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邵轻描淡写问:“你真是这么想的?” “那是自然。” 他握住她摆放瓶罐的手腕,力道不大,但也挣脱不了。 “你抓着我干什么?我得去把这些东西放起来。” 她以为说完便会被放开,但他却又桎梏住她的另一只胳膊,将她两手攀附在自己后颈,与她几乎是脸贴着脸,状态亲昵却极具压迫。 他道:“可你说的话一点也不可信,我审过近百个诏狱里的罪臣,那帮老家伙比你冠冕堂皇得多,跟他们比起来,你这点打官腔的能耐还不够看的。” 丁宝枝这才发觉说了这么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己不过是如来佛手心里的孙悟空,根本翻不出去五指山,遂乏味地将目光转向别处。 薛邵两手顺她胳膊来在脸侧,俯首从耳廓开始撩拨。 丁宝枝褙子滑落在地上,做最后争取,“我从曲州回来就觉得不太舒服,可能是月事将至路上又累着了,不是特别BBZL方便。” 她顿了顿,“是真话,千真万确。” 薛邵还真停下动作,只不过是说:“那你就看在我还是带伤上阵的份上,行个方便。” 这是没得商量了。 事实证明她先前就不该闹‘假月事’那一出,她从来不知道有些精力是可以攒的...... 后半夜有几下跟不死不休似的,丁宝枝魇住了般的反复梦呓着“别再了”,但是无果。结束那刻丁宝枝短暂失去自控,脑袋一片混沌。 她让薛邵托着后脊软弱无骨的平放回被子里,沾枕头就着。 次日晨起薛邵其实也犯困,但他还是百户时便缉查办案日夜颠倒,这会儿打个哈欠就也抖擞精神地坐了起来。 架子床内侧睡着丁宝枝,她睡得很沉,昨夜替她擦拭穿上衣服她也只是翻了翻身,这会儿皱着眉像是睡得不太安稳,薛邵动作又轻又缓地下了床,穿衣出门。 今日他有要事在身。 昨天时间紧他没能亲自进宫觐见,便让方阿宁传话给毛丰,说了说曲州的情况,并让他转告皇帝,明日早朝可以用那几具尸身诈一诈朝堂上的老狐狸。 薛邵与毛丰汇合后,交换眼神上了早朝。 事前安排好的八个锦衣卫抬着四具尸身,将他们在殿外码成一排,面孔覆盖以白布。 朝臣们一下早朝,出了勤政殿就见明晃晃的四个死人,边上还站着八个比死人更冰冷的锦衣卫。 “薛邵!你放肆!” “指挥使这是做什么?” “薛邵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勤政殿门前摆放尸身,你还有没有将皇帝将礼法将这大纾的朝纲放在眼里!” 群情激奋地一番围攻过后,薛邵目光凌冽扫过众人千姿百态的怒容,没有嗅到狐狸骚气。 ...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皇帝见薛邵变了神色,站出来道:“诸位卿家,这是朕让薛邵做的,他在曲州审查阉党案时遇袭,这四具尸体想要劫囚,可惜他们都是训练出来的死士,丢进诏狱也不会开口,是以朕就让薛邵将尸体都带上来,用死人让活人说话。” 皇帝环视一周,“那...诸位爱卿有什么要说的吗?” 朝臣们都静了下来,有几个老古板交换眼神,暗自摇了摇头,觉得荒唐。 那厢毛丰也对薛邵摇了摇头。 不过他摇头是因为没能在这些神情各异的脸上,捕捉到他们想要的表情。 想必薛邵也是一样。 不应该啊,如果这四个死士的主子就在这帮衣冠楚楚的士大夫之中,他就是挖空脑袋也料不到薛邵会将尸体摆到他面前去。 因为此举确实称得上大逆不道,但若能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揪出幕后主使,那何不兵行险招试试看呢? 皇帝开始还持反对意见,是毛丰搬出薛邵好一番游说,他才松了口。 这下事态可就不太乐观了。 料理完殿前的尸体,皇帝已经带着司礼监的人下了早朝,没留他要个解释。 薛邵和毛丰沉着脸走出紫禁城BBZL,毛丰跟在他边上,感觉半个人都让他的森冷之气扎得发麻。 “薛邵,有没有可能是暗处还有一个,你那晚下雨没发现,让他逃回去报信了。” 薛邵扫他一眼,冷然道:“你觉得呢?” “我知道是不大可能,但是——” 毛丰提口气,仔细分析道:“如果不是幕后主使提前知晓了劫囚失手,心中已有准备,他又如何能够那么快的掩藏情绪,不被我们察觉?他手下杀手就躺在勤政殿前,居然都能藏住马脚。” 说到这他觉得还是得安慰安慰,叹口气对薛邵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否则真就无法解释了。按理说你返程回来距离曲州已有一段路程,就算留下活口报信,他不论是先赶回曲州还是直接跟随进京,都起码得慢你三四天的脚程。” 薛邵翻身上马,慢悠悠道:“除非泄密之人和我几乎同时进京。” 他昨天傍晚回京,不过四五个时辰的功夫,谁有本事将消息在一夜间传递给幕后之人。 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他曾将曲州遇袭之事,泄露给梁国公...... 情急之下的胡乱猜测很快烟消云散,他清楚此事难查,更不能乱查。 薛邵回府后,本以为丁宝枝会在屋里绣那幅比被子还长的《无量寿经》,哪知从屋外望过去,绣架前空空如也,上头的字也还停在去曲州之前的进度。 里头传出珠珠担忧但聒噪的嗓音,“夫人,要实在不行...我给您去拿个汤婆子来?” 大热的天,要汤婆子做什么? 屋里丁宝枝声音温温吞吞,又轻又飘忽,“今天算得上热天,我再捂个汤婆子你就不怕给我捂熟了?” 薛邵听到这儿抬腿进屋,就见丁宝枝披着薄衫靠坐在架子床上,小脸素白惨淡,和昨夜唇咬海棠的娇艳判若两人。 “这是怎么了?” 薛邵搁下佩刀上前,她余光见是自己,转身背过去。 珠珠在旁手足无措地小声道:“大人,夫人她身体不适,一个月就这一回,您多担待。” “你下去吧。” 薛邵忆起昨夜,在床沿坐下,他伸手想将人转过来,丁宝枝后脑勺长眼睛了似的往前蹭了蹭,不让碰。 布衫轻薄,贴合着她腰部曲线,如同一柄侧放着的翡翠玉如意,薛邵探手握住她腰身,将人带转过来。 丁宝枝动弹一下小腹绞痛,眉头倏地拧在一块儿,嗓子眼里蹦出声呜呜咽咽的“疼”。 薛邵喉头一滚,不知如何是好便没有收回手去,只是覆盖在她腰侧。 丁宝枝不吭声了,他手热,正好捂肚子,也算将功赎罪。 僵持了会儿,她还是心里窝火,毕竟再平静的水也有被煮沸的时候。 分明昨晚说得那么明白,她就是身体不舒服,难受、头疼、乏力,就这样还要经受一顿疾风骤雨,这下好了,让她长见识了,原来月事期还可以这么疼。 薛邵见她脖颈疼出细密薄汗,随即喊来BBZL珠珠去请大夫上门,看诊开药。他想到要喝药那便不能空腹,也不知她疼了一天吃没吃过东西,正要发问,被她冷声打断。 “薛邵,你什么时候能将我当个人,而不是当成个玩意儿?”
第28章 丁宝枝话音刚落,薛邵说没出口的关心顿在嘴边,挫败与自责霎时将胸膛填满。 他此前从不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甚至觉得活鬼也好冷血也罢,不过是说他没有人情味,不懂何为真心,不配爱人吗? 他从来不以为然,谁还没颗真心了,不过是平日里用不上就放起来,只有在和丁宝枝独处的时候才拿出来给她看看。 但好像真心也会办坏事。 这下他连自己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不懂,也不配。 良久,薛邵只是将珠珠叫进来。 他向珠珠问话,眼睛却看着背对自己的丁宝枝,“夫人用过午膳了吗?” “用过些,比平时吃得要少。” “你们大热天为何说起汤婆子?” 珠珠缩了下脖,小心道:“是奴婢实在没辙了,您别怪罪。奴婢觉得夫人应是虚寒的体质,都说越是体寒越容易在月事期的时候受罪,奴婢就想弄个汤婆子来给夫人捂捂。” 薛邵微皱起眉,看向丁宝枝裸露在外的双足。 他吩咐珠珠:“打热水来,让夫人把脚泡热了再睡,大夫来过之后让他来书房见我。” 说完他便推门走了,还丁宝枝一个清净。 那厢丁宝枝正侧躺着拧眉,两脚不着痕迹地溜进被子里。 她心中狐疑,自己脚凉惯了就没往那处想,薛邵是怎么想到的? 随即丁宝枝记起那晚在马车,她说自己夜里脚冷,他轻描淡写点头说知道了,没想到他非但知道了,还给牢记下了...... 珠珠凑到床边去,小声对丁宝枝道:“哇夫人,大人好细心啊,我怎么会没想到泡脚活血呢,还说拿汤婆子,真是笨死了。” 珠珠见她一动不动也不言语,轻声道:“夫人...您还是别气了,气不顺疼得更厉害,您要是愿意坐起来泡泡脚,就点个头或者嗯一声,我马上就去给您端水。” 丁宝枝本来不觉得,经薛邵一说,两脚竟真有点冷飕飕的,于是面朝里默默点了点头。 泡过脚,还没见大夫也觉得腹痛好转许多,不再像有人拿手拽着她的脏器拧来拧去了。 大夫一到,珠珠帮着丁宝枝穿戴整齐,去前厅号脉。 倒没什么大问题,这本来也是丁宝枝头回被癸水如此折腾。 大夫例行公事地一问:“夫人可有心要个孩子?” 丁宝枝让他问得措手不及,徐嬷嬷还站在边上,只好点了下头,“顺其自然。” 大夫摸摸胡须,“顺其自然是好事,心态平顺也容易怀上。夫人气虚体寒,该是先天禀赋不佳,加之经年心力交瘁操劳所致,若想要孩子就得勤加调理,否则不易受孕。” 丁宝枝微微一愣,心说经年劳累也能让他说中BBZL。 还以为自己这五年间练得肩能扛手能提,该身强力壮力拔山兮才是,想不到她竟是外强中干,被那五年消耗得元气大伤。 “好,多谢老先生提醒,我记下了。” 丁宝枝回屋后又躺下,之后徐嬷嬷煎了药送来,盯着她喝干净。 其实那会儿都已经不怎么疼了,丁宝枝喝了药便坐到绣架前赶工,珠珠劝她多休息,她却说躺着反而疼得明显,坐着刺绣专心致志的就什么都抛在脑后了。 见珠珠还要劝,她话头一转,“我看你总是坐立难安,不然坐下跟着我学,正好有个由头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 “夫人饶命,这哪是偷懒啊,这可比站着不动累多了。您要是觉得我晃来晃去看着心烦,我就去廊上待着,您有事就喊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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