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傻子吗,她对付起自己来,回回是招,绝情决意,她怎就狠不下心,将那畜生给杀了。 唐韵死活掰不开他的手,声音突地带了哭腔,“太子殿下,看在我也曾真心伺候过你的份上,你放开我,成不?” 太子的胸口突地一刺,握住她的手,蓦然松,哑声唤她,“唐韵……” 唐韵转过身,脚步从廊下跌跌撞撞地走过。 片刻后,那道孤零零的身影下了阁楼,步入一群人潮之中,脚步不再踉跄,脊梁也慢慢地挺得笔直。 在无人看得见的地方,她还是孤傲的。 哪怕只有最后一刻,她也要坚持着她心头的高贵和干净。 * 唐韵走了好一阵了,太子还立在那儿。 头上的帷幔,多少挡住了他骇人的目光。 适才唐耀被人抬下去后,赵灵便跟着一道隐入了后院,如今处理好了回来,才走到太子的身旁,拱手道,“殿下。” 良久,太子才压制住心头那滔天的怒火和钻心的疼痛,咬牙问了一声,“那畜生死了没。” “属下已经让人押下去了。” 太子声音极轻地道,“小心些,别弄死了。” 他可还死不得,否则他这一腔怒火和心疼,可没地儿发…… “唐韵呢。”那名字刚从喉咙口里吐出来,太子的心头又是一阵钻心地疼,疼得他有些发麻,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在了一起, “殿下放心,属下暗里已派了人跟着。” 太子的脚步这才动了动。 秋姑娘也出来了,身上的衣裳已经穿戴整齐,哪里还有适才那副轻浮的模样,款款地走到了太子跟前,规矩地行礼,“韩大……” 太子的手突地抬头,对着她一扬,止住了她。 秋姑娘一愣,疑惑地抬头,隔着那帷幔只瞧了一眼,神色便猛然震住,这哪儿是什么韩大人…… 秋姑娘的背心陡然生了汗,忙地垂下头,脚步让到了一边,一声都不敢吭。 太子的脚步缓慢地从她身旁经过,赵灵紧跟其上。 这个时辰的万花楼正是热闹,楼下的舞台上,这会子正在唱着一段戏曲儿,锣鼓声一片沸腾。 “郎君啊……” “你这番怜我,痴我,不舍于我,可是心上已经有了我……” 太子的脚步刚立在那楼梯口上,突地顿住不动了,一双深邃的黑眸,紧紧地盯着舞台。 台子上被称为郎君的人,轻轻地推开了姑娘,却是一步三回头,见那姑娘突然摔在了地上,赶紧奔了过去,“敏儿啊,我的心肝……” 小娘子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声泪俱下地诉道,“郎君这是在心疼我啊,怕我摔着怕我磕着,郎君此番与我千里相会于此,可是因郎君心头思念于我,吃不好,睡不着?” 被唤为郎君的公子点了头。 小娘子一阵欢喜,一阵泪,竟是拿着一双小拳头垂起了他,骂道,“你这死相木疙瘩,你这心头分明是有了我啊……” 舞台上的郎君,一脸的痴呆。 立在楼道上的太子,仿佛也被他精湛的演技所折服,一双眸子如同被摄了魂,慢慢地变得空空洞洞。 ——可不就是。 思她、怜她,心疼她…… 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喜她所喜,恨她所恨。 他是当朝太子,谁又能当真惹了他后还能全身而退,又能次次挑战他的底线,戏弄他,不断地惹怒他,却依然能够安然无恙的。 太子呆愣了好一阵,才从那难以置信,又仿佛早已透出了种种迹象的真相之中,慢慢地缓了过来。 深邃的眼眶,也因这一发现,染了红潮。 太子无奈地勾起了唇角,扯动着心口,疼得发麻。 唐韵。 ——孤可能,喜欢上你了。 底下的锣鼓声消下。 小娘子的声音再次传了上来,“郎君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意,莫不是嫌弃奴家身份卑微……” 公子一把抱住了她,“敏儿啊,我怎舍得,是我没本事,怕给不了你好日子……” 最后一阵震天的锣鼓声,伴随着看戏人的叫好之声,太子的脚步从那楼梯上走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出了万花楼。 一到马车上,太子的唇角便含着一抹阴冷的寒意,吩咐赵灵,“将那畜生阉了,手脚也砍了,喂狗,不,喂他自己吃下去吧。” 赵灵:…… “还有,她那个什么后母,也砍了手脚,唐文轩,踢进江里,淹死得了。” 赵灵后背都生了凉。 韩靖走之前就吩咐过他,太子的性情变化无常,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表面的话给蒙骗了,多听即便,别办错了差事,掉了脑袋。 是以,太子说完,赵灵觉得他应该再等等,不敢轻易去办。 毕竟是三条人命。 可等了约莫十来息了,还不见太子发话,赵灵不敢再怠慢了,领命道,“是。” 赵灵往前走了五六步,太子终于出了声,“先留他一条狗命。” 赵灵脚步一顿。 良久又才听太子吩咐道,“畜生该阉,旁的人先不动,回去将吴家那窝子逆党的身份证据,给整理出来,拿给孤。” 比起适才的震怒和阴冷,太子此时的语气要冷静得多。 赵灵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是。” 倒是终于体会到了韩靖口中所说的性情变化无常。 回到东宫,已经过了辰时。 明公公举着灯到马车前接人,灯还未举上去,就见太子的身影一下窜了出来,利落地跳下了马车,脚步如风地走进了门口。 明公公:…… 这,这又是被唐姑娘给气得?虽有些对殿下不敬,可明公公心头当真很佩服这位唐姑娘。 合着太子这二十年里没生过的气,都让唐姑娘给他补了回来。 太子心情不好,谁都不好过。 明公公低垂着头进去,正提着一颗心,便见太子一屁股坐在了书案前,冷声道,“端阳祭祖,将吴贵嫔的名字加上。” 明公公:…… 吴贵嫔,这都身怀六甲了。 这番奔波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适当活动,有利于生产,身为后宫嫔妃,祭拜皇室祖宗,她不应该去?”什么皇子皇孙,他不在乎了。 他只想让那一窝子人都消失。 明公公忙地应道,“是。” 可就算是这样,太子心口的那股心疼,还是没有减去半分,坐了半刻后,突地起身,去了净室。 一飘冷水从头浇下,倒也不是很凉,却能让人清醒几分。 可脑子越是清醒,越是心疼。 太子冷冽的眼眶渐渐地布了一层殷红,眸子里溢出了滚滚水汽。 她就是个蠢货,竟然让别人如此欺负了去,她就是特意来折磨他的,想让他活活心疼死。 * 唐韵走出万花楼后,心情已经平静了。 走到街头,拦了一辆马车,直接回到了宁苑,刚从马车上下来,阮嬷嬷便打开了院门,提着一盏灯过来接她,“姑娘,怎么这么晚。” “今儿去了码头,耽搁了。” 阮嬷嬷先没问,接她进门,回头又栓好了门扇,替着灯盏,照在了她的脚下,才问,“怎么去了码头?” “今儿太子查账。”唐韵的神色没有一丝异常,“在码头,我还碰上了三表哥。” 阮嬷嬷一愣,“三公子。” “嗯。”唐韵点头,笑着道,“可惜了那几条海鱼,本想拿回来给你尝尝,耽搁太久,没能带回来。” 阮嬷嬷心头一热,“知道姑娘心头惦记着奴婢,那样的东西姑娘带回来了,奴婢也吃不惯。” 阮嬷嬷说完,便冲着里院正在烧水的阿潭唤了一声,“姑娘回来了,将腌好的樱桃拿过来吧,阉了半日,这会子肯定入了味。” 阿潭立马应了一声,“成。” 唐韵刚进屋,坐在了暖阁内的圆桌旁,阿潭便端了一盆子红彤彤的樱桃,因着今儿唐韵出门前,对她的一声警告,进来时,格外的小心翼翼。 唐韵看着她一笑,没再吓她,“好了,我不会卖了阿潭。” 阿潭抬起头,便见唐韵温和地看着她,“不过我的确有事,你既跟了我,便是我的人,往后我护着你,你也得帮衬着我,可好?” “姑娘……”阿潭心头一暖,正要跪下去,被唐韵一把扶住,招呼了阮嬷嬷一道过来,“今儿不吃完,明日就该坏了,咱分了吧,明儿馋了再摘。” 阮嬷嬷听了,也没客气。 院子里满满一树樱桃,确实也吃不完。 阮嬷嬷将搁在旁边木几上过的灯盏移到了圆桌上,灯火朦朦胧胧,主仆三人围着桌子,抿起了樱桃,杏黄的核儿,慢慢地堆了小山。 阮嬷嬷突地想到了一年前的一桩事。 原本姑娘身边也有个婢女,叫明烟,是唐家老夫人指给姑娘的,虽不爱说话,性子却本分,只是一年前,忽然坠了井。 姑娘还为此伤心失神了半月,还未从那悲伤里走出来,唐家那位世子爷便惹了事,让唐家遭受了灭顶之灾。 阮嬷嬷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唐韵,见其一双眸子正盯着跟前的灯盏,清亮的眼珠子被那火光照得莹莹生出了水光。 “嬷嬷,明儿我还得出去一趟。” 阮嬷嬷一愣,“姑娘打算去哪儿。” 唐韵眸子轻轻往下一敛,道,“唐家。”
第63章 那日姑娘出宫,唐家吴氏前去堵路的事儿,阮嬷嬷都知道,要不是宁侯爷上唐家骂了一回,还不知会如何纠缠。 如今好不容易摆脱了唐家,听唐韵说要回去,阮嬷嬷心头一跳,“姑娘,奴婢跟您一道吧。” 虽说姑娘身后已经有了宁家,自己又是乡主的身份,唐家奈何不了她,可吴氏那一窝子,心眼实在太毒,她怕姑娘过去了,那吴氏又生出什么歹意来。 唐韵倒没拒绝,点头道,“好。” 单阮嬷嬷恐怕还不够,唐韵回头吩咐阿潭,“明儿我走后,阿潭去找二表哥,借几个人来唐家院子,他要问了,你也不必瞒着,就说我去了唐家。” 原本想再等等,等她将吴家身后的人揪出来,她再去清算,以此卖给太子一个人情,让他放了自个儿。 但唐耀,必须得死了。 她一刻都等不了。 阿潭忙地吐出了嘴里的樱桃核儿,点头道,“好。” 阿潭本就是个聪慧的丫头,有了姑娘适才那话,她也明白了,往后姑娘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宁侯爷将她给唐韵时,也同她交代了,往后她的主子就是跟前的唐姑娘。 * 翌日天边才翻了个鱼肚,太子便起来了。 赵灵昨儿夜里,已将吴家所有造假的文书,都拿给了太子,太子整整一夜,一会儿闭眼,一会儿睁眼,脑子里全是唐家那畜生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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