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焕怔了一下,接了过去,沉默了一会儿,对那小孩子笑了笑,道:“谢谢”然后放进了嘴里。 周宾还是第一次看高焕笑,那样冰冷阴沉的一个少年,笑起来时竟让周宾心里感到了一阵温暖。 清河 离上元还有五日,此刻赵络正躺在床榻上睡觉,半条腿耷拉在床边,忽然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肚子,他从睡梦里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了林姷那张姣美冰冷的脸。 赵络摸了摸肚子,上面有一个小包裹。 赵络立刻坐起来,迫不及待的打开,里面是银两,赵络掂了掂,阴阳怪气地说:“小姐,这恐怕不够吧。” 林姷说:“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银子”说着丢给了他一封信,道:“这信上有我父亲的私印,我信上说是我需要银两,你拿着它去林家找李风,他自然会将剩下的银子提给你,拿着这笔银子立刻滚。我不想再在崔家看见你。” 赵络心满意足的收好了信说:“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叨扰了,祝小姐和崔公子能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说完起身推门离开了。 林姷看着赵络离开的背影,目光深了深,然后叫来了崔家奴仆吩咐道:“我已经许久没有回林家了,这封家书烦劳送去林家。” 奴仆接下恭敬的离开。 安排过后,林姷的脸上隐隐浮现了笑意。 赵络以为林姷和赵漾的事只有他知道,更笃定林姷绝不会把他出卖给林业深,因为她怕他告诉林业深她曾与赵漾曾经媾和过。 然而赵络却不知道,不知道林业深早就知道她和赵漾的事,甚至还毒哑了赵漾以掩盖此事,而她也根本无需再对林业深隐瞒。 她所要隐瞒的人不过只有一个崔陵而已。 她此刻将赵络的消息送给林业深,想象一下等赵络到了林家,林业深将会如何对他? 他的下场只会比赵漾还要悲惨。 赵络离开了崔府,就等于丢下了保命的护身符。 …… “林姷,有时杀人只是最下策” …… 林姷忍不住笑着喃喃:“高焕,杀人不是最下策,自己动手杀人才叫最下策。” 至此,林姷感到了一阵轻松和愉快。 她回到了屋子,看到了崔钰,崔钰等了她好久,看见她回来,崔钰眼睛一亮,扑到她怀里撒娇说:“阿姷姐姐,哥哥说让你带着我去买上元节的吃食去,我等阿姷姐姐好久呢。” 林姷摸着崔钰茸茸的头发,说:“那阿钰的哥哥呢?” 崔钰说:“三叔将他叫走了,他说让阿姷姐姐先带我去,他随后就来找我们。”又拉扯着林姷的衣袖说:“阿姷姐姐,我们去扎花灯去好吗?” 林姷微笑道:“好” 林姷陪崔钰在一家店铺扎花灯。 崔陵赶到时,只见这两人都蹲在地上,统一拄着下巴认真地看着那扎花灯的白头发老头。 林姷粉嫩的脸颊上带着一抹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崔陵站在那里没有着急过去打扰,他看着她的笑脸,也不由的露出了微笑。 过了一会儿,崔陵才走上前。 崔钰抬头看他,笑眯眯的叫道:“哥哥”然后站起来扑到崔陵怀里。 崔钰这一起身,崔陵方才看见地上摆着的一排花灯,足有十多个,崔陵说:“这都是你要的?” 崔钰回头偷偷的向林姷眨了眨右眼,然后转过头对崔陵点了点头说:“对!都是阿钰要的!阿钰要来送给阿姷姐姐!” 崔钰这么一说,崔陵还能说什么,抚着额头一阵苦笑。 林姷从地上起来,对崔陵说:“走的急了?额头上都是汗。”说着拿出帕子给崔陵擦了擦。 崔陵没说什么,微笑着轻握住她的手。 离开了扎花灯的老头那里,他们又要去买甜瓜。 崔陵和林姷走在一起,崔钰则自己在后面,像个跟屁虫一样黏着他们,手里还拎着一堆花灯,走得跌跌撞撞的。
第33章 偷吃 上谷 夜里一片漆黑,高焕正在睡觉,衣服被人轻扯了扯。 周宾在他耳边小声说:“高焕,你快同我出来!”样子神秘兮兮的。 高焕睁开眼睛,皱了皱眉头,起身同他出去,外面虽然不比隆冬时候冷,但还是很凉。 高焕说:“这么晚了做什么?” 周宾从怀里掏出了样东西,上面还包着油纸,说:“你看这是什么?” 高焕打开,里面是一块烤鸡胸脯肉和半个蒸饼,已经冷了。 周宾催促他:“你快吃了!” 高焕皱眉说:“你偷的?” 周宾说:“这你就别管了!趁着没人快吃了,不然可就惹麻烦了。” 高焕说:“我不吃了,你自己吃了吧。” 周宾不太乐意说:“你这人怎么性子这么古怪!” 高焕说:“我胃里发涨,吃不进去。” 高焕坐在一旁的大石头块上,抬头瞥了他一眼说:“你没舍得吃吧,自己留着吃吧,我给你看着人。”说着捡起了地上的树枝,百无聊赖地在地上随手划了几划。 周宾没再管高焕,他跟高焕可不一样,他是肉做的,高焕是铁打的,高焕能忍,他可忍不了,再饿下去,他就要死了。 周宾于是狼吞虎咽的吃光了。 第二日一早,高焕起来在井水旁洗脸,看见了昨日那干瘦的小男孩的母亲,那母亲捧着一盆粟米淘。 高焕怔了一下,走过去说:“这是……” 那母亲说:“是那帮大人们的”是府兵们的。 高焕皱起了眉头,忍不住说:“这帮人如此苛责虐待我们,为何不逃,留在这里迟早会饿死。” 那母亲叹了口气说:“不要说逃不出去,就算逃了出去又能去哪里?”他们手里没有粮食,逃命也得饿死在路上。 那母亲又道:“来的路上,你们可曾经过上谷城里?” 高焕点了点头。 那母亲说:“可看见上谷城里有人?” 高焕说:“没有活人,但也没见到死人。” 那母亲叹了口气,继续淘米,说:“那是因为能逃的活人都逃了,路侧的死人被逃不掉的活人给吃了。” 高焕身体一僵,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那母亲说:“不敢相信是吗?这里就是上谷,人吃人的上谷。”她将手在衣服上摸了摸,蹭掉水渍,说:“在林家这坞堡里,虽然饿归饿,但好歹有剩下的米汤可以喝,有草根树皮可以吃,在外面只能吃人。” 女人说完,准备端起了淘好的粟米起来。 高焕忽然伸手拈起了一把,女人以为他是想偷粟米,吓得变了脸色,惊弓之鸟一般,说:“孩子,这可使不得!” 高焕说:“为何?这些粟米不都是你们种的,府兵们如此奴役你们,却连一粒米都不给,他们喝酒吃肉,让你们饥肠辘辘的吃草根。”高焕将米放了回去,女人还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黏在高焕手上的。 那母亲无奈又惊恐地说:“你不知道,偷拿他们的米是会要命的!”又道:“这些粟米是有数的,他们一粒一粒查过,绝不能少十粒以上!否则他们会杀了我的!” 高焕觉得匪夷,而后又不觉得意外,在这种饥荒之时,连草根树皮都要抢,更何况米肉,说是黄金都不为过。 忽然间,高焕脸色一变,道:“坏了” 高焕立刻跑到了院子里,看见眼前的景象,他面色一沉。 这几个草屋里的奴隶都被叫了出来,个个黑黝黝的,瘦骨嶙峋,他们瑟缩在一起,像是一窝战战兢兢的鹌鹑。 地上还躺着一个奴隶,被鞭子抽得浑身是血,看样子已经咽了气。 高焕面沉如水的走过去。 同屋子里的那个黑瘦的哑巴孩子看见了高焕,一把扑进了高焕怀里,圆溜溜的眼睛里都是恐惧。 高焕沉默着摸了摸哑巴孩子的头。 昨日那个圆脸府兵此刻正抽着手里的鞭子,穷凶极恶地道:“我在最后问一次,到底是谁在昨夜来土屋里偷了东西!” 高焕在人群里侧目瞥了一眼周宾,只见周宾吓得抖如筛糠。 府兵见没有人回应,骂道:“不说是不是!不说我就挨个抽!抽死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说着硬生生的从人群里拽出来一个奴隶,那奴隶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跪地磕头道:“大人,真的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磕得血流满面。 周宾不敢看,懦弱又痛苦的缩着脖子发抖。 “我昨看见他出去了!”一个瘦高的奴隶忽然说话。 周宾一震,却见那奴隶指向的是高焕怀里的哑巴孩子。 那奴隶说:“是那孩子!我昨夜见他偷跑出去了!”没有什么是比嫁祸给一个哑巴更聪明的做法了。 那孩子的母亲刚好淘了米回来,手里的空盆嗙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发抖地说不出话来。 那孩子在高焕怀里,脸上的惊慌和恐惧更深,他长了长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种恐惧碾压过想要痛哭的泪意,他无措又求助似的看着周围的人。 高焕又看了一眼周宾,周宾一半恐惧一半痛苦。 府兵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说着就要来揪那哑巴孩子。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孩子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孩子的母亲扑跪在地,痛哭求饶。 高焕沉默了再三,还是一把攥住了府兵的手腕,府兵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高焕说:“跟这孩子没关系,他是被冤枉的。”高焕的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声音仍然是十分冷静,他说:“是我偷的,跟这孩子没关系。” 圆脸府兵一怔,想起了高焕就是昨日顶撞他的那人,狞笑道:“原来是你!正好,老子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将他推搡出人群。 “不是他!”周宾喊道。 同屋的和高焕关系较近的奴隶石镇也喊道:“不是高焕,高焕绝不是那样的人!” 圆脸府兵其实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正好高焕站了出来,圆脸府兵此刻也不想追查到底是谁偷了食物,只想折磨高焕一番再杀掉。 圆脸府兵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宾他们,道:“你给我闭嘴!”然后对其他几个府兵说:“你们都先回去吧,这臭小子我要带走,好好教训教训!” 圆脸府兵拿刀尖抵在高焕脊梁后一直将他逼到了坞堡外的一处深山林里。 按照林家的家规,他是没有资格折磨虐杀奴隶的,所以他要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被太多人看见会惹来麻烦。 带到了地方,圆脸府兵将高焕一脚踢倒在地,然后接连踹了高焕一顿,踹到府兵自己都气喘吁吁。 高焕的嘴脸额头青紫,但他仍十分镇定,说:“你可以折磨我,随你开心就好,但可以留我一条命吗?” 府兵狞笑:“留你一条命?”他一把抽出刀开,用刀尖抵在高焕的眉心说:“你莫不是在做梦吧!”说着往下轻轻一刺,高焕的眉心立刻流出了血,血沿着鼻梁一路流下,高焕的眼睛也被血染红了,而也就在这倏忽间,他的眼睛变得狠戾起来,像是让修罗恶鬼附身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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