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焕又心软了,他说:“那你想吃什么?” 林姷只是看着他。 高焕烦躁的说:“你别想回去,你忘了你曾经做过的事!”因为林姷,他的心里非常难受,他实在是讨厌这种感觉,实在是不懂自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服软,他烦躁的说:“我可以让周宾一根根剁了崔钰的手指头。” 林姷说:“蒸饼” “好”高焕起身说。 林姷随着高焕离开了客栈,高焕在街肆旁买了几张蒸饼,林姷就在街头吃了几口,觉得有些干,不等开口,高焕已经将水袋递给了她。 夜里的襄阳城也很热闹,灯火通明,因为是南北枢纽的缘故,这里的匈奴人和鲜卑人,甚至氐人羌人都很多。 林姷将水袋还给高焕,默了默,说:“我们要去哪里?” “都尉府” 林姷皱了皱眉头,说:“都尉是刘琮的人?”她的心思还是很敏捷,她又问:“为什么我们要去都尉府?” 高焕说:“因为襄阳很快就会乱。都尉府将会是是襄阳最安全的地方。” 林姷心下一寒,说:“你要动手杀了襄阳令?” 高焕睨了她一眼说:“刘琮下的命令其实并不是杀他,而是扳倒他,让他在晋国失势。” 林姷说:“故而呢?你要如何做?” 高焕没有回答她,只淡淡地说:“这与你无关。” 林姷被带到了都尉府,都尉名为申生,掌握襄阳兵马,和林姷见过的那些孔武的都尉不同,申生是个白面颀长的瘦弱男子,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该如何带兵镇守一方。 申生一早就给他们准备出了一间屋子,黑瓦房顶,屋檐微翘。 屋里只有他们二人。 高焕说:“你就在这里休息,饭食申生会命人送来。平常不得随意进出都尉府。”他说着将一套干净的新衣裙放在了案几上。 林姷说:“你打算将我关在这里多久。” 高焕说:“处理完事”他冷淡地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她可以看得出来,他很疲倦,这几日她只是饿,而他不仅是粒米未进,更是不曾合眼。 林姷看着他的背影,倏忽间像是中了邪,道:“你别死了” 高焕的一只脚刚迈出门槛,他的身体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她说:“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高焕离开后,林姷便将灯熄掉躺到床榻上去睡觉了,这一夜她睡得很好。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高焕的侧脸,她诧异的不轻,不过她还是非常冷静。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或许是子时过后。 总之她并没有多想,因为他们都是和衣睡的,况且她睡觉一向很轻,即便是发生了什么她也会知道。 此刻林姷有些无聊,她没有叫醒他,而是默默地看着他,试图在他和七年前的那个小男孩中间找到几分相似。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从侧面看去轮廓分明,鼻骨高挺,他对着她的那面侧脸上还有颗小小的痣。 林姷看着他,越看就越觉得他是另外一个人,但朦朦胧胧间还是有孩子时的影子。 林姷觉得这很有趣。 他喉咙上还凸出了一块喉结,这以前是没有的,他身体不像那些匈奴人一样过于强壮,也不像晋人一样羸弱,他的手臂和肩膀都非常的结实。他的皮肤虽然还是很白皙,但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细嫩。 而他就这么安静的睡着,手臂放置在身体两侧,不乱动,也不出声音。 阳光从窗子外面照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他方才动了动手臂遮住太阳,皱着眉头疲倦的睁开眼睛。 林姷说:“你怎么在这里?” 高焕支起身体,说:“我与你会伪装成夫妻几日,申生府里有不少晋人,你我分房住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尤其我还是个鲜卑人。”他一边说,一边走到衣柜旁取出了衣物。 他准备换上,手刚触碰上衣带,忽然怔了怔,然后他对林姷说:“帮我换上” 坐在床榻上的林姷也怔了一下,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穿鞋下榻帮他去换衣服。 高焕只是看着她,她的动作非常轻柔,因为睡了一夜,她额前散了一些碎发,她的鼻尖上沁出了一点点汗珠,他就这么看着她,他想,原来每天清晨她都是这么给崔陵换衣裳的。 林姷仔细的给他系着衣上的带子,只听他忽然开口道:“襄阳的食物不如北边的合胃。”他的声音平平淡淡的。 林姷系着衣带的手僵了一下,她其实是个非常的聪明的人,她知道他的意思,她觉得他这样真是胡闹,甚至算得上是不可理喻。 她感到有些无奈,还有些可笑,但她也只是垂了垂眼帘,继续给他系着衣裳,淡淡问地道:“都尉府里的庖房我可以用吗?” 高焕的眼睛忽然明亮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觉得,他声音还是冷淡而平静的,他说:“可以” 林姷已经给他穿好了衣裳,最后给他理了理衣领,道:“但是我只会料理几样菜,你以前也尝过,味道也不是特别好。” 高焕说:“我知道”他说完,转身去取放在案几上的容刀。 林姷说:“那我晌午过后就去准备”她问他:“你晚上会回来吗?” 高焕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温暖,他挂上容刀道:“会回来。”
第48章 生气 庖房林姷确实可以用,她简单的料理了几样菜放回了屋子的案几上,又摆好漆碟和木箸等高焕回来。 他说他傍晚会回来,她便从傍晚开始等他,天色渐渐黑下,她就点上油灯等,最后窗子外的灯火都熄灭了,高焕也没有回来,整个都尉府,只有她的房间,孤零零的亮着昏黄的光。 林姷看着冷了的饭菜,只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也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去,于是转身去收拾床榻。 她正铺着茵褥,高焕推门进来了。 高焕看见她,又看见案几上的饭菜,先是怔了怔,然后说:“今天有事当误了。” 林姷说:“你还用吗?用的话我去让下人热一热。”她说完,又兀自苦笑了一下,说:“这个时候下人也休息了。” 她起身说:“我去给你热吧。” 高焕说:“不用去了”他坐到案几旁,执起木箸用了起来。 他看着她干净的碗筷,说:“你也没用?” 林姷一边铺着茵褥一边说:“我不饿,吃不进去。” “你做的菜和以前的味道不同了”高焕忽然换了话题。 林姷铺好茵褥转身坐在床榻上,她出了一些汗,鬓角的碎发被打湿了,她笑道:“那是七年前了,味道当然不一样。”她只是单纯觉得这个问题好笑,她嫁去崔家那七年,每日都会去疱房,手艺自然会精进一些。 林姷说:“怎么样,还和胃口吗?若是可以,明日我再去疱房。” 高焕只是点了点头。 用过饭菜,林姷将白巾用清水打湿,给他洗脸净口。 一切都结束了,他们便必须要面对一个共同的尴尬的问题: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榻。 林姷说:“你睡吧,我去打地铺。” “上来”高焕忽然说 林姷于是和他同榻而眠,灯熄了,屋内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这其实是件很糟糕的事情,谁的呼吸重一点,或是急促一点,都可以清楚的听到。 林姷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高焕忽然开口,说:“你在崔家,每日就是如此过的?” 林姷说:“大抵是这样的。” 高焕没有再说话,又过了很久,林姷渐渐的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很多天,每天大抵上都差不多,只不过他再未和她同榻而眠。 时间到了九月初,入了秋,襄阳城倏忽间变冷了起来。 这日晌午过后,林姷来到庖房做吃食,是焖鹿肉汤和蒸饼。 水刚烧开,申生进来了,申生这个人生了一张笑面,他是过来取梅子汤的,他的爱妾怀了身孕,这几日总是梅子汤不断口,她嫌下人手脚慢,又怕下人手脚不干净,这才撺掇央求申生来取,她也是为了秀给申生的正房看。 不过是女人们争风吃醋罢了。 申生看见她,笑道:“这才刚过晌午,就在疱房准备晚膳,姑娘也真是贤惠。” 林姷没说什么,等申生从冰鉴里取出梅子汤,林姷方才道:“都尉大人” “何事?” “我们还会留在襄阳多久。”她问。 申生眱她一眼,说:“高焕没有告诉你?” 林姷说:“他这些日来早出晚归,回来时疲惫不堪,我没有时间与他交谈。”其实她没有问高焕,问了高焕也不会告诉她。 申生放下手里冒着凉气的梅子汤,沉吟了片刻,说:“快了吧” “再有三四日?”申生也并不清楚,他又说:“襄阳令已经被革职了,高焕现在应该在找一份名单,名单记有和刘义勾结的晋臣。” 林姷非常惊讶,她忍不住重复道:“襄阳令已经被革职了!” “是这样”申生说:“五日前就被革职了,你还不知道?” 林姷轻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这些日子她一直在都尉府,白日里准备食物,晚上服侍高焕洗漱,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不清楚。 她说:“若是不杀人,那襄阳令是如何被革职的?”她不太相信,她潜意识里总觉得高焕会杀了襄阳令,毕竟杀人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远比让襄阳令被革职更容易。 申生没有避讳她,道:“杀死襄阳令固然容易,但是襄阳令一死,朝廷难免会派人调查,若是一不小心查出几封和匈奴互通的书信,对匈奴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申生的嘴角始终是微微上挑的,眼底也含着笑意,他说:“况且不说晋国,襄阳令一死,匈奴刘远第一个怀疑的,你猜会是谁?” “刘琮”林姷毫不迟疑地说。 申生笑了笑,道:“刘琮本来就不得刘远的喜爱,况且刘远此人又十分多疑,襄阳令一死,就算没有证据,刘琮也摘不干净。” 申生说:“所以高焕没有直接动襄阳令。” 申生回身将凉气散了一点的梅子汤重新放回冰鉴里,道:“你要知道,襄阳这个地方,每日都有许多的北边世族子弟逃难至此,这些世族垄断着朝廷命脉,甚至左右着天子。” “颍川荀氏,清河崔氏,弘农杨氏,太原林氏。”申生淡淡地念着这些世族。 林姷沉默不语。 申生说:“而如今,这些大族子弟大多仓皇南逃至襄阳,王家的长子,崔家长子,杨家的次子,你说,这些人如果在襄阳城里出了事,朝廷最先问责的将会是谁?” 刹那间,林姷直觉如雷轰顶,目光涣散。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1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