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石狮子还威严。 等回去了,他一定要告诉军营里的弟兄们,然后让大家口口相传。 他远远地边看边偷笑,忽的耳朵一疼。 “哟,来蹭饭来了。”梁七月拧着他的耳朵往回走,“小贼胆儿挺大,还敢在我眼前晃呢,来我家,我家的牢饭更香。” 少年疼得龇牙咧嘴,“放手!小悍妇不准对本将军无礼!” 七月眯眯笑:“这么爱称呼自己为将军噢,看来是想下棋了,等着你的将军子被我狠狠吃了吧你。” “本将军出身名门,下棋还从来没怕过谁!来啊!” 她拖着他走远。 曦知奔到门口时,村头正在放炮竹。 每个人都在欢欢喜喜地鼓掌大笑,而门旁那道影子却是嫌恶,抬手捂住了耳朵。 曦知立在满堂的红下,在喧闹声里静静地望着他。 她知道,沈序和大家不是一路的人。 云泥之别。 他孤僻,难亲近,对人和物都漠不关心。他不属于这里,天生的贵气使他无论在何处都不会被忽视埋没。 却来到了这样一个平凡的村落,也许是出于什么目的。 当然,曦知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很高兴自己能够遇见沈序。 怎样的未来,怎样的结局也好,我们都已经产生了羁绊。 她跑到少年身边。 沈序依旧是冷着脸,漠然地看着红轿施施而来。 此起彼伏的庆贺声中,他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么能听见女孩说话的。 这般吵闹,唯独可以捕捉到你的声音。 “哥哥,你要笑呀。” 她沐浴着漫天的红絮飘带,是最灿烂的春光。
第007章 唢呐和锣鼓吹吹打打,大家伙都一股脑地涌出去,翘首以盼新人的到来。 一眼万年,惊艳了时间,留住了岁月。 沈序依旧是愣愣地望着笑靥如花的女孩。 曦知歪了歪头。 喔~他不会,我要教教他。 可是少年比她高多了,她蹦跳了几下都够不着他的脸,偏偏人还在神游,腰杆挺得笔直,压根不开窍。 女孩瘪嘴,又不想白白浪费这个当他“先生”的大好机会,索性抱住了少年的腰,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此番,沈序如遭雷殛,愕然地瞪着她。曦知不明所以,连口脂蹭到了他的衣服都茫然不知,抹抹嘴继续乐此不疲地拱啊爬。 “林曦知!”是窘迫还是生气,沈序面色微红,愠然将她抱起架至眼前。 她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地就往他脸上摸,轻轻扯起他的嘴角手动做了个笑脸。 沈序放她下地,别扭地揉了揉脸颊。 曦知惯会装乖,立马规规矩矩地左手压右手作揖礼姿势。 “新娘子到了!!” 爆竹再响一遍,曦知快要去迎轿了。如此重要的时刻,她难免紧张,小心地整理衣冠:“哥哥,好看嘛好看嘛?” 沈序鲜少接触同龄女子,对此并没有评判基准。只是从前他在侯府时,曾受邀参加过其他世家公子的宴会,那些纨绔子弟推杯交盏,色迷迷地对着舞池里摇曳生姿的风尘女,一个劲地说着美美美。 不过尔尔,如此便称得上美的话,在他眼里,她们不及曦知万分之一。 “不美。”沈序认认真真地说。 女孩垮了表情,落寞地揪着红裙:“啊?妙娘子们都夸我好看呢……” 我说错了吗,她为何听后不高兴? 他不想她不高兴:“古书有云: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1)” 听不懂。 曦知眼泪就要落下来。 “反正,”他越急嘴越笨,“反正你同别人都不一样。你,你于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听着不错哎。 曦知破涕为笑:“呆瓜哥哥。” —— 新人拜完堂,便是同宾客们吃酒。曦知前院大堂走了一遭,迟迟没发现七月的身影。 方才薛哥哥代娘子送了她两支喜鹊簪子,曦知想把另一只送给七月。 既然不在席上,兴许是回家了,去药材铺看看。 转角便碰上了沈序。 门前宾客稀稀,他闲来无事,抱手倚着台柱闭目养神。 她一走近就醒了来,恹恹地掀起眼皮。似几分放浪形骸的纨绔子弟模样,又坏又俊。 曦知便跟着他走,少年行几步路打一次哈欠。日头暖暖的催人睡,女孩提着裙子跟了几步,身上出了细细一层香汗,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他扭头抱她,仍是懒懒不爱开口,春困秋乏,曦知也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右手抓着少年的高马尾玩。 他由着她去。 七月果真在药材铺里,曦知没想到霍宵也在,更没想到他俩竟然在斗棋。 她那姐姐从小野惯了,哪会什么下棋,要她对着棋盘枯坐个小半时辰,简直比打断了腿还难受。 也不知七月夸下了什么海口,霍宵早已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地饮茶,留她一人两眼空空,愁得抓耳挠腮。 “死局,你输定了。”霍宵讥笑。 “狂什么狂,”七月不甘心地咬手指:“我下这儿!将军!” 下哪儿都是死。霍宵打眼一瞧,险些气得吐血:“姑奶奶你会不会下棋,谁家炮还可以拐弯的?” “我的炮它忠心护主不行?” “……” 霍宵两眼一翻:“我吃席去,跟你下棋那都是在侮辱我棋圣的名誉。” “不可以,我一定要赢你一局。” “嘿!你这人性子忒刁,当心日后嫁不出去。” “不劳你费心!” 俩人又是一副要干架的姿势,曦知赶紧站出来充当和事佬。 “愚子不可教,下棋不适合你。”他摇摇头,“这样,你拜我为师,我看你泼辣任性,是个习武的好料子,正好我是主公麾下最年轻有为的副将……” 沈序在一旁默默听他吹牛。 嗯,你没升职的机会了。 梁七月确实很早就动过这个念头,只是她爹娘打死不同意,只得作罢,经他一说隐隐有点松动:“呵,说的比唱的好听,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你给我比试比试呗。” 她随手丢给霍宵一根扫帚。 刀法起势,霍宵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儿,眼神凌厉,落手生风,激得尘土飞扬,飞叶簌簌。 是有几把刷子。七月不情不愿地夸了几句。 霍宵得意极了,他不仅仅是为了在梁七月这儿炫功夫,还是为了一身技艺能被主公认可。 然,沈序只扫了两眼,便没什么兴趣地低头踩树叶。 他有些不服。 实话讲,一年前他投奔梧州城时,根本没料到日后的掌权者会是一位十四岁的少年。 自己年纪比他大,阅历比他丰富,他何德何能。 可是沈序上位后竟然能将所有人治服,偌大梧州,无人不服,无人不替他卖命。 因为,在过去的几年间,他已将忤逆者统统杀光了。 倏忽一道劲风,沈序眼前白光闪过,而他反应极快,稍一侧身。 袖风猎猎,他单手握住了霍宵劈来的扫帚。 速度之快令人望尘莫及。 “喂!你干嘛!”七月已骂骂咧咧地上去质问他。 待曦知反应过来,她吓得围着沈序转:“哥哥,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序睨了霍宵一眼,俯身拍着她的肩道:“无妨。” 她舒了一口气,抱着他的腰星星眼:“哥哥你方才好厉害呀,那个扫帚唰唰,你就哼哈地接住了,哥哥才是最棒的……” 女孩像只小蜜蜂绕着他嗡嗡嗡地转个不停。 七月:“知知,女孩子要矜持一点,再几年你就及笄了。” “我知道啦。”她继续嗡嗡嗡。 七月决定向霍宵拜师三月,三个月后验收成果。 回家的路上,沈序思来想去:“往后你不可以在众人面前抱…抱我。” 他一害羞就结巴,曦知问:“为什么呀?” “你尚未及笄,这对你影响…影响不好。” “及笄后也是嫁给你。”她小声嘀咕。 沈序没听见:“你说什么?” “没什么!”女孩粲然一笑:“那我以后偷偷抱行不行嘛。” 沈序不回答,闷着头脚步渐渐加快。 唔,不说话就是答应。 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 月末,估摸着时间,林翊应该快回村了。 曦知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每日都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把卖茶叶换得的钱塞进小布袋里,藏到哥哥枕头下,要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这几天村头村尾的大伯大娘们都很少来她家串门了,甚至她走在路上时也经常看到有村民故意避着她走,朝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什么。 似乎有一个秘密大家都知道,唯独瞒着她。 月底的最后一天,曦知坐在院子里,等来的却不是林翊。 是夏莺。 她说自己嫁进了县老爷府里,过上了富裕人的生活。 曦知没心情听她炫耀。 “你以为我单纯来同你显摆的呀,”她嗤了一声:“村里的人都瞒着你吧,我好心,我不瞒着你。” “我的夫君有一个妹妹,是府里最金贵娇纵的大小姐。”夏莺的神情里充满了戏谑,嬉笑道:“你的哥哥林翊为了钱同她签了卖身契,做牛做马地被使唤,不会回来了。” “所以,他算不算也是我的半条狗呢?”
第008章 骗子。 面前的一切都在发花,交替重影。她闭上眼,尽是夏莺讽刺夸张的大笑。 “我不信,”曦知声音颤抖,“世上有那么多来钱的法子,哥哥他怎么甘愿……” 夏莺掸了掸指尖:“不信?随我去县陈府瞧瞧不就成了,人啊可不能总活在谎言里。” 艳丽的花裙扬长而去。 —— 县陈府。 宅子碧瓦飞甍,回折走廊连结大小不一的各式屋院。庭中清池游鳞,伫立喷水石像,后院栽有樱花大树,逢春落英纷纷,甚是美轮美奂。 陈敏尤爱在树下戏舞,沐浴漫天花瓣,足点粉毯。 疲累时,便唤那人为自己敲肩松背。 女子望向石桌边跪坐的少年,面露不屑:“喂,本小姐渴了。” 林翊始终垂着头,他很少说话,像个哑巴死人一样。不过在陈敏看来,只是卑奴死要面子装清高罢了。 “奴煮了什锦蜜汤和六安茶。”他道。 “不要,本小姐要喝凉的,去换冰水银耳来。”陈敏有意刁难。 林翊皱了皱眉:“蜜汤煮了很久……” 不成想,陈敏踩着鞋快步到他面前,尖甲狠狠地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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