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祭祀的时间越来越近,幽族人已将整个幽族领地都装扮了起来。青色或蓝色的绸带,紫色的绳结花,唯有他们穿的白袍,一尘不染的白,未做任何装饰,只戴了透明的水晶项链或者水晶头饰。 薄黎换了和他们一样的白袍,头上也戴了一顶水晶珠冠作为装饰,白袍的式样比较复杂,据送来的人说,这是要在幽族祭祀那天穿的。 幽族人为这个祭祀,在多年前就修筑了一个巨大的祭台,如今只需在祭祀前几日派人打扫,略微修缮即可。 薄黎跟着他们去祭台看过,那祭台修的很高,是为了举行祭祀的时候让所有幽族人都能够看清祭祀仪式,地面以水晶铺成,光可鉴人。祭台周围的青石围栏上缠绕着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米粒大小的花,半透明的花瓣,据说这是幽族领地里唯一会开花的植物。 幽族有一种名为“心焰”的酒,就是用这种花酿成的。 “心焰”通常只有在幽族举行重大活动时才会拿出来饮用,妙华嫣借着自己作为圣女的特权,送了薄黎一坛。 据妙华嫣道,“心焰”味道醇厚,香味浓烈,喝了有强身健体之效。 薄黎不舍得喝,只道将来他们两个成婚时,留作合卺酒。 “合卺酒,那是什么,是叫合卺的人酿的酒?” “不是,卺是把一只葫芦分成两半,以红线相连,把酒倒进去。新人各拿着一半葫芦饮酒,意为夫妻一体,生死同行。我们那边合卺用的是桃花酿,尤其是每年三月,成亲的人最多。他们会把以前埋在桃花树下的酒挖出来,在婚礼上饮用。” 听过薄黎的解释,妙华嫣兴致越发高了:“这习俗真有趣,没听你讲过。桃花酿是桃花酿成的酒,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薄黎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家乡种的桃花多罢了,据说林子里的约有几千棵,开花的时候像云霞落在树上,等你祭祀完成后,我带你去看。” 先前提过,幽族少花,近似于无,听到薄黎说有几千棵,且花似云霞,妙华嫣脸上立刻生了向往:“竟是像晚霞似的么,那一定很漂亮。”又道:“你既然说了,不准失约,我们一起去看桃花。” 他握着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卿之所愿,定不相负。” 然而薄黎刚刚说完这句话。我的眼前忽然一黑,薄黎和妙华嫣都消失了,空间仿佛扭曲了一般,光怪陆离间,一只幽蓝色的蝴蝶携着蹁跹流光,停在我面前。 我变回原来的样子,半旧衣衫,腰上佩着一把短剑。 亮色自脚下蜿蜒开来,黑色的迷雾以极快的速度散去,我站在一堆身着白袍的人中间,看到他们以一种虔诚的表情遥望着远处的祭台。 “心焰”的味道萦绕于鼻尖,这里每寸空气都充斥着这股酒香味,我几乎也有些醉了。 那只蓝色的蝴蝶又出现了,我顿时清醒,随着它离开人群,一个白衣女子正倚着树,意态闲适地看着祭台。 祭台上,妙华嫣穿的一身蓝色衣裙,灵动舞姿像深海生出的鲛人,我看了会儿,不得不承认这舞跳的十分不错。 而那十位长老,分别站在祭台周围,脸上戴着一个金色的面具,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一个姿势,似乎在应和妙华嫣的舞蹈。 祭台前,薄黎站的最近,眼神专注,仿佛眼里只有妙华嫣一个人。 我走到奚岁生身边,她依旧看着祭台,问我:“你想起来了?” “嗯,想起我叫澶微,不是这梦境里的一朵花。” “我以为你心智坚定,没想到也会迷失自己。真是——我居然有看错的一天。幸好提前做了个标记,不然找不到你了。” 奚岁生抱臂,收回目光,“说吧,你在薄黎的意识中看到了什么,有没有关于阵法的?” 我尝试用几句话总结了一下,告诉奚岁生:薄黎为寻找最美的女子,来到雪山,不慎落难,被幽族圣女妙华嫣所救,两人两情相悦,约定这次祭祀结束后成亲。 “和我看到的倒是差不多。”奚岁生抿起嘴唇,伸手搭上我的肩膀,“小微微,接下来,你好好看着,薄黎快要疯啦!” “嗯?”我略有迷惑,依言去看,薄黎找的地方离祭台最近,从他的角度来说,能准确看到妙华嫣的模样,他手里拿了个缠枝水晶酒杯,双眼紧紧盯着妙华嫣,神色温柔如春风拂面。 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舞好像跳了很久,直到我打了个哈欠,才愕然发现,周围的一切,好像静止了。 没有任何声音,祭台上的妙华嫣仍旧保持着一个扬臂抚眉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因为光太浓烈看不分明,祭台下的人也是,不仅表情没有变化,连他们的姿势也宛如被时间定格,时空在这一刻凝固,不肯前行。
第21章 往事(六) 这里毕竟是薄黎的意识,他出了问题,我和奚岁生两个恐怕也是逃不掉的,幸好这诡异的情景没有持续多久,犹如一滴水落入湖面起了涟漪,场景顿时又动了起来,好像刚才的静止没有发生过。 而在此之前,奚岁生指树示意。我拉着她,跃上树干。借浓密的枝叶掩盖住身形。 令人惊异的是,一堆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光球,和那日初进幽族时见到的非常相似,它们围绕在妙华嫣的身边,层层包裹起来,直到看不到里面的人,像一朵大块的云,逐渐升上了天。 薄黎仍旧面带微笑地等待着,但是他的额角却有汗滴滑落。 长老们停下了舞蹈,聚到一起,对在场的幽族人道:“圣女正在与神灵沟通,你们不可在祭台停留,都回去吧。” 幽族人三三两两地离开,唯有薄黎不肯离去,道:“敢问长老,圣女要和神灵沟通多久?” 这十位长老一同对着他摇头:“你若想知道,三日后再来。” 说罢便离开了。 薄黎留在原地,等了三天。 这是薄黎当时在幽族的记忆,或许他那三天是度日如年,对我们来讲,恍惚一瞬,三日过,十个长老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祭台前站成一排。 薄黎见到他们,迫不及待地问:“各位长老,圣女和神灵的沟通是不是该结束了?” 从前薄黎不信鬼神,不信仙灵,遇见妙华嫣,使他不排斥这些说法,而今妙华嫣被困在不知什么东西里三天,他又没有办法让她出来,只得寄望所谓的神灵真的存在,而不是因为什么“祭祀”,要了圣女的性命。 长老们望着那团“云”,齐声道:“神灵佑我,万世绵长。” 而接下来的一幕,彻底打碎了薄黎的幻想。 十位长老说完,云缓缓落到祭台上,接着,像揉成一团的柳絮被风吹散,露出中央的一具白骨。 她躺在水晶做的祭台上,骨色与晶华交映,即使是一具白骨,也是天下最美的那一具。 十位长老神色欢欣,喜悦道:“神灵看中了圣女,已然为她脱去肉身,带到天上侍奉了!” 和长老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些幽族人,他们见到此种景象,无一不跪倒在地。 只有薄黎,站在祭台旁,眼瞳乌黑,沉默地看着那具属于妙华嫣的白骨。 小覃被放出来后,知道圣女脱离肉身,侍奉神灵后,哀叹道:“如果我也能和圣女一起侍奉神灵就好了,这样就能和圣女永远在一起了。” 旁人笑她:“历代只有圣女方能在祭祀上与神灵相通,你不过圣女身边的小侍,如何能和圣女相较?” 小覃红着脸,说道:“我自是比不上圣女,圣女那么好的人,我日日为她扫尘奉水也是我心甘情愿。” “圣女知道你有这份心,定会为你高兴,只是她未必愿意让你和她一起同神灵共处。”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见到来人,小覃立时横眉:“原来是薄公子,你有事吗?” 薄黎手里拿了个藤编的环,扬手戴到了小覃头上,他微笑道:“送你的。” 突如其来的讨好惹得小覃愕然,她道:“你是吃错药了吧,送我这个做什么?” 周围的人却是一副了然的样子,拍拍小覃的肩膀,“等你有了好事,别忘了请我们喝酒。” 她们识相地离开,留下小覃,瞪着眼道:“薄黎,你说实话,你想干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人离开后,和煦的笑容淡了下去,面上浮现出沉冰似的冷意:“自然是想问问你,你真的信什么神灵,信那所谓的脱去肉身。阿嫣说过等她这次祭祀结束后就与我成亲,她怎么会愿意跟随不知哪里来的神明。” 小覃冷笑一声,伸手捋了捋耳畔的发丝:“圣女愿意与神明同去,当然是因为神明比你这个凡人更好,这有什么可质疑的。” “换做你有可能,但阿嫣不是会失信的人,我更想猜测是你们幽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要害死一个好姑娘,换取你们幽族人的信仰。”他嘴角上扬,明晃晃地讽刺。 小覃立刻怒道:“你胡说,正是因为长老们和神明庇佑,我们幽族才能长久地生活在这里,不被外面的战祸和天灾所扰,你竟敢诋毁!你信不信,我现在把此事告诉长老,让他们处罚你,看你如何饶舌挑拨!” 薄黎冷笑道:“庇佑,焉知自己不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之辈,一生都困在这里,被谎言欺骗,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呵”了一声,转身带起的风扬起袖子,大步离开。 我们站的角度,正好看到薄黎脸上嘲讽的笑,他的身后,站着的小覃紧紧皱着眉头,脸上有几分疑色。 这是薄黎的意识,我们不知道小覃去做了什么,大概是听进了薄黎的话,去找真相。 而薄黎又遇见了那个老婆婆。 老婆婆的衰老和幽族人格格不入。偏偏她身上穿的是幽族人特有的白袍,细看下,甚至和小覃身上的式样非常相似。 她看到薄黎。什么也没说,面对薄黎的问话也不回答,自顾自地向幽族外围的林中走去。 薄黎跟着她,在林子里穿梭,那些林子里的云团儿不怕人似的,往薄黎身上蹭,可惜自从看到妙华嫣是被这些东西害死后,薄黎的厌恶再也忍不住,像挥开苍蝇一样,驱赶它们。 两人停在一座小木楼前,木楼的一半楼身上是藤蔓攀挂,有云团在上边栖息。 他们进了木楼。 我实在不能确定薄黎是不是能看到我们,于是询问奚岁生的意见:“奚药师,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奚岁生摸着下巴道:“跟,当然要跟,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就有我们要的线索。” “只不过——”她笑吟吟问我,“你会隐身术吗?” 隐身术我不会,隐匿的技法倒是会一些,我和奚岁生躲在窗户底下,偷听他们的谈话。 偷听固然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其他的好办法,所以师父应该不会因为这个行为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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