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霓福身道是,碎步走进里屋。 飞鹰赶忙握拳,拒绝道:“郡主不需赏赐,您有‘沉鹫’作令,这都是奴才们应该做的,一切奖赏惩罚皆有督公定夺,您不必费心。”葵生‘咚’地一声在他身后跪下,低头附和。 凤栖飞笑笑,“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资格?”她让沁霓把东西给两人,“一点金稞子,一点常用的伤药,很容易携带,出门在外也用得着不是,收下又如何?” 看两人紧绷着不肯收,她将扇子开合两下,“一点小小奖赏罢了,帮了我自然受我恩惠,你们督公不会说什么的,他要真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话说到这份上,飞鹰便不好再拒绝,身后的葵生跟着他磕头谢恩,“多谢郡主赏赐。” 凤栖飞笑道:“不必客气,二位可以离去了。”她站起身往里屋走去,地上的两人跪着退到门口,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沁霓跟到内室,帮她取下头上的钗饰,凤栖飞将扇子放到枕边,“我先睡一会儿,如果人回来了,我还没醒,便来叫我。” 沁霓点头称是,将她的外袍褪下,待她躺好之后再掖好被角,“奴婢就在外间,郡主有事就唤我。” 屋内安静下来,只剩平稳的呼吸声。 天色暗得很快,沁霓将院中灯笼点亮时,便听见了隔壁院中的喧哗声,不出一会儿,那个冷面似阎王的东厂督公便独自走进了院内。 他今日穿着一身黑,眉间寒意未化,白皙的脸上带了几丝阴沉,沁霓在角落里看见他,赶忙提裙跑进屋中,她到床边时,凤栖飞刚刚坐起身。 “郡,郡主,那个督公来了。”她拿过外袍准备着,凤栖飞接过之后松松披着,“知道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沁霓跟在她身后出去,“放在桌旁了。” 凤栖飞点头不再言语,走到大门前看着站在院中的人。 他习惯性地隐在阴影里,一身与天地共融的衣服带出他身上黑压压的气场,这人怎么又变回去了?曾经流露出短暂温柔的他好像是一场梦。 她看了他一眼便走回桌边坐下,不久之后,他便跨进了门。 沁霓退到一边躬身站着,她只觉得郡主和这人之间好像有些说不出的奇异感,而这种感觉是她不敢深想的。 凤栖飞看他进来,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坐。” 陆无迹顿了一瞬,拉开椅子坐下,凤栖飞看他恨不得将椅子多拉远两尺的动作,缓缓抬起嘴角,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郡主......”他一开口便是因为长时间未饮水而变得尖细一些的嗓音,他猛地顿住,不过一瞬,又好似释然,继续说道:“奴才今日奔波多时,还未换衣清洁......” “哦。”凤栖飞冷淡道,奴才?行。 她抬手倒了一杯水,放在他身前,“喝。” 陆无迹半垂的手微微凝住,片刻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凤栖飞接着打开了桌上一个盒子,里面是她今日让沁霓拿到井边去冰过的去壳鸡蛋,她取了一个在手中,倾身去看他脸上的红痕,然后不耐道:“你别往后退,这样我坐得不舒服。” 待他坐直后,她才发现他脸上的红肿已消退了许多,只有极细的几根细条像爪痕一样覆在脸上,只不过是微微凸起的,她将冰凉的鸡蛋缓缓滚过他脸上的痕迹。 她一声不吭,没有问疼不疼,也没有问任何其他事,只一直未停手。 陆无迹垂着眼,冰凉的刺激在被适应之后,变成了清凉的感受,极大缓和了皮肤的肿痛,他手握成半拳,合上眼睫,耳边只剩心脏蹦跳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东厂只有督公一人是太监~
第39章 她的外套滑下,垂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沁霓早已退了出去,房中只剩窗前点的蜡烛发出的‘哔剥’声。 陆无迹犹豫一瞬后,道:“郡主......山顶凉气重,把外袍穿上吧。” 凤栖飞专心地给他敷着脸,不在意道:“无所谓,我又不冷。” 陆无迹看向她幽昙一般的眼睛,握住她的手放下,“多谢郡主,已经......好了很多。”他站起身将她身后的衣袍拿起,展开之后缓缓盖在了她肩上。 他正想退开,却被她握住了手。 凤栖飞看着眼前的劲瘦腰身,目光随着他衣前的白泽绣纹缓缓往上,最后落在他的下巴上,然后明确看见他喉部浅浅的吞咽动作,她笑了笑,轻轻摩挲了两下他的手掌便放开了。 她眼神落在别处,神色自然地道:“今天顺利吗?” 陆无迹回神,坐回位置上道:“还行,昨日刚到衙门时,李顽迁也到了,游牧知突然病重,他来接手衙门。吴齐下午便被人放走,我提前找了章海,他在城外捉了吴齐,突审之后吴齐招了不少。” 凤栖飞又给他倒了一杯水,示意他喝下之后道:“这两日没好好喝水吧,给你倒了你就喝呗,干嘛要等我提醒你,难道要我直接喂你喝吗?”她的神色温柔还一直带着笑意。 陆无迹错开眼,眉头微凛,不自觉捏紧杯子,将它放下之后站起身,对她微垂着头,恭敬道:“奴才不敢。” 凤栖飞笑意变深之后又快速淡去,“开个玩笑罢了,督公不必紧张,坐下说吧。”她目光落到地上,不知在哪破了口的指甲,将指腹划出一道血痕,她从未觉得一处小伤的痛感会如此清晰。 他刻意坐远了些,声音冷了不少,眉目间都是公事公办的神情,“吴齐知道得不少,卓寒瑾扮作粮商给了李顽迁巨大的贿赂,他们转身从胡州盗粮万石送到永安,告诉李顽迁这是预交付的粮食,李顽迁更为放心,结了粮款之后,他们便消失不见。” 公事公办,行。 凤栖飞从善如流,眼里比他还冷淡,“让二皇子担责是李顽迁的主意还是卓寒瑾的主意?” 陆无迹答得流畅,知道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卓寒瑾。李顽迁收到上百车石头之后便慌了神,卓寒瑾适时出现告知其身份,用通敌之罪威胁于他,李顽迁此后便成为他的提线木偶。” 凤栖飞道:“知州衙门应该还有内奸。” 陆无迹点头,“那个黄主簿,他是陈决易的人。” 凤栖飞摸了摸指腹的划痕,边缘已经开始发痒,“吴氏祠堂的事,有结果了吗?” 陆无迹轻点手指,“吴三与吴齐血缘相近,长相相似,而且常去祠堂祭拜,便被吴齐选中。吴齐当时易面之后在去祠堂的路上被吴二发现,吴二跟到祠堂发现他不是吴三,便被他灭口,跑掉的小厮最后被吴羟捉住,威胁他作了假证。” 凤栖飞看向斜跳的烛光,“吴羟早就是卓寒瑾的人了?” 陆无迹道:“郡主英明,吴羟当年在九香山没有等来援兵,最后被卓寒瑾放过一条命,便成了他在胡州的暗探。” 看凤栖飞沉默,陆无迹又道:“吴齐还供出了青山黛,掌柜张倦早有异心,收敛了卓寒瑾不少钱财,院子里的竹屋下有个密室,是他制作机关的主要地方,然后张倦负责运送到各处。” 凤栖飞凝眉,果然山高皇帝远,吟引司不如从前,如此容易便被趁虚而入,卓寒瑾对他们太过了解,这一箭三雕之法让人防不胜防。 “他为了他儿子杀你,为了他父亲对我和二皇子下手,选在胡州这个地方,真是合适。”这人处心积虑,樾醉是他给孙行溪的,那么当年下毒之事是为了杀她,结果却错杀了她的丫环兰莺。 “你等等。”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了榻边翻找出了一个令牌,纪忧阁给的令牌。 她返回桌边,将它拿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是铜质的,镀金,雕花就是纪忧阁阁主纪宁的家传剑法玄月钩。 她将其拿近轻嗅了下,一阵猛烈的眩晕感几乎让她支撑不住,她另一只手紧紧按在桌边,用力到轻轻颤抖。 她当时佩戴令牌久不离身,就是在那时吸入了上面浸润的药物。 纪忧阁也沦为走狗,看来他是志在必得。 陆无迹一直未曾言语,待她的手缓缓放松,他才道:“纪忧阁下得毒?” 凤栖飞将令牌扔开,“应该是胡州的分阁有问题,我明日便回京城。”他在胡州一无所获,二皇子是他绝不能放过的目标。 陆无迹沉默一瞬,道:“殿下明日启程,安危应由东厂负责,明日我会派人......” 凤栖飞美目一挑,轻嘲一声,“应由?哪里来的应由?谁想跟东厂牵扯上关系呢?” 她站起身,“多谢陆督公解答,慢走不送。”她瑰丽的侧颜在灯光下如寒冬料峭,拒人于千里之外。 陆无迹跟着起身,躬身道:“奴才告退。”语气中没有半点情绪起伏,手边悄无声息拿走了桌上的令牌。 凤栖飞低下眉,看着目光边缘的人走到门口,拂袖朝内室而去。 —— 在她还未出胡州地界时便遇见了自己的手下,卓寒瑾到寺庙中的前一日,所有的阻碍便全部消失,他们一路飞驰,终于与凤栖飞碰了面。 她坐了一辆马车,前方是她的人,后面跟着东厂的人,那个葵生领头,后面跟了一众黑衣人。 凤栖飞仔细数了数,发现那人可能只留了飞鹰和葵死在身边,其他的人全在她这里。 她用力合上车帘,端起矮几上的一碗草药猛地喝了一大口。 沁霓赶紧打开蜜饯盒子给她递过去,“郡主,这碗药怎么样?有用吗?” 赶路的这段时间她试着配一些药来缓解眩晕的症状,内力是找回来了一些,但效果远远不够。 凤栖飞朝她摆摆手,这蜜饯她早就吃腻了,她拿起一旁摆着的莲子糕咬了一口,忽地愣住。 各地的糯米莲子糕是联络的信号,她现在吃的这块是刚在庸城买的,庸城产茉莉,里面有茉莉香,而胡州—— 胡州酥桂坊的后院里有好几棵梨树,秋季正是丰收的时候,会在莲子糕里加一些梨汁,用不完的做成梨酒,在其他季节使用。 那人的身影又在眼前纠缠,这一路上,她好像都摆脱不了。 她将糕点放回去,在宽敞的马车中躺下,睁着眼看向马车顶。 沁霓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对她道:“郡主,再有半日我们便到商州了,那里离京城只有一日路程,到商州之后您要不要下车四处走走,总在车上不动也不好。” 凤栖飞轻轻‘嗯’了一声,头侧被一个硬物硌住,她转头去看,是一把盈润透骨的扇子,她赶紧裹紧被子转到另一侧,瞪着漆黑的木板,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待她转醒时,车已经停了。 沁霓没在车上,她整理好仪容下车。 这里是一片平坦的小林子,就在官道旁,前后两队人马都在休息,她看向远处的景象,这里应该是商州沁愁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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