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焕平静地说:“你还记的那年白马城外的山谷吧,如今你只能选择信我,因为除此以外,你别无选择,就像那时一样。” …… 刘增很快就听到有关李蒙的事,但他知道的不过是皮毛,比如,李蒙是奸细,李蒙被高焕关了起来。 刘增去质问高焕为什么不杀了李蒙。 高焕没有理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 刘增气得不得了:“他是奸细,现在就应该立刻提审他!对他用刑!老子就不信从他嘴里撬不出东西来!” 高焕正在翻看一卷快马送来的军报,淡淡地说:“李蒙不是奸细” “不是奸细?不是奸细你为何关他!我看你就是想要徇私枉法!”刘增非常不满。 周宾说:“注意你的语气!板子还没有吃够?” 刘增愤愤说:“你滥用私刑!我还没有告你一状呢!” 好不容易送走了刘增这位无脑将军,周宾舒了一口气,转头问高焕:“你到底想怎么处置李蒙,这都过去四日了,外面闲言碎语不少,传到平阳那里对我们没有好处。” 高焕收起军报,想来是这几次战况令人满意,他的脸上有了一点笑意,语气也轻松一些,说:“你知道我为何要将他收押关起来?” 他其实大可以不放出李蒙是奸细的消息,放了他,或是杀了他,也省得刘增来找他麻烦。 高焕这样其实是将自己也置于一个两难的地步。 周宾说:“不知” 高焕说:“因为李蒙是个聪明人,你别看他嘴笨,脑子可很精明,他知道自己现在要想活命,就只有投降这一个选择,况且我屡次保他,他会念及这份恩情。” 高焕叹道:“现在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他迟早会投降的。” 就在这时,士兵在帐外禀报:“将军,李蒙求见将军一面。” 高焕的脸上罕见的扬起了几分调侃似的笑容,道:“你看,李蒙已经服软了。” …… 李蒙投降了,实则不算投降,而是合作,他同意与高焕合作,让城中的晋兵与城外高焕的匈奴兵里应外合,一举灭了慕容鲜卑。 但这是有代价,李蒙要求高焕给他一批兵戈武器,如此他也就不用费力的去盗墓了。 只是这场私下的交易谁也不知道。 另一边高焕并没有将出兵夜袭邺城的消息告诉刘增以及刘增手下的人,他始终怀疑刘增身边有奸细。 这也就导致起兵的当晚,刘增还在榻上睡大觉,他听见厮杀声这才爬起来,他以为是敌军夜袭,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赤着脚急匆匆的拿过长刀,一把掀开帐子,样子非常狼狈。 但军营中并无敌军,刘增抬起头,看到远处邺城火光冲天,连那黑色夜空都被烧红了,远远的还能听到那战鼓声和号角声。 刘增抓过留在营中的巡逻小兵一问,这才知道高焕率军此刻都已经将邺城的显阳门给攻破了。 这边的小兵还没退下,那边又一个小兵来报,高焕已将宣明门攻破,势如破竹。 这下子刘增可真是一点功劳都捞不到了。 刘增气得直跺脚。 另一边,邺城城内尸骸遍地,城墙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城中的房屋是是茅草堆的,极易燃,方才只有一间屋子被燎上了火苗,转瞬便连绵烧成了一片。 霎时间诺大的邺城变成了一片火海。 高焕的铠甲就像是被血水给浸湿了,他的脸上也是血,眼睛通红,充满了杀意和恨意。 他的手里握着长.枪,他已经连斩了八个慕容氏的将领,他的身上都是慕容氏的血,这滚烫腥臭的鲜血让他的灵魂感到一阵快乐的战栗,然而不知怎么,眼前的景象和惨叫声恍惚间又与那年的棘城重合,让他想起了他那惨死的父母兄弟,他又不可避免的感到痛苦。 他要杀了慕容德。 他要把他的头砍下来,砍下来祭奠他的父母兄弟。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这个念头,他已经杀红了眼,疯了一样的从邺城显阳门一路攻往皇城追杀慕容德。 周宾则率一队兵马从升贤门攻了进来,升贤门是所有城门中驻守兵力最少得,也是最好攻下的,但周宾仍攻的有些吃力,若不是有李蒙从旁协助,他恐怕没命进来。 周宾正欲与其他军队汇合,恰好遇到了正在攻打西掖门的高焕,西掖门是拱卫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此刻那些鲜卑兵已经变成了一团散沙,根本无力抵抗匈奴骑兵的冲击,甚至毫无战意四散逃跑。 周宾气喘吁吁地对高焕说:“黑胡儿刚刚攻入了司马门,慕容德不在皇宫里,他从显阳门逃出邺城了!” “剿灭城中慕容氏党羽,其余者投降不杀。”高焕交代罢,便率一队精锐骑兵直奔显阳门,追赶慕容德。
第55章 老东西 慕容德这个老东西实在是狡猾,他一路躲藏,像是只在地里头乱窜的老鼠,几次都让他给逃脱掉了。 高焕一路带兵从邺城至管城附近,已经接连追赶了慕容德九日。 这日清晨,探子来报,已经在管城中发现了慕容德的踪影,高焕下令立刻加快行军速度傍晚之前务必赶到管城,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灼热的光芒。 而周宾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大概一个时辰以后,周宾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驱马加快速度,横拦下了高焕。 高焕有些诧异,立刻勒了缰绳说:“你这是做什么?” 周宾抿了抿嘴唇,说:“此处距离河内河阳县只有一百里。” 河内河阳县也就是石镇带兵驻守的地方,瑞婆和林姷也在那里。 高焕皱眉说:“那又如何?” 周宾内心又开始挣扎,欲言又止。 “说”高焕有些不耐烦,他还要追赶慕容德,一刻也当误不得,更磨蹭不得。 周宾低着头不敢看他,犹豫地说:“河内爆发了瘟疫。” 瘟疫 高焕感觉有一些恍惚,然后他立刻冷静了下来,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周宾说:“半个月前。” 高焕怒道:“为何不早说。” 周宾僵硬的辩解道:“那时候正在攻打邺城,我怕你和黑胡儿知道后会分心,刘增那边逼得又那么紧,一点岔子都不能出,所以我就先将这事瞒了下来。” “那你现在为何告诉我!”高焕忽然发了怒。 周宾真不该告诉他。 他还要追赶慕容德,那是他的杀父仇人,周宾真不该现在告诉他,他宁可自己不知道。 高焕愤怒极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愤怒来自于哪里。 周宾干瘪地解释:“我是怕,这里离河阳县那么近,我怕黑胡儿连他母亲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高焕□□的黑马略显焦躁的来回踏步。 “把消息传给黑胡儿,他想怎么做随他去。”高焕冷声说。 周宾如释重负地说:“好,我这就去告诉黑胡儿。”周宾立刻勒转马头,稍微停顿一下,转头问高焕:“那你呢?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高焕道:“继续追杀慕容德”他没有一丝犹豫。 这里去河阳县只要半日,去管城则要一日。 高焕带着精锐骑兵继续一路疾驰,地上的泥土被马蹄踏起,溅到高焕的铠甲上,然而只疾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高焕忽然勒紧了缰绳,那匹黑马坐骑嘶鸣着停下了脚步。 “将军?”高焕身侧的一个士兵道。 高焕紧紧攥着手中的缰绳,那粗糙的纹理将他的手掌磨得有些发烫。 “将军?”士兵又询问似的地叫了他一遍。 高焕没有回答,也没有看那士兵,他的眼睛有些阴沉。 “将军?” 高焕攥着缰绳的手掌有些发热,在那士兵连叫了他三声之后,他说:“回军,去河内河阳县。”他是咬牙说的。 他改变了主意。 …… 河内,河阳县。 此刻河阳县的情况有些不容乐观,原本平静的河内忽然间爆发了瘟疫,短短的两天这瘟疫便席卷了整个河阳县,幸免者寥寥。 林姷也得了瘟疫。 而这里驻防都尉石镇早已是焦头烂额,十日来,石镇一再向顶头上司请示征调大夫对抗瘟疫。 但真正送来的大夫并不多,打仗打到这个时候,中原的人都快死尽了,哪里来那么多的大夫。 况且上面的意思,是将他们隔离起来,至于怎么对抗瘟疫,上面没有明确指示。 这深一层的意思,谁都清楚,上面是想让这些得了瘟疫的人都病死,病死了,就不回传染了,瘟疫自然就杜绝了。 “这帮畜生不如的狗东西!”石镇愤愤地骂道,一脚踹翻了矮案。 石镇的下属赵峥进来,说:“大人,林姑娘又开始发烧了。这兆头不太对劲。” 石镇坐在案几上,两只手分别压在两个眼眶上,他使劲的揉了揉,然后抬起头道:“去!把大夫叫去给她治病!” 赵峥没有动。 石镇骂他:“你听不懂人话?” 赵峥为难地劝道:“大人,林姑娘已经烧了三日了,她的身上也已经起了红疹,这不是普通的风寒,林姑娘她得的是瘟疫,为今之计是应将她与那些患了瘟疫的人关在一起,隔离起来。” “你放屁!”石镇很少骂人,他从案几上起来,用手指尖一直戳到赵峥的额头上,道:“少废话!快去找大夫给她看病!” 赵峥万般无奈的离开了。 石镇非常的烦躁,林姷是高焕送来的人,高焕于他有救命之恩,他若是将林姷与其他病人一起隔离起来,届时他还有什么脸去见高焕。 即便他知道林姷很有可能活不下来,但他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方才对得起高焕的这份恩情, 就在这时,林姷来了,她的脸上蒙着绢帛,看起来又消瘦了一些。 石镇说:“姑娘怎么不躺在床上休息,我已经让赵峥去请大夫了,姑娘……” “大人”林姷打断了石镇,说:“我方才已经听到了大人和赵峥之间的谈话。” 石镇解释说:“都是那小子张口胡说” 林姷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自己染的是瘟疫,大人不必再宽慰我了。” 石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知怎么解释好。 林姷缓慢的,平静地说:“赵峥大人说的没错,如今全河阳的感染了瘟疫的病人都被隔离在了一起,唯独我留在都尉府。” “没有的事,你不要听别人胡说……” “石大人”林姷打断了他,继续说:“我很清楚,我留在府里只会害更多的人,大人若是真为了我好,就让我和那些病患……” “不行”石镇说:“什么事情都好说,就这事没得商量。” 林姷有些无奈,她轻叹道:“大人不过是怕无法面对高焕,怕辜负高焕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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