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不过是有些生气,她为什么会被迫离开崔陵,崔钰又为什么和家人分离,这还不是因为高焕。 当然这一切都是她的报应,就连崔钰也是受她的连累。 她语气柔了柔,回身哄崔钰。 她对不起崔钰。 好在崔钰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孩子,他很快就不哭了,听话的抱着虎头玩具自己出去玩了。 林姷调好药膏给高焕上药,她没有说话,而他也在沉默。 她把药膏均匀的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高焕说:“你恨我?” 林姷淡淡地说:“我没有什么资格去恨你。” 高焕说:“我刚从刘琮那里回来的时候,听到了两个消息。” 林姷没有说话。 高焕平静地说:“崔家给崔钰和你建了两座衣冠冢。” 林姷充耳不闻的轻轻的涂抹着药膏。 “崔陵即将迎娶谢家的长女。” 林姷涂抹药膏的手停了下来,她的身体轻轻颤抖。 高焕说:“你看错了他,他连一年都未能挺过去,你的衣冠冢刚一落成,他便迫不及待的迎娶新妇。” “这难道不是你乐得见的?”林姷反问。 这次高焕没有回答她。 林姷给他敷好了药,起身收拾药箱。 高焕换了话题,说:“过阵子我会被派去邺城,你同瑞婆崔钰也要跟随我们离开平阳。” “邺城”林姷喃喃,问道:“你被派去对付慕容鲜卑?” “是” 刘琮举办了一场庆功宴,他说要亲自为高焕接风洗尘,参宴的都是刘琮的身边人,其中就包括刘营,此刻刘营简直恨高焕恨到牙痒痒。 他觉得不平。 凭什么一个鲜卑人要骑在他们这些匈奴贵族的头上。 而周宾则显得忧心忡忡,他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想来高焕也意识到了,否则怎么会让瑞婆随他们一起离开平阳。 庆功宴上满座都是匈奴人,酒过三旬后,刘琮说:“高焕,此番出征鲜卑,我给你十万兵马。” 这个数量其实可以说是非常多,多到出乎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听到后都在窃窃私语。 唯有高焕,他好像是醉了,整个人处在一种醉醺醺的状态,一点也看不出有兴奋激动之意。 “哦,对了”刘琮又说:“这段时间你在襄阳城,我忘记告诉你了,那个樊申虽然厉害,但脾气实在是太臭了,就像……” 刘琮迟疑了一会儿,一拍案几说:“就像那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天他把我给惹怒了,我一不小心就给他斩了。”他说得轻飘飘的。 樊申被斩了。 周宾听到后只觉得如雷轰顶,他转头看见高焕,只见高焕仍是刚刚那副微醺的模样,仿佛也没当回事,斩了就斩了一般。 倏忽间,周宾觉得舌头有些发苦。 刘琮继续用一种缓慢的悠闲的语气说:“至于他带来的那两万晋军吗?我给活埋了。我们匈奴不差这两万的士兵。” 刘琮指了指高焕,用一种无奈的口吻道:“战俘留不得,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原来竟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一个人呢。” 高焕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仿佛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身体摇摇晃晃,最后扑通一声趴在了案几上睡着了。 夜里林姷是被瑞婆的声音吵醒的,她推开门只见周宾和黑胡儿搀扶着醉醺醺的高焕进到旁边的一间屋子。 瑞婆端着醒酒汤跟着进去,嘴里骂道:“你们两个跟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让他少喝一点酒,怎么就醉成这么一副样子……” 瑞婆一边让周宾和黑胡儿将高焕放到床榻上,一边吹着醒酒汤,余光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姷,立刻拉着林姷的手进屋说:“姑娘来得正是时候。”又瞪了一眼黑胡儿说:“你们两个笨手笨脚的愣头青,快出去吧,这里有我和林姑娘照顾。” 瑞婆的意思很明显。 在撵走黑胡儿和周宾后,瑞婆将醒酒汤交给林姷:“姑娘快帮我照顾高焕一会儿,我才想起来炉子上坐着汤呢。”瑞婆说完,也不顾林姷是否愿意,转身离开,嘴里还嘟囔道:“上了年纪就是爱忘事。” 刚刚还手忙脚乱吵吵闹闹的屋子,一时间就只剩下了林姷自己,她捧着那碗醒酒汤有些啼笑皆非。 林姷看着床榻上的高焕,她能闻到他身上的一股酒气,非常浓,她转身将油灯点上,借着那昏黄的火光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脸色呈着一种酒后的红,嘴唇依旧没有血色。他就这么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睡着,眉心微皱。 林姷看着他,蓦的,她叹了一口气,他的伤口还没有好,真不该喝这样多的酒。 她坐到床边准备喂他醒酒汤,不等将汤碗抵到他唇边,他却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林姷多少有些惊骇。 高焕就这么看着她,他的眼睛平静清醒,一点不像是喝了酒,黑色的瞳仁里流淌着一种莫名的难以言说的情感,或许是悲伤,或许是苦涩,又或许是无望。 林姷说:“你没有喝醉” 高焕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装醉?” 高焕没有回答她。 空气里是酒味,酒味混合着柔和的昏黄的火光一点点晕开,他吻上了她,甜糯的酒味一丝一缕缠上了舌尖。 过了很久,他才松开她,他说:“崔陵也这样吻过你吗?” 他的问题总让她无所作答。 她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不明白他怎么总是要提起崔陵,总是要和崔陵作对比,或许是想让她感到痛苦,或许是想以此来折磨她。 总之,她觉得他这样真的是无聊透顶,甚至幼稚极了。 而高焕自己也不明白,她的身边并不止出现崔陵一个男人,可他不在意赵漾,更不在意林业深,他只在意崔陵。 从他十二岁第一次见到崔陵开始,他就总是在拿自己同崔陵做对比,无时无刻。 他要比崔陵更强大,更聪明,更英勇。 他要胜过崔陵。 他有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幼稚极了,崔陵甚至都不知道有高焕这样一个人存在。 他高焕就像是一个生活在阴影中的人。 林姷说:“你想让我回答你什么?他这样吻过?还是没吻过?” 高焕没有说话。 林姷把醒酒汤递给他说:“喝了吧”她抿了抿嘴唇,又道:“你真不该喝这么多的……” 她的话没能说完,高焕再次吻上了她,这一次比方才要激烈得多,他将她压在床榻上,像是撕咬,把她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他一直吻到她的脖颈,然后他停下了,他的呼吸洒在她细腻的皮肤上,他们都没有动,过了许久,他沙哑地说:“林姷,我真是恨你” 他真是恨她,不是因为她欺骗他,利用他,将他出卖给林业深。 他恨她,是因为他对她的善良,对她的好,并没有换来与之相等的回报。 …… “高焕,你喜欢上她了。” …… 是的,他喜欢她,他不再否认,他喜欢上她了,不是刚刚,更不是昨日,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心里曾栽下过喜欢的种子,那是一个顽强的种子,经历过骤风,经历过暴雨,经历过洪流,他以为这颗种子会被埋没,会被仇恨取缔,可它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开出了花朵。 开了,他便没有办法再摘下,他不舍得。 没有原因,更无法追溯其源头。 可是他对她的喜欢,只换来了伤害,换来了背叛。 而崔陵,他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她的温柔与善良。 他真的是恨她,恨她的不公与冷漠。 他恨她,恨得想要杀了她。
第53章 内奸 自从那晚以后,高焕再也没有见过林姷,此刻他们正率军前往邺城。 高焕已经从樊申被杀的错愕中换和了过来,此刻他双腿夹了夹马腹,行至周宾身侧道:“樊申是何时被杀的?” 周宾苦恼地说:“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我也是那天宴席上才知道的。” 高焕面色微沉,说:“看来刘琮始终怀疑我。” 周宾叹道:“刘琮的手腕也够硬的,两万多人,说坑就给坑了。” 高焕说:“他们不需要除匈奴以外的其他兵马。” 周宾道:“虽说刘琮多疑,但这次十万的兵马说派给你就派给你了,他出手这样阔绰我也真是始料未及。” 周宾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高焕眼眸忽而阴沉,道:“刘琮能出十万的兵让我打慕容,不过是顺势给我一个人情,既然如此,我就顺水推舟接了这个人情,灭了慕容。” “灭了慕容之后呢?一辈子当匈奴人,当刘琮的鹰犬?”周宾问道。 高焕没有回答。 事实上从他让瑞婆和林姷崔钰搬离平阳的那刻起,就已经有了和匈奴和刘琮分庭抗礼的打算。毕竟刘琮是个喜怒无常的怪物。 一想到林姷,高焕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次行军,他没有让林姷跟随,而是将林姷和瑞婆一起送去了河内。 他不想见她,他觉得只要他和她分开一段时间,他对她的喜欢就会渐渐淡下,到那个时候,他或许就可以狠心手刃了她。 至于河内,那里有一个叫石镇的羯人,他是河内郡守,也是当年和他们一起从上谷的林家坞堡逃出来的奴隶之一。 五年前,他们这帮从上谷逃出来投奔匈奴的奴隶所在的匈奴军队经历过一场恐怖的屠杀,在那场屠杀中,只有高焕周宾和黑胡儿活了下来。 至于石镇,他在那场血洗之前被派去了另一支前往河内的军队,他也因此躲过了一劫。 在这五年里,石镇凭借卓越的战绩,成为屯骑校尉,统领了一支军队驻守在河内。 石镇的力量虽然弱小,但为人忠厚,值得托付,将林姷和瑞婆送到他那里,至少不会出意外,再不济也比留在平阳,留在刘琮的眼皮子底下要强。 如此一来高焕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就在这时,一个粗布路人跑到了土路上,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全然不顾这支匈奴的军队,走到路中央时扑通的昏倒在地。 周宾说:“怎么回事!” 高焕也皱起了眉头。 眼前这景象很可能是敌人的陷阱与埋伏,全军都变得躁动起来。 高焕胯下战马也略显不安,高焕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抬了起来,军队的气氛刹那间肃穆起来。 周宾驱马走到了那人身边,抽过长.枪动了动那人的身体,然后翻身下马将那人的身体翻过来,而就在翻过来的瞬间,周宾的脸色变了,变得有些惊讶,眼里的防备也褪去了大半。 周宾跑到高焕马前,面色凝重说:“是个旧人。” 高焕皱了皱眉头:“是谁?” “李蒙” 李蒙 高焕眼前立刻浮现了那个口拙又忠厚的汉子,他低头看看了地上的那个身材略显消瘦的男人,下马走到近处,在看到那人的脸后,方才相信这男人就是李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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