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把铁戟接住了那骑兵的银枪,是个从未见过的底层小兵,那小兵十分的悍勇,几轮下来已将那骑兵打得招架不住。 那骑兵无意再周旋下去,一勒缰绳离开了。 那小兵身上也受了几处皮肉伤,他过来搀扶林姷和秦弗。 他说:“现在城中已是一片火海,娘娘还是先请到城外避难。”说着一边搀扶着她们,一边给她们带路。 林姷说:“城里慕容德的兵马什么时候能撵出去。” 士兵说:“黑胡儿将军已经带兵回来了,此刻正在中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赶到邺城,娘娘只需暂避数日。” 林姷见他回答的有条不紊,面对敌人也是镇定自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吕良”士兵回答。 林姷说:“一会儿待我们安顿下来,你可否到邺城中查查杨缓,她们母子现在应该还在皇宫中。” 吕良说:“是” 吕良将林姷送到了邺城南边一处偏僻的村子,将她们安顿好,方才离开。 姓付的村民给她们了一间屋子,屋子不大,有些简陋,但还算干净。 林姷初一近屋子,觉得有些头晕,四肢像是灌了铅,秦弗搀扶她坐在床榻上,见她面无血色,着急地说:“不行,我得给姑娘找个大夫去。” 不等林姷阻拦她,她已经推门跑了出去。 过了半个时辰,秦弗带回来个村野大夫给林姷把脉,村野大夫仔细的检查过,说:“姑娘是怀了身孕。” 林姷怔了一下,然后掩面笑了出来。 秦弗有些莫名其妙。 林姷笑够了,说:“老大夫不要开玩笑了,之前也有大夫瞧过,说我是以前得的瘟疫留下了病灶,稍微受了凉,致使风寒入骨。” 大夫说:“不会的,错不了,姑娘至少有两个月的身孕。” 林姷听他如此说,脸色才微微改变,两个月前时她还在军营,临别前,她确实和高焕欢愉了几晚。 但转而她又无奈地笑了,她还是觉得不可能,她和崔陵那么多年也没有怀上,和高焕几次就怀上了身孕,这怎么可能。 她不相信。 大夫说:“姑娘这两个月可来葵水?” “没有”林姷说:“我葵水本来就不准时。” 大夫叹了口气说:“我以前偏钻研这女子妊娠之事,姑娘绝对是怀了身孕,只是脉相微弱,又因染了风寒,脉象更加的紊乱,姑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若是肯听我一句,就好好调养身体,这孩子兴许能留下来,倘若不佐以汤药调理,不出旬月就会小产。” 换做得了别的什么病,林姷肯定一笑作罢,置之不理,但此刻她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姑娘” “姑娘”秦弗叫了她几声。 林姷方才缓缓的抬起眼帘,她看着那大夫,过了许久,她说:“好,我调理。” 大夫笑道:“那好,我现在就去给姑娘写方子,有些寒性的食物姑娘就不要吃了,姑娘的身体弱,房事也不要做了,伤寒的药要按时吃,不然恐怕也容易小产。”大夫说完,笑呵呵地出去写方子煎药。 林姷坐在床榻上,她看起来很平静,过了一会儿,她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她拿手擦了擦,更多的泪水流了出来。 秦弗说:“这是好事,姑娘怎么还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流泪。 这些日子以来,她轻轻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还是有一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的就想起了崔陵。 她和崔陵就是个错误,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所以她当年那么努力,也没能怀上崔陵的孩子,却毫无预料的怀上了高焕的孩子。 她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悲伤,此刻,她只是觉得有些荒唐,有些可笑。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命运使然。 …… 晚上的时候吕良回来了,他说杨缓从昭贤门逃了出去,没有被慕容德的人抓到,还说黑胡儿已经带兵到了邺城下,双方正在邺城以北交战。 秦弗将煎好的汤药给林姷,林姷喝了以后,又含下了一块蜜饯,她说:“高焕呢?” 吕良说:“主公已经攻下了长安,灭了汉国,如今应该正往邺城赶,听说主公想把国都迁到洛阳。” “洛阳,那离西凉很近。”林姷随口说。 吕良说:“主公的意思,可能是想要灭了西凉。” 林姷没说什么,军政上的事她了解的不多,不便置喙。 几日后,黑胡儿攻破了邺城,屠杀了西凉骑兵。 吕良说:“没有死于屠刀下的也被黑胡儿给坑了。” 林姷眼前浮现了那个黑黝黝的高鼻深目的少年,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哑巴手段能如此狠。 吕良说:“杨缚也被带回了邺城,黑胡儿现在北上追杀慕容德。”又问她:“姑娘现在回邺城吗?” 林姷说:“不回去了,就在这里。”她不想回去了,她觉得住在邺城的郊外比住在那个阴森森的皇宫里好。 在这里她能闻到冰雪的香味,傍晚的时候还会升起灰青色的炊烟,她觉得这里才是人间。甚至连她的风寒都好了。 又过了几天林姷出现了妊娠反应,吃不进去东西,油腻了一点就要吐,秦弗劝她会邺城的皇宫去,她也不肯。 吕良说高焕回来了,在邺城的皇宫里,他没来找她,还说杨缓缠上了他,他在杨缓的德彰宫留宿了几夜。 林姷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她不肯说,也不主动回去。 她在这个偏僻的村子里生活的很愉快,她的肚子也微微隆了起来。 她时而躺在床榻上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望着简陋的房梁出神,时而吃几块酸酸的蜜饯。 秦弗劝她回宫,还说:“主公还不知道姑娘怀了身孕,姑娘应该回去告诉主公。” 林姷充耳不闻。 直到十天后的夜里,高焕来了,他推开房门,坐在她的床榻边。 借着月光,他看着她,他声音是凉的,他说:“黑胡儿死了” 林姷愣了一下, 高焕垂着眼帘摆弄着床榻边放着的碟子,他拿了起来攥在手里,说:“黑胡儿死了,北上追击慕容德的时候掉进了慕容德设下的圈套,被乱箭射死了。”他的声音异常的平静,甚至听不出有一丝难过。 林姷支撑着手臂从床榻上坐起来,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抱住了他的身体,将他的头轻靠在自己的怀里,她摸着他的脸颊,摸着他的黑发。 过了一会儿,林姷才开口,她道:“那慕容德呢?” “被活捉了回来”他的声音有一些哑,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他说:“我要灭了西凉”他的声音实在是平静,平静到了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只是在规划一个目标。 “他追随了我十年。”高焕平静地说:“从那年的上谷他就跟在我左右,十年了,前些日子周宾还说想要给黑胡儿娶个姑娘,说他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 他的话忽然多了起来。 林姷没有说话,她只是听着他说,月光下,他们拥抱依偎在了一起。 后来,高焕不说了,他说够了,他的额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 林姷轻轻拉起高焕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林姷说:“我怀孕了”她的声音很平静。 高焕怔了一下,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掌还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这回换林姷说了,她道:“四个月了,是在鲁阳时怀的。” 高焕抬起头来看着她,这才发现她在微笑,那笑有些甜,还有一些苦。 她说:“高焕,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她说:“我幼年的时候,林业深给我服过一种汤药,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 她说:“高焕,我们将这孩子生下来好不好。” 高焕吻上了她的嘴唇,他的手捧着她的脸颊,又转而搂住了她的身体,他吻了她很久,然后说:“好”
第70章 锁
第71章 重逢 林姷做了一场梦,梦见那年襄阳的街头,还梦见鲁阳的那家客栈。 她在梦里看见了崔陵,她拼着命的叫他,可是他没有听到,他携着另一女子的手离开了。 醒来,林姷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外面的天还没有亮,高昭在她身边睡觉,他睡得很熟,很香,小肚子上下起伏。 她看着高昭,然后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秦弗进来说:“娘娘是做噩梦了吗?” 林姷说:“没事”她起来,坐到案几旁梳头,问秦弗说:“今天是要举办宴席迎接晋国来使吗?” 秦弗说:“是”又说:“刚才已经有一波奴婢起来了,应该是去清理宴上用的食材。” 林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觉得她老了,不仅仅是外貌,她的神情也变了。 她老了。 她被这个念头惊得一身冷汗。 她转头问秦弗:“我也要去吗?” 秦弗说:“接待晋国来使是大宴,后宫没有妃嫔,娘娘执掌后宫,照理应该去。” 林姷垂着眼帘,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命人送上热水,我要沐浴梳洗。” 邺城的皇宫是前朝魏武皇帝修建的,留到现在,许多主殿还保持着当年的辉煌,就比如这间长央宫。 鎏金鸾凤,连枝金灯,还有绘龙纹屏风,地上铺着的是西域运来的红毯。 夜晚将近时,奴婢将宫内所有的油灯点燃,霎时间长央宫明亮如同白昼。 此刻林姷正在北雀宫更换衣裳,她的黑发上带着金簪,身上穿着锦缎制成的金丝绣纹华衣,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隆重的华丽的衣裳。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有一阵,她方才别过头,她的手掌攥了又松开,来回反复了好几次。 她刚穿完衣裳,高焕就来了,他今日穿的是黑红相间的朝服,但他没有带冕旒,只带了鎏金打造的发冠。明亮的火光下,他的脸更加的白皙了,只是他的嘴唇仍然没有血色。 他的衣裳走的有些乱,林姷给他理了理,说:“我同陛下一起去?” 高焕唔了一声,说:“一起去。” 林姷的手指有些僵硬,她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高焕低下头看着她,说:“不想去,害怕见到崔陵。” 林姷说:“不是” 高焕其实并不担心,他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连孩子都有了,又何必在意一个崔陵,他相信她是爱他的,至少也还有喜欢在,但此刻他见她这幅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是人之常情。 林姷给他理好了衣裳,遂与他一起离开。 长央宫里灯火通明,周宾,张和,许多人都在。唯独没有崔钰,崔钰不能来,他若是见到崔陵,恐怕这场晚宴就会彻底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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