,那时的傅元承话不多,应当也是提防她的。她没在意,简单的想他伤好走了便是。 只是有些事总是不能被人掌控…… “夫人是说,你在汉安时遇到了太子殿下?”槐妈妈如何能不惊讶。 未出阁女子名誉相当重要,当初家中老太爷几次派人去寻,都是私底下偷着,生怕传出去损了家中名誉。所以蔚茵平安回来时,见她毫发无伤,这件事就被压下去,谁也不再提。 如今想想,当初汉安大水,身为太子的傅元承可不正在那里。 蔚茵有时候感到事情很荒唐,可她就是碰上了。 “妈妈,你不是穆家的人,后面肯定会放你离开,”她手指搭在床沿上,完美的指甲抠着木板,“到时候你一定带着阿渝回泰临,别留在京城。” 或许她不会死,但是傅元承定然也不会让她好过。至今她已经确定,傅元承对汉安的事耿耿于怀。 槐妈妈只能应下,面对皇权,她们无能为力。 室内静下来,槐妈妈走去床边铺着被褥,瞧着那大红的颜色总觉得心酸厉害:“夫人几日都没睡好,今晚早些歇息罢。”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从窗口看去,一队兵士冲进院中,为首的人一挥手臂,其余人散开,去了各间房中。 守在外面的婆子赶紧跑进来,站在卧房外:“二少夫人,官爷要搜查咱们院子,需要你去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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