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谢过宫大人。”小宛疏离微笑道,心里想的是,宫中还缺了药不成?上回划破手指用的雪砂膏就是顶好的药,如今她心口上的痕迹已明显淡了些了。 宫拂衣自己的表演也不知有没有成功,但瞧哥哥还是这般有礼有节的模样,并不如她所想是那么地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难免就觉得失落,所以噘着嘴在旁边装哑巴。 这时闻见小宛的话,嘴角扯了扯笑,真是没见过世面,他们宫家的秘药可是千金难求的。宫家尚武,先人南征北战,疗伤自有自己的秘药。也依仗这些秘药,战场上往往能捡一条命回来,怎么能不是宝贝。 “夫人不必客气,这全当是十四的赔礼。”宫殊玉坚持道。 小宛还待要婉拒,宫拂衣便可怜兮兮道:“夫人是怕药里下毒不成?” 小宛脸色微变。她并无此意,但旋即又有脚步声响起,她顿时明白过来,这宫拂衣简直是掐准了每个时机要跟她作对啊。 “感觉如何了,还疼么?”平静温和的声音响在下一刻。 宫殊玉立即让开路,宫拂衣还杵着,被她哥哥一把拉开。令人羡慕的哥哥啊。 小宛见到姬昼的时候,他带着凛冽的微寒的风停在她的面前,矮身坐在床沿边,第一眼就是去瞧她的膝。 她眼眶晕着红,不知道是胭脂的颜色,还是什么。 姬昼抚了抚她的脸颊,染着夜寒的温度。她低头,又摇了摇头,心里觉得快慰,她没期望过他能百忙中还抽空过来看她的。 无以言表的宽慰令她十分的满足,还有些觉得失真。她迟疑着抬起头,又很决然地,下一刻,一把抱住了他,脑袋就埋在他的腰腹。连姬昼的表情都有些错愕——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事? 她也并不说话,就是紧紧地抱着,好像这样便足够了。 但宫拂衣的眼睛却也盯着她快要盯出个洞来,原来她的报复在这里呢!她知道自己对陛下的心意,所以,所以故意要当着她的面和陛下如此亲昵? 宫拂衣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跑了。 “拂衣,站住!你愈发放肆了——”宫殊玉转头道。 站到门边的宫拂衣留了道俏丽的背影,回过头来,又十分乌龟地走了回来。 不过,四个人几乎是心照不宣地欺了君,都没有提起刚刚在路上的事情,毕竟两方似乎都很不占理。 小宛总算撒开爪子,弱弱地说:“陛下的政务处理完了吗?” “尚未,是趁着官员还没有进宫,过来看看你。太医怎么说,要紧么?” 寻音正要再复述一遍太医的话,小宛先道:“太医说只是肿了,消了肿便好。” 姬昼浅浅笑了笑,玉山似的容颜在烛光下晕出暖意,他眉弓如月,凤眸含光,这垂眸一笑将他显得不似凡人,小宛再一次沉溺在他美貌里。 不过比他的美貌更熨帖小宛的心的,是他这知心贴意,他顺手从油桐木桌上的碟子里拣了只最圆润最油光发亮的点心过来,喂给小宛:“你这侍女也不中用,怎么摔倒的偏是你?当罚。” 小宛连忙道:“不怪她们。是我,……我自己不小心。” 小宛心里想,要罚也是罚那个宫拂衣,关寻音和觅秀什么事。只是她又不好说的。 说着,她咬了一口点心——天啊,外表看着还行,怎么这么难吃!!! 她忍着想吐出来的冲动,装作没胃口的样子,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姬昼的胳膊:“陛下这么久没有用膳,大约也饿了,陛下也用些点心吧?” 宫殊玉是尽量当自己不存在,宫拂衣是很想表现出存在感,闻言立即道:“是啊,陛下尝尝臣女的手艺罢?”
第27章 祸起 小宛是怀着某种恶趣味邀请姬昼也尝一下的。殊不知这位国君颇具一双慧眼,从小宛表情细微处已经看出这点心实在是难以入口之物,于是微笑说:“还是罢了,过会儿就要用膳。” 说至此,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一旁的宫殊玉身上,转移话题说:“还未介绍——这位是三司使宫殊玉,行九,”他将手伸往宫殊玉那方,侧了侧头,凤眸含笑:“可以唤一声表兄。” 小宛便顺从地喊了声表兄,心里腹诽,难不成晋国三个世家都是表哥表弟不成。 他又道:“这是十四小姐宫拂衣。” 宫拂衣怯怯地上前唤了声“表嫂”,小宛心想,她心里指不定还想当自己的主母,但见她在自己面前如今是这样憋屈,心里有口气畅快地出了。 “表嫂,拂衣就住在澜虹殿,表嫂有空常来玩啊~”宫拂衣冲着小宛甜甜一笑,但眼光止不住地扫去旁的地方。 小宛也笑了笑,但并不应承什么。 “陛下若无他事,臣便告退了。”大约是自觉自己如今在此尴尬,宫殊玉当即请辞,姬昼点了点头,说:“方才既说带十四去放烟花,内务监有新进的江南产的烟花,你去拿些罢。” 小宛有些懵地看着宫拂衣一脸雀跃。 什么,烟花? 她当然没好意思去问,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一个合格的打工人该打工了,她暗里瘪瘪嘴。 待宫殊玉牵着他妹妹告退后,小宛总算是舒了口气,真怕那宫拂衣把事情给抖出来。 不想这样的神情也一丝不漏地被姬昼看见,他搂了搂小宛的肩膀:“怎么了?是那十四小姐为难你了?” 她一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 她反而直了直身子,纤纤双手替他捏了捏肩膀:“只是那个点心实在是不怎么样。” 姬昼闻言,偏了半个身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那你还哄我吃?” 她吐了吐舌头。 “你怎么寻过来了?”姬昼一面享受着这星级待遇,一面微阖起眼,状若无意地问出来。 “陛下今日没有同我一起用膳,我想陛下一定是政务繁忙,顾不上用,所以自作主张去给陛下带饭,”她说着说着,故意流露出一丝自责,“哪知道我却又给陛下添了麻烦……”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惊道:“方才不是有战报传来,是要打仗了吗?” 他的影子因为桌上的烛光摇曳而一同不定地摇晃着,她望着他的侧面,峰壑跌宕的轮廓,格外纤长的睫羽。“西北抓到了几个赵国的探子,逼供得知,赵国竟然已屯兵三万,正在打探西北军防,意欲发兵攻打奉云关。” 小宛捏着他的肩膀的手一顿。 赵国在晋国西北,两国以西北的奉云关为界。赵国和晋国素来不合,据说是在先桓公时,赵武侯跟桓公争夺天子朝中的公卿之位,武侯失败,自此结了个梁子。 小宛所知也仅有这些。 大约是知晓她的茫然,姬昼又续道:“去岁,赵国老国君薨,王位传给了才十四岁的公子。这新继位的赵王虽然年轻,但野心勃勃,一直妄图成为霸主,他想举尊王攘夷,号令诸侯。然而其毗邻的燕齐两国势强,便只有拿晋国下手。” 言至此,姬昼轻笑了一下,“可惜夏天子垂老,前一次的大朝觐已经没有多少诸侯前往,赵国若要立威,势必要借战争之力。” “可是,……”小宛又将手上移,移至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了揉。她按摩的手艺也同她的簪花小楷一般不知打哪儿学来的,总之不是这三年里学的。 她一度觉得自己要是不给太后打工,可以出去把眼睛蒙起来开个按摩店。 她说:“可是战争总要师出有名呀,咱们与赵国虽然不睦,但近些年也井水不犯河水?” 姬昼的目光幽了幽,“对天子使臣不敬,这一点,足够他们借题发挥了。” 小宛的手再次顿了顿,——是为了她? 她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怔怔地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她应该哭着说一句“这一切都是小宛的错,……” 可是如鲠在喉。 姬昼的眉轻蹙,她以为是为了这件紧急军情,不想他却探了左手轻轻按住她的手,温热感自手背传到她的心底,她见他侧过脸望着她:“你的技艺这样好,以前学过?” 小宛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说:“……是、是学过。”她为了增加可信度,立即举例道:“以前经常给,给我的舅父舅母们按摩。”她称呼薄家的长辈都是叫舅父舅母和姨母。 太后叮嘱过她,可千万不能把失忆的事情告诉姬昼。 姬昼的眼光幽深了些,虽然笑意未减,但小宛只觉得他的眼里似乎映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小宛那时候听了觅秀给她讲的外界的传言,花了一秒钟就接受了自己是个替身的事实。 他的心中另有沧海巫山,是个很美好的姑娘,听说三年前得了急症死去了。 小宛心里所描绘的美好,自然就是什么都会了,她便猜测能令姬昼念念不忘的姑娘一定会缝补衣裳,会做饭,会按摩,会跳舞,会医术,琴棋书画都精通,甚至还会武功什么的。 不然,姬昼这么英武不凡的人物怎么会瞧得上她呢? 而小宛那时就为自己叹了口气,倒不是感慨自己身世凄惨,而是感慨太后没有要求她也十项全能,已经很好了。 姬昼“唔”了一声,声音却淡得像一笔淡墨:“以后不要给别人做这些了。” 小宛再次愣了愣。 他的那一抹隐晦的心思旋即便消失殆尽了,再看进小宛的眼睛时,仿佛眼中也只有她一个人了:“孤知道你从前寄人篱下,难免要讨好他们。只是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夫人,再也不必如此讨好别人。” 小宛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可她愿意相信就是这个原因。 因为相信这句话,她会觉得快乐,就够了。 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有姬昼自己知道。 花夜楼的清倌就算不卖身,也是要时常给客人陪坐。一个花楼里的清倌能有多尊贵?那么,又有多少豪强贵族,需要“她”陪侍讨好,需要“她”学这些伺候人的技巧,去给他们…… 他不愿再想。 他起了身,小宛的手落了个空,目光追去看他,素白锦袍的青年长身玉立在融融烛光下,笑了笑:“大约宣谢中尉已经到了,孤先走一步。明日孤去看你。” 小宛不知他怎么突然说了个谢中尉,待他走后,蓦然想起那日去给太后请安时,好似说过平昌侯回来任选任官吏的中尉的副职——那谢中尉当是正职了。 此时召见了谢中尉,又是在即将可能爆发战争的情况下,小宛不得不去想,是不是要选一批官吏前往西北。 看来这消息得去知会太后一声。 小宛知道太后肯定还另有自己安插在姬昼身边的暗钉,但她素来很有职业道德,吃这碗饭就要干好她的活。 太后说的小试牛刀,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给自己揉了揉某些穴位放松了一下——既然不给别人按摩,就只好给自己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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