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有很多草棚,可以供行人休息,因为这里气候变化很大,阴晴不定,所以草棚主要用来遮阳挡雨,非常实用。 凤栖飞朝远处的沁霓走过去,她站在人工搭建的一处观景台上,手舞足蹈地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沁愁崖是一座山被劈成了两半,对面也是一处绝壁,因为崖底常年有雾,崖壁湿润,沁出了很多水珠,看起来像眼泪,因此得名。 “郡主——”沁霓朝她挥着手,凤栖飞露出浅笑,走到她身侧。 沁霓蹲在没打磨过的天然木质栏杆旁,仰着头兴奋地道:“今天雾好多,一伸手就能碰到!” 凤栖飞看着她在白雾之间荡着小手,“你小心些,这栏杆不一定稳当。” “啊——”沁霓吓得退了半步,她站起身,感觉自己有些腿软,“郡......主,你也站远些,这里有些凉,我去给你拿一件披风。”她说完便转身提起裙子,小跑着奔向马车。 凤栖飞抬手抚了抚栏杆,上面湿润不已,不光滑的地方还有些刺手,她刚想抬手,一枚银针‘咻’地扎了过来—— 她能看清针的轨迹,却根本躲不开! 银针扎进肉中,她已站立不稳。 几个黑影从四周涌来,分散各处的手下都是个中好手,很快反应过来,将黑影缠斗住。 这里目标最大的就是观景台上的她,但她旁边空旷,离队伍有些远,队伍中的高手都在快速向她靠拢。 葵生来得最快,他轻功很好,转眼已飞扑到近前,在他快要收力时被她一脚踹开—— 一把连着铁链的弯刀鬼魅般向这边射来,穿过葵生刚刚站立的地方,狠狠刺穿了之后的栏杆。 凤栖飞眼疾手快,抬腿将刀挑起,顺着力道将刀缠绕在一旁竖着的木柱上,躲在暗处那人收刀不成,将链子扯得笔直,还在半路的高手已转向朝他的方向而去。 那人再待不住,从一棵树上飞下,不顾砍向他的刀剑,在空中灌注内力,再将手中链子猛地甩出去。 那条链子来得极快,拦腰拍向凤栖飞,她内力太弱,接不住这一击,凌空向后倒去—— 时间像在这一息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边,眼睁睁看着她落入雾中。 雾里很凉,竟然什么也看不清,在她失去视线前,猛地飞来一个身影。 她被人按在了怀中,脸颊擦过他身前的绣线,四周终于涌来了风声,她抬头想看他,却被按得很紧。 她轻勾了下唇角,下一刻,便陷入了昏沉。
第40章 凤栖飞慢慢转醒,身下非常柔软,入眼是他玄色的衣衫,她躺在他的胸膛上,脸颊下就是白泽绣纹,粗粗砺砺的金线刮着她娇嫩的肌肤,让她的五感一下聚拢。 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扑在他的身前,她屏息不动,便能看见他的胸膛在微微起伏着。 她放下绷着的心神,迷迷蒙蒙抬眼看去,只见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顺着脸颊流下,凝在脸上。 她猛然清醒过来,翻身下去,跪趴在他身旁。 目光焦急落在他平静的脸上,她一只手搜寻着他放在身侧的手腕,另一只手颤抖着抚向他的脸颊。 找到衣袖后她连忙伸进去准确捉住他的手腕,两指并立感受着他的脉搏。 她轻颤的手掌抚在他的颊边,用细白的手指缓缓抹去他唇边的血迹。 他的内力散去了许多,内伤虽不致命,但会让他吃些苦头。 她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他的手掌干燥,却意外地不冰凉。 将两只手合拢交握在他的手掌上,凤栖飞缓缓侧头靠向他的腰间,却被他腰带里一个东西硌了头。 打直身体,她伸出一只手将他腰带里的东西取出。 东西非常小,是她熟悉的触感,她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那一粒葫芦形状的金稞子。 当时她迎着他的面把这粒金稞子当作暗器扔了出去,他虽然意外,却接得很稳,而且还没有发脾气,说她不可理喻之类的话语都没有。 她那时就想,他的脾气还不错,和他一起应该能处得很舒服。 凤栖飞笑笑,用指尖沿着边缘勾勒了一下它的形状,再将它放了回去。 做完之后,她低头去看他,他的剑眉微蹙着,明明在昏迷之中,眉眼间的冷淡却一点儿都不少,她瘪着嘴笑了笑,俯身用两手将他的眉抚平。 他们离得很近,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气,鬼使神差地,她低头将额头触碰到他的额头之上。 两人鼻尖相对,她闭上眼,感受到他额间传来的暖意,眼睫微微颤着。 这种相接的感觉十分陌生,让她手足无力,头皮发麻,有一种像漩涡一样的吸引力让她深陷其中,其间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力量传来,驱散了她身上早已透入骨髓的孤寂。 她慢慢抬起头,用目光一遍遍描绘着他俊朗的五官。 不知过了许久,身下的人又皱起眉头,眼皮也在轻轻颤动。 他要醒了。 凤栖飞速度极快地站起身,因为长久保持跪趴的动作,她的腰间腿部都有些酸软,她狼狈地站直身体,慢慢背过身去,拖着酸麻的腿走远了几步。 他们落在河边的软沙地上,这底下没什么雾,气温却有些低,光线也不甚明亮,连对面的山壁都看不清楚,中间一条河流潺潺奔腾着向下游而去。 她趁着这时候随眼看了下自己,除了腰间被铁链划过产生了疼痛外,身上没有别的伤痕,只有裙角被树枝挂坏了几处。 她刚把挂了一条口子的裙摆甩回去,就听见了身后的响动。 他慢慢朝她走了过来,听脚步声有些吃力,她强绷着没有回头,静静地等着他走到她的身后。 “郡主......”他的声音虚弱暗哑,还有一如既往不会遮掩的尖细音色,都像羽毛轻坠般划过她的心上,她闭了闭眼,甩袖转过身。 她眉间放得冷冽许多,语气冷淡非常,“你下来干什么?!”她紧紧盯着他的神色,想着他与她撇清关系的样子,质问道。 陆无迹脸上的痕印早已消退,现在只能称得上惨白。 他十分理解她的情绪,垂下眼,努力让自己不带感情道:“郡主殿下坠崖,身为......” 凤栖飞冷笑一声打断他,“别说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问你下来干什么?!我是坠崖,也不一定死,你救我干嘛,还抱得那么紧?”她往前走了一步,仰头看着他,一刻也不放过他神情的细微变化。 陆无迹心中苦笑,这下真的不好狡辩,他沉沉闭了闭眼,哑声道:“奴才......不敢。”他的头垂得很低,余光中看着她流云般的裙角,华丽贵气,远在天边,无法触碰。 语气低到了尘埃里,他接着道:“郡主自有良人。” 他回答了他们都没有明说的问题,她想更近一步,他拒绝了,既然拒绝,何必跟着她跳崖。 他知她懂他的意思,她眼底的赤诚常将他灼伤。 凤栖飞哼笑一声,原来他懂啊,也是,这种两个人之间的事,能感觉不出来吗?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她缓了缓神,笑道:“陆督公怎么扯到什么良人那里去了?难道你对本郡主有某些想法?陆督公可要说清楚了,我不喜欢有人说话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陆无迹静静听她说完,一时没有说话,忽地轻笑道:“是奴才没说清楚,郡主大夏贵胄,天人之资,定有金玉良缘,奴才护殿下安危乃是自然,这其中没有别的因由,殿下不必在此事之上浪费时间。” 凤栖飞横着眉瞪他,这人真会打太极,看来不给点刺激是不行了。 她满眼讥诮笑意,“陆督公是太监,所以不愿意说实话?没关系,这山里无聊,奴才把心里话说出来给主子笑笑,又有何不可呢?” 陆无迹愣怔在原地。 他进宫时孑然一身,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宫里最弱小,最被轻贱的人,不管是谁,都能用最卑劣的话欺辱他。 就算他爬到高位,也照样是别人嘴里的阉狗,命贱如尘的奴才。 他早就不为所动了,那些人的话比她狠毒上万分,他根本不屑一顾。 但是,心头的钝痛却慢慢扩散至全身,让他无法动弹一丝一毫。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忍下呼吸里的血腥气,平淡道:“奴才以下犯上,对郡主有了不该有的......情意,这样说您满意吗?” 凤栖飞眼眉微挑,“什么情意?说清楚些,我不明白。” 陆无迹缓缓勾起嘴角,眼里溢出残忍,“说明白只会伤了您的耳朵,奴才下贱身子,虽然不是个男人,但对郡主有了男,女,之,情,您听了会恶心吗?” 凤栖飞看着他用力支撑的笑意,现在的他毫无保留地站在她面前,像一只脱壳不久的幼崽,一只没有武器,只有露出自己满身伤痕吓退别人来捍卫自己巢穴的孤独幼崽。 她突然后悔了,有些答案是不需要亲口说出来的。 她本就立于高处,而且是平坦、温暖还有退路的巅峰。而他,孤身站在悬崖边上,四周冷风肆虐,无数敌人虎视眈眈,离深渊只有半步之遥。 她突然有些害怕,她知道他伤了他的心。 “对不起。”她眼前有些模糊,声音带着些鼻音,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她。 一滴泪珠打在沙面上,‘噗’地融进沙中。 她埋下头,不想让他看见她微红的眼眶。 陆无迹目光变深,表情微凝,他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却停在空中,片刻,又缓缓放下。 他从袖间取出一方丝帕,紧紧握在手中,身前的人埋着头,有一种从未见过的脆弱感,削瘦的身影轻飘飘立着,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了。 喉头突然涌出一股腥甜,他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血。 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冲到了他身前,他的手腕被她冰凉的手紧紧握住,还拿着不知哪里来的帕子认真擦拭着他嘴边的血。 看见他的眼神,一向强势的她竟然犹豫了一瞬,放下手里的帕子侧身转向别处,另一只手却稳稳捏着他的脉搏不放。 他无声笑了。 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然后像做了很久的心里准备似的,斜看着地上道:“你能......原谅...我吗?” 他轻笑出声,又见她猛地抬头看他,“就说能不能,别阴阳怪气。”她的眼睛似鹿含星,好像他的回答极为重要似的。 陆无迹隐了笑容,声音低沉,正色道:“好。” 他当然会原谅,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他知道她在乎他,把他当人看,她心里柔软地像一条浸甜的小溪一样,他不知道走了什么天大的好运,这条小溪横冲直撞地向他流过来,不管怎么闪躲,却还是被溪水淹没了。 凤栖飞在他话音刚落时,便笑了,她猛地抱住了他,额间紧紧抵在他的颈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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