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绿衣姑娘一笑,随口问道,“小哥是南方人吧。” 唐韵点头,笑着道,“我是江陵人。” “那可巧了,我也是。”绿衣姑娘盯着她嘴角边上的两个浅显梨涡,眉目轻轻拧了拧,轻喃道,“我怎瞧小哥,好像在哪里见过。” 唐韵抬起头来,目光也没回避,“头一回见姑娘,我也觉得眼熟,同在宫中当差,想必是之前碰上过姑娘。” 绿衣姑娘若有所思。 唐韵给她夹了一块肉进碗里,“姑娘多吃些。” “多谢小哥。” 天黑后,绿衣姑娘一走,唐韵便开始收拾,洗漱完又熄了灯,早早地躺在床上,观察着对面屋子的动静。 * 太子诵完经出来,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去了西院。 一进门,便见公主有气无力地歪在了榻上,见他进来了,才艰难地扶住了宫女的手,坐了起来,声音也极为虚弱,“皇兄可算记得我这个妹妹了。” 太子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坐在了她对面一张高凳上,才轻声问,“忏悔得如何了。” 公主一脸的真诚,“皇兄,我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一剑穿死他,那样太过于明显,我应该下|毒,神不知鬼不觉,了无痕迹……” 太子看着他,弯唇一笑,起身就走。 公主急了,瞬间从软榻上起身,追了两步,“你别走啊,皇,皇兄,我真的知道错了。” 太子顿了步。 公主匆匆走到他跟前,很想认错,可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蒋槐倓那个老匹夫,一直瞧不上父皇,前些年还背地里暗讽父皇趁火打劫,土匪行径,他也不瞧瞧他那儿子是什么德行,同本宫议亲那会儿,还同父皇说什么公主虽刁钻,本性不差,若细心教导,假以时日必会定性,合着我一个公主,父皇母后亲生的,还得让他教导?他怎就不教教他儿子,何为廉耻,与自家表位私通,儿子都两岁了,他还有脸尚主……” 太子平静地听她痛诉完,压根儿没有半丝动容,“杀了人,还有理了。” 这事儿她解释了不只一回了,“我本也没想要他命,是他自己凑上来,非说要我挖开他的心,让我看,那,那本宫若不遂他愿,岂不是,对不起他。” 公主想起来就糟心,“还有他那表妹,一口一个贱人,谁是贱人呢?她怕是眼瞎……” 太子提步便往外走,“嗯,继续呆着吧。” “皇兄,你不能这样。”公主提起裙摆紧追而上,“一个月了,我吃了一月的斋,人都快没了。” “是吗。”太子一笑,“孤见你挺有精神,脸色也挺红润。” “皇兄,我真的……” 太子头也没回,“韩靖。” 公主:…… 成,要想下山,还得自个儿想办法。 * 卯时三刻了太子才回屋。 明公公在前提着灯,两人的脚步经过对面的厢房时,又是一片漆黑,太子瞟了一眼,目光并没有任何停留。 倒是唐韵,看着对面的灯火熄灭,眼睛迟迟没有合上。 两日了。 太子没来,也没让任何人上门过问她。 翌日午后,绿衣姑娘准时地到了她屋里,一番吃喝完,天色一黑,唐韵依旧灭了灯。 连着三日,皆是如此。 到了第四日,唐韵看着对面漆黑的屋子,心头渐渐地生了忐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 实则,她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那夜太子确实对她生了心思,可她不敢确定,太子对她的兴趣,足不足以让他主动上门。 还有三日,便要下山了,再这般下去,她怕是回不了东宫。 心中有事,也没睡好,第二日绿衣姑娘再来,唐韵的脸上便多了一丝疲倦。 绿衣姑娘也瞧了出去,关心地问道,“小哥没歇息好?” 唐韵笑了笑,“起初睡下时,身子还暖和,躺倒半夜,背心就凉得慌。” 绿衣姑娘道,“山上昼夜温差大,半夜尤其冷,小哥若是身子寒,我倒是能给小哥指一去处,后山不远有一温泉,小哥睡之前先去泡上一泡,保管小哥一夜都暖。” 见唐韵有些动容了,绿衣姑娘又道,“这几日小哥顿顿烧火,身上也有股味儿,我那正好有一套赞新的衣裳,之前一位太监走时落了下来,我给你带上。” 唐韵连连道谢,“那就有劳姑娘了。” 天色擦黑,唐韵跟着绿衣姑娘一道出了院子,两人都没提灯,借着月光,一路摸到了后山的小路。 确实如绿衣姑娘所说,泉水并不远,地方隐蔽,还没有人来往。 绿衣姑娘同她指了温泉的位置,便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了她,“衣裳我都替你备好了,待会儿小哥泡完,直接换下便是,我先走了。” 唐韵不敢耽搁,躲在温泉池子后褪下了身上的衣裳,一件不剩地侵进了泉水中。 泉水意外得暖。 原本她只是想同绿衣姑娘讨一桶热水,好去去身上的油味儿,倒不曾想,这山里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唐韵贪婪地泡了一阵,整个人钻进了水里,脑子里却没有一刻消停,今夜太子要是还不来,无论如何她都得主动上门了。 适才她跟着绿衣姑娘上山时,记得很清楚,山间的那条小路并没有灯火。 当身后山路上的一抹光亮突然映入跟前的水潭里时,唐韵的脑子“嗡”地一声,身子紧绷,动也不敢动。 耳边的水声安静下来,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唐韵提着心,慢慢地躲到了温泉边上的石头后,一把抓过了绿衣姑娘拿给她的包袱。 慌乱中,包袱里的的衣裳散落了出来,沾到了水池边上,唐韵手疾眼快地一把捞起,这才发觉,那衣裳并非是太监的深蓝袍子,而是一套宫娥的绿衣裳。 唐韵:…… 唐韵来不及去想,公主到底是何时察觉出了她的身份,眼下只顾着将衣裳往身上套,匆忙之中,难免惊动了水花。 翠绿色的外衫还捏在她的手上,说话声已经到了跟前。 “时辰不早了,大师请留步。” 熟悉的声音入耳,唐韵的脚趾头都绷紧了。 都到这时了,先前公主同她说的那些话,自然不可信,唐韵虽不知道这是哪儿,大抵也能猜出来,应该是太子清修的地方。 诚然她今儿是有意想要去勾人,也从未想过要在这佛门净地……唐韵屏住了呼吸,连眼睛都闭上了。 “那老衲就送到这儿了,明日再候殿下。” “有劳大师。” 说话声消失,跟前的灯罩也慢慢地走远。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彻底不见了半丝光亮了,唐韵才敢从里出来,一面套着外衫,一面蹭着鞋,慌慌张张地上了山旁的小路。 刚往山下走了没两步,身后突地响起了一道温润的声音,“走错方向了,孤在这儿呢。”
第13章 夜色寂静,那声音极具穿透力,温润、低沉地落在了唐韵的耳边。 唐韵脊梁都绷直了,白皙的脸蛋有了几分花容失色,转过身颤颤地唤道,“殿下?” 太子一身墨黑立在月色底下,正看向她。 夜色朦胧,虽瞧不清楚,但唐韵知道自己有多糟。 襦裙刚沾过水,好几处都已湿透,冰冰凉凉地贴在了她的腰侧和臀部,凹凸紧裹,发丝上的水珠慢慢浸出,已打湿了胸前一片。 短褥的系带,她还没来得及系。 此时的她怎么看,怎么不妥。 见太子已经迈下了青色石阶,脚步不徐不疾地朝她走来,唐韵着急地摸了几回也没寻到衣带,只好先拢紧了短褥的衣襟。 片刻,太子的脚步停在她跟前,看了她一眼,忽然弯身,探出手中翻开了一半的经书,挨着她的大腿外侧轻轻一挑,将贴在她身上的一根系带,递到了她跟前。 “找这个?” 被他手里的经书碰上的一瞬,唐韵的身子便僵住了。 再见那湿漉漉的系带落在了他的书页上,水渍迅速蔓延,打湿了大半张纸,唐韵的脸瞬间红了个透,赶紧接了过来,“多,多谢殿下。” 太子合上书页,并没介意。 唐韵微微侧身,匆忙地系好了衣带,却察觉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短褥几乎都湿透了。 唐韵拿手轻轻地捂住了胸口,只能先装糊涂,转过身抬头问道,“殿下怎么在这儿。” 太子侧目,漆黑的瞳仁俯视着她,如深渊凝视而来,直穿她眼底。 唐韵一个心虚,百口莫辩。 “怎么进来的?”见她没再出声,太子的视线才从她脸上移开,自然地落在了她胸前一截皓腕上。 两人没有燃灯,原本也瞧不见什么,被她那一捂,倒是欲盖弥彰,他不留意都不行。 太子又近距离地,从头到脚,将她扫了一遍。 唐韵正愁着该如何编个理由,万不能将公主给卖了,便听太子道,“宫娥的衣裳,哪里来的。” “韵儿同院子里的姐姐那借来的。”身后一股冷风吹来,唐韵一身湿衣贴在身上的,透心得凉,说话时难免会瑟瑟发抖。 能找到这儿来,不容易。 能穿成这样更不容易。 太子也没为难她,提步往山下走,温声提醒道,“孤忘了告诉你,欲擒故纵那一招对孤没什么用。” 身后唐韵的脚步突地顿住。 纵然心头已经想到了对他无用,可此时被他这番揭穿了心思,免不得会慌乱。 那几年的相处,她早已知道太子是何人,也清楚他是什么样的性子,心思尤其得缜密,且无情无义,绝非是表面上的那般温润如玉。 唐韵再次恨自己太过于着急了,赶紧追上两步试着去圆回来,“殿下,韵儿……” “唐韵。”太子一声打断她,语气带了些严厉,“公主她自身难保,也护不住你,你不用白费功夫,只需踏踏实实地呆着,孤自会给你一条……” “殿下当真如此想韵儿的吗。”唐韵的声音很轻,带着些哭腔。 太子自是住了声。 不待他转过来身,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双纤细的胳膊,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轻柔凹凸的身子没有半点缝隙的贴上了他的后背。 湿漉漉的冰凉感,袭上脊背。 太子没动。 漆黑的瞳仁浸入夜色,幽暗深邃。 “韵儿是真心喜欢殿下,可韵儿又不敢给殿下添麻烦,怕旁人瞧了出来,更怕公主认出了韵儿,是以才躲了几日,可这几日韵儿日日都盼着殿下能来偷偷瞧我一眼,韵儿知道,殿下对韵儿其实是有感觉的对不对?” 娇软的诉怨声,仿佛藏着天大的委屈,放肆之中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不俗不纯,勾搭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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