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陵看出来该怎么办?他又会怎么想她? 林姷忽然间感到了一阵难过,根本无暇多想高焕,敷衍地说:“没有人逼他离开林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就算捉回来被打死,又能怪得了谁。” 莘儿也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日一早,林姷就起来梳妆打扮,莘儿手巧,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林姷打扮妥当,眉如远山含黛,肤如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似秋水含情,一身桃白的罗裙恰到好处。 林姷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总觉得有些空,道:“不带耳坠……” “小姐年纪小,不适合带耳坠,带上了反而是画蛇添足。”莘儿打断道,又上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赞叹道:“真美!” 林姷遂走到了前室,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坐在矮案旁,十七八的年纪,面容俊秀清雅,人说崔家公子外朗而内润,尚为及冠已经在清河颇有名气。 林姷真的有一些紧张,可能是许多年未与崔陵相见的缘故,看着他从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孩子,长成如今这样一个霞姿月韵的美好少年,她隐隐有些自惭形秽和莫名的难过。 她想,崔陵和她实在是不相配,他应当是娶一个纯洁善良的女子为妻,而非是她这样的,一如此想,她的心里莫名的就有些苦涩。 她向他行了一个礼,道:“崔公子” 崔陵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起身对她道:“记得我年幼时曾经在林府住过一段时日,这么多年没见,都快认不出你了。” 他还是像曾经一样,美好而又充满光明,每当她看着他的眼睛时,她就会感到安静平和,仿佛所有的痛苦都烟消云散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们。 这是她从小喜欢的人啊。 她只要看着他的眼睛,那冷如寒冰的心就会一点点融化来,仿佛四月初春,荒芜的土地上都生出了嫩绿色的草尖,短短的,茸茸的。 莘儿要跟着他们,被家仆拦下了,莘儿心情很不好,但此刻林姷可无暇顾及她。 林姷低头微笑,道:“我与儿时不一样了?” 崔陵同她一起往府外走一边说:“长高了” “除此以外呢?”林姷问。 崔陵说:“沉稳了” 听到这里,林姷有些不太高兴,说:“就没有别的了?” 崔陵笑了笑,道:“还想听什么?” 林姷说:“就没有变好看?” 崔陵笑道:“好看了”又道:“我们出府走走,你想去哪里?” 林姷道:“我也不知道”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林府,这话说出去恐怕崔陵都不会相信,她此刻就像是突然被放出笼的鸟,连往哪里飞都不太知道。 崔陵说:“千杏阁如何?我记得你喜欢他们家的蒸酪。” 林姷奇怪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崔陵看她一脸疑惑,忍俊不禁道:“你小时候,林大人不准你随便出府,那时你便成天磨着我去给你买。”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道:“罢了,看来你都忘记了。” 林姷懊恼地说:“我确实记不得了。” 崔陵说:“我也是有些奇怪,宛城当年并没有千杏阁,你却整天磨着我要吃,我当时可真是头痛。” 林姷心中一震,道:“宛城当年没有千杏阁?那哪里有?” 崔陵说:“只有广陵有,你儿时是去过广陵吗?” 广陵离宛城很远,往返要颠簸数月,林姷哪里又去过广陵,若没有去过,难道她以前曾住在广陵? 在没有来到林府之前,她曾住在广陵! 她几乎是被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她来到林家时实在是太小了,之前的事几乎都记不清了,甚至自己之前的家在哪里也记不清了,更不知道自己以前的父母家人到底是为何被诛杀。 就连千杏阁她都渐渐忘记了,更不记得自己五年前还同崔陵要过千杏阁的蒸酪。 她怎么就会忘得这么快呢?连一点痕迹都不留。是被林业深关得太久了吗?除了想要逃出去,她竟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崔陵见她脸色不好,道:“怎么了?” 林姷抿出笑,道:“没什么?只是我也想不起来了,说实话,就连以前崔公子住在府中发生的事,大多也都记不清楚了。” 但是她还记得,他在林府住的那些日子,她过的很开心。 这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崔陵笑了笑,道:“罢了,不必再去想它了,今日我们当做第一次去也未尝不可。” 林姷也笑了,道:“好”又说:“既然是开在广陵,怎么会千里迢迢的又跑来了宛城。” 崔陵说:“听闻是广陵百千阁店家的兄长开的,味道大概不会相差太多吧。” 林姷笑道:“倘若相差太多怎么办?” 崔陵沉吟了一会儿,道:“任你责罚。” 林姷从不曾出府,路上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格外的新奇有趣,但她却不能在崔陵面前表现出来,甚至连多看一眼也不能,因为她想要自己看起来端庄一点,大方一点,和他相配一点,才不要像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一样蠢乎乎的。 她实在是太局促,太紧张了。 千杏阁并不是个小酒家,木质的楼板,有三层,楼上两层都是栈房,这个时辰往来的人很多,林姷和崔陵被越挤越近,来人一撞,她索性被撞得跌进了他的怀里,他的肩膀宽阔,身体的温度透过衣衫传递了过来。 “可伤到了哪里?”他低头问她。 林姷脸颊微热,说:“没事” 崔陵忽然笑了。 林姷抬头望着他,疑惑地道:“你在笑什么?” 崔陵松开她说:“你还是同那时一样面子薄”又说:“你这样,我方才觉得这个林姷是小时候的那个林姷,五年未见,你实在是变得太冷淡了。” 林姷也笑了,说:“现在哪能和小时候一样,我现在若是还像小时候一样缠着你,粘着你,像狗皮膏药一样,岂不会叫人看笑话。” 说着,他们寻了一方矮案坐了下来。
第21章 鸿毛 崔陵点了蒸酪和炙肉。 林姷问:“这次在宛城会住几日?” 崔陵说:“旬月”又笑了笑说:“倘若林大人同意,这次我便想带你回清河。” 林姷笑了笑,心里却是一阵落寞,林业深会放她吗?谁知道呢。兴许他们一辈子都是有缘无分。 蒸酪上来,林姷用了一口,崔陵问:“怎样,和你以前用的可一样?” 林姷笑道:“记不得了,不过尝起来味道还不错。” 刚用了几口,从门外进来一个家仆模样的男人,附身对崔陵说:“公子,大人那边有事,召公子即刻回去?” 崔陵面色微沉,道:“父亲可说是何事了吗?” 家仆摇了摇头,崔陵面色稍有为难。 林姷微笑道:“倘若有事,今日不妨到此为止。” 崔陵稍显犹豫。 林姷说:“公子不必太在意。” 崔陵愧疚地说:“那我先将你送回林府” 林姷说:“有劳公子了,不过我想将这些剩下的炙肉带回府。” 回府匆忙,蜜饯是恐怕不能给莘儿带了,这炙肉只切了两片,她准备将剩下的带回去给莘儿。 用油纸包好后,林姷便起身同崔陵一起离开,边往门外走去,崔陵边对她笑道:“你小时候可不是公子公子的叫我。” 林姷怔了一下,微垂眼帘淡淡地道:“陵哥哥”又道:“我当时可是这么叫的?” 崔陵微笑着说:“是”又说:“以后也这么叫吧,你我自小熟识,崔公子太生分了。” 林姷没有回答他。 走到门口时,忽然从街道那头涌过来一拨人,统一身穿黑色收腕劲衣,脚踩黑色胡靴,颇有几分气势,这帮人的中间还压着一个人,那人身着破旧的黑色大披风,头发蓬乱遮盖住了脸,漏出的手也是黑糊糊的,像是呼了一层泥浆。 崔陵见林姷皱着眉头不动,问道:“你认识?” 林姷说:“这是林家的府兵。” 崔陵说:“林家的府兵在宛城里捉人?” 林姷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崔陵不急在一时,便陪着林姷站在道路旁看。 这队林府的府兵威风凛凛的走在大路中央,周围百姓都纷纷退到道路两旁,待府兵走过林姷面前是,中间那被压着的囚犯模样的人忽然侧头看向了林姷,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透过杂乱的头发,林姷清楚的看见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冷冽又充满戾气,是高焕。 高焕也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林姷,他阴沉地盯着她不放,刹那间周围嘈杂的声音都好似消失了,熙攘的街道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他的眼睛冰冷,她的神情淡漠,他们各揣心思,目光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对方。 直到府兵推搡着高焕走远,高焕方才回过头,林姷也收回了视线。 崔陵皱了皱眉头问:“你认识他?” 林姷的脸色平静如常,道:“是府中逃跑的家奴,看样子是被捉回去。”抬头对崔陵又道:“时候不早了,崔公子……”林姷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改口,微笑着又道:“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林姷回到了林府,她没有先问高焕的事,而是先回了屋子,将手里的炙肉给了莘儿。 莘儿连声道谢,接过去后边吃边说:“对了,那个高焕被捉回来了!” 林姷就猜到莘儿会主动同她讲,她拿起篦子篦头,半敷衍似地道:“怎么被捉回来的?” 莘儿放下炙肉,拿手帕抹了一把嘴,道:“听说他一连五日都躲在流民里面,因为锁链摘不下,就披了一件大黑袍子,怕人觉得奇怪,就将自己的脸和头发都弄脏,装疯卖傻,准备混出城门了,谁叫还是让大人的眼线察觉到了。” 林姷放下篦子,道:“那他现在人呢?” 莘儿说:“这就不知道了。”莘儿看着手里香喷喷的炙肉,忽然没了食欲,道:“小姐,你说他怎么总是想逃呢?安分的留在林家多好。” 林姷见莘儿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饶是她心思细腻,忽然就明白了,道:“怎么?你对他有意思?” “唔”莘儿魂不附体的点了点头,又忽的醒了过来,红着脸摇头道:“小姐说什么呢!” 林姷笑笑,起身说:“你吃着吧,这个时候父亲该回来了,我去趟父亲那里。”说着便推门离开了。 林业深正在案几前写东西,见林姷进来,问道:“崔陵呢?” “有事先行离开了”林姷跪坐在他身边给他轻轻锤捏肩膀,旁敲侧击地道:“刚刚在路上遇到了一队府兵。” 林业深一连几日被陛下召见,在宫中商议军国大事,眼下已经十分疲倦了,他捏了捏鼻梁说:“赵丹说已经将高焕给捉了回来,你刚才在路上碰见的想来就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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