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少年唰地把她摁回床上,语无伦次地说胡话:“你,别那么可爱。” 曦知揪着被子,单纯无害地望他:“啊?” 撩人于无形。 沈序一张笨嘴,“没什么,我去煎药。” 他赶紧逃了。 沈序吹着风,心绪逐渐安定平稳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向来清冷自持的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态,栽在她手上。 妹妹,只是妹妹,很乖很可爱的妹妹。 等事情处理好,他带她回梧州,带她去府里住,给她天底下最好吃的好玩的,穿最好看的衣服,把她当做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来养。 是这样的。 他闭眼。 “主公,冒昧前来。”院里,手执羽扇的男子躬身:“请您速速回梧州一趟,大靖皇帝宣您入都相商要事。”
第010章 国都皇宫,岁华殿。 魏阙峻宇雕墙,分立石青长褂侍卫若干,目炯色厉。殿上吻兽栖息,四方檐角麒麟巍然,似衔金乌以登苍穹,与日月同辉。 靖帝正坐龙椅,面前的奏章他早已批阅完一遍,却迟迟等不得那人来。实在无法,念着温故而知新,又嚼蜡般地再过一回。 大公公重新沏上一盅热茶,觑着皇帝的脸色:“陛下,这都几时了,沈侯未免太不晓得礼数。” 靖帝不语,他纵使有气也得憋着,只因那家伙执掌梧州,是当今天下权势最大,最不可撼动之人,就连晋阳的老狐狸也怕他三分。 尊卑颠倒,他这皇帝当得实在委屈,想自己不惑之年竟被后生摆布,对其谄媚逢迎,曲意讨好。靖帝一时怒火攻心,茶盅向着殿门狠狠掷去。 一声脆响,它碎成几片,茶渍溅到了来人的云纹黑靴,他脚步骤顿,轻啧一声。 “陛下,何事惹您如此动怒。”少年信步而来,凤眸弯如月钩。 此刻他倒宁愿沈序勃然大怒,靖帝盯着少年坦然自若的笑脸,心里隐约发毛。 “老样子。”沈序扫视了一遭岁华殿,最后的眼神只稍稍在大公公那儿短暂逗留,他立马殷勤地搬来交椅,伺候上了茶水糕点。 沈序没功夫也没心情在这里久坐,开门见山问:“陛下宣臣所为何事。” “小事。”靖帝道,“朕瞧你如今一表人才,应该不乏女子追求吧。” 沈序依旧是面无表情,身后跟着的羽扇男子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一鼓作气,靖帝慢慢地倒豆子:“这世岀无双,群芳难逐的弄月美人,许爱卿想必有所耳闻吧。” 羽扇男子笑答:“臣略有耳闻,昭琼公主是也。” 靖帝点头,“故朕的意思是……” “没兴趣。”沈序低头把玩着翠玉扳指,寒声打断。 皇帝的笑容僵了僵,还是好脾气地问道:“沈侯啊,再过几年你肯定也得成家,想你声名赫赫,若是普通女子根本入不了眼……” 手上动作一停,他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嘴角隐隐噙了笑。 有戏!大公公也跟着哈腰吹捧:“侯爷您仪表堂堂,天神下凡,只有昭琼公主那样天仙似的美人才能与您相配,郎才女貌,岂不叫世人艳羡?” 一个两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序不是不知道,既然他们爱奉承,他索性就再听几句好话。 大公公讲的是口干舌燥,喉咙冒烟,一辈子的文采都折这儿了,结果沈序慢悠悠的,丝毫不表态。 他邀功心切,急道:“和昭琼公主定亲的事,沈侯您的意思是……” 折磨得人家身心俱疲了,沈序才掀了眼皮,谑笑:“陛下,这公公好大的官威,竟越俎代庖以您的身份来质问臣了。” 公公大骇跪地:“奴才绝无此心啊!” “和公主定亲?”沈序的眸子转向靖帝,森然幽邃,“是陛下的想法么。” 他的手指悠悠叩着扶椅,在空旷的大殿,如倒计时的通牒,愈发瘆人。 他太急了,即便昭琼真的仙姿佚貌,沈序压根没有见过她,怎么会轻易为她折腰? 英雄难过美人关,昭琼是他最后的杀器,他和贵妃谋划数年,绝不能白白搭进。 倘若沈序不要,没有关系,还有晋阳的那位,天下四主,只有这二人威胁最大。 “不…”靖帝干笑,“爱卿误会了。” 沈序温和地勾唇:“既然如此,陛下的身边岂能容此等僭越小人。” 公公浑身颤抖。 “那爱卿是打算?” “古有帝王轻信太监谗言而致祸国殃民。”他状似恳切地建议。 靖帝再愚笨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公公抖如筛糠:“求您…侯爷求您。” 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去给曦知熬粥了。沈序掐着点,不耐地挥袖。 那公公确是个没眼力见的,鬼哭狼嚎地拖着少年的袍摆,鼻涕眼泪全蹭了上去。 嘶——羽扇男子倒吸一口凉气。 他忘了透露,沈序有洁癖。 果然,沈序在御前本装得好好的,现在平白被人浪费了回去熬粥的时间,还弄脏了衣服,表情顷刻阴沉。 “滚。”他吐字。 趁事态还未严重,靖帝连忙下令:“曹公公殿前失仪,惊扰冠军侯,即刻拖下去杖毙!” 没事,走了一个亲信,还可以培养千千万万个侍奉他的御前公公。 “陛下,您怕是误会臣的意见了。”沈序侧着身子,强压怒气地扬笑,“ 有一个还会有第二个。” 他能猜出后话。 “不如,全杀了吧。” —— 曦知是在第二日的午时才醒来。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牗,映照得屋子亮堂堂的。 房间被收拾得格外干净,飘浮着一股药香,台边摆了一个花瓶和几株娇俏的桃花,主人该是精心修剪过,花旁还有冒着热气的白粥。 她动了动手指,莫名触碰到一个冰凉柔软的物体。 沈序贴着她的手,呼吸平匀,应该是睡着了。 印象里,曦知从未见过他睡觉的模样,但也不是没想象过,醒着都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睡着了一定也是死犟着眉头,一不小心吵醒了还会凶巴巴地瞪你那种。 曦知回想起初见他时。 思绪有些跑远,少年趴在她的床边还贴着她的手,曦知动弹不得,又特别好奇,只好拼命地收腰缩腹,弯成个毛毛虫看。 他贴得也忒紧。 沈序睡姿很乖,甚至可以用人畜无害来形容。他睡得深,俨然剥离了生人勿近的气质。曦知有些看呆。 他逆着光,女孩盯得越久心就越发悸动不已。 鬼使神差,曦知扭着身子更靠近了些,她想去触碰他。 因为这是我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咫尺之近,她却犹豫地停住,缓慢地缩回指尖。 会吵醒哥哥的。 不对,她不是在害怕这个。 女孩蹙眉,毫不知觉少年已悠悠地睁开眼,笑意明灭地望着悬在半空的青葱指尖。 他没有给曦知再犹豫的机会。 纤指点额,是他主动靠近。女孩一时惊怔,瞳孔慢慢扩大。 半晌,他退回:“醒了?” 曦知匆惶收手,胡乱嗯了声。 “哥哥,谢谢你照顾我。”她急着转扯别的话题,“我不难受了。噢我想…我说,我要赚钱赎回哥哥来着。” 沈序吹凉了粥。 曦知观察着他的眼色,“我做梦的时候想了一个绝佳的法子,就是要你帮忙。” “说说看?” “代写文书!”她颇为骄傲,毕竟自己力气小,粗活重活都干不了,“我可以给哥哥发工钱的。” 沈序扑哧一声笑了:“多少工钱?正好我也有意开个学堂。” 曦知比了好几个数字他都不满意,难道是想狮子大开口?她急了:“那你要什么嘛。” 少年托腮。 银子他多的是,梧州地大物博,什么没有。 除了…… 他头脑一热,“我什么都不要。” 免费的劳动力。曦知还来不及感动。 少年慢腾腾地拉近,目光炯炯:“我只要你。”
第011章 我只要你。 要我?要我的什么? 曦知还真板正地琢磨起来,难不成…… 她忽地局促。 落在沈序眼里,理解成了因他的莽撞而为难。 眸光稍黯。 “好。” “我只要你听话。” 几乎同时,两人都给出了回答,他看见曦知一怔,似有失落地抿嘴,手指绞着衣料。 沉默片刻,沈序偏过头,佯装咳嗽:“身子如何了?” 不是说过一遍了嘛。女孩瘪嘴,然春风拂过,仍夹杂丝丝料峭寒意。 “阿嚏——”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好多了!我才不是药罐子。” 曦知无端闹起了脾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缘由,只觉得心口闷闷的不痛快。她一扭腰钻进被子,后背朝他,气鼓鼓地掰指头。 沈序茫然立在原地,望着那毛茸茸的后脑勺,张了张嘴。 他到底年轻,又从未和女子打过交道,岂晓得这也是小娘子惯用的撒娇术子。 “我,我没说你是药罐子。” 曦知不理。 少年走近了床前,装作无意地往里探了探头,她还挺聪明,有意跟他杠到底,立马埋进了枕巾。 什么都没瞧到,他难捱地背手。 实话讲,曦知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爱耍小性子的人。 也许是恃宠生娇,她忍不住想沈序哄她。 床面凹下一块,隔着被衾,曦知感觉有人在戳她的尾骨,轻轻的酥酥的,幼稚得很。 “这是寺里求来的玉佩。”他低声:“你身体柔弱,易受病气,它可以避秽消灾。” 曦知露出半个脑袋瞧他,眉眼黠慧灵动,活像只好奇的小猫。 那玉佩莹润剔透,温碧无瑕,纵是曦知这种不懂行的,也能打眼即知其珍贵。 一等一的绝世佳品,非王公贵族所不可得,沈序是如何拥有的? 女孩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 三日后,曦知无恙,她选了身素雅的绿梅绫裙,抓了两支笔几张纸,辰时便敲响了沈序家的门。 今天是她向沈先生练写文书的日子,也是他开办学堂的日子。 为何要办,其实是曦知次次去找他,他都跟榆木桩子似的,只会闷着低头看书写批注,偶尔在树下练练剑法。 少年的剑法委实不错,不过他极少使,像是在故意隐藏,点到即止。 未来的日子长得很,曦知想让他的生活总是欢声笑语的。 有乐子才会有盼头。 学堂收的人不多,约莫十个,都是年纪相仿,十二三岁。沈序没比他们大多少,少年戴了冠,一袭月牙白袍,眉如墨画,目若朗星,真有教书先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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