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以后不得再踏入书房一步!”沈离垂着眸,把被雪棠抓皱的衣袖捋得平平整整。 他的声音很低,却威慑力十足,雪棠忙不迭点头,为了显示自己的诚心,站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裙摆微微有些长,因为走得急,雪棠不小心踩到衣摆上,整个人往前栽去。原以为要狠狠摔倒,没想到腰肢被遒劲的手臂托住。 沈离轻轻一带,便将雪棠勾了回来。雪棠的腰又细又软,柔的没有骨头一般,他微微一用力就捏得她发疼。 雪棠轻轻“嘶”了一声,又向沈离的方向跌去,鼻头撞到沈离的胸膛之上,他的胸膛肌理分明,硬得钢铁一般,雪棠顷刻间就红了眼眶。 不仅眸中,便连眼尾也泅上了淡淡的红,如天边的晚霞,虽然脆弱的风一吹就散,却也极尽妩媚瑰丽。 “可是撞疼了?”沈离低下头,凝着雪棠。 雪棠“呜”了一声,抬起手轻轻按捏鼻头。白皙的琼鼻在她的按捏下,泛起了一层红晕。 她一边捏,一边抽泣:“其实也还好,是我太怕疼了。” 她从小就娇气,怕苦怕疼怕痒,半点苦头都吃不得。好生捏了一会儿,鼻头的疼痛之感才消除。 雪棠抬头看向沈离,瓮声瓮气道:“皇兄,我腰疼,鼻子也疼,今天晚上能不能再在你那儿留宿一夜?” 雪棠瞪着圆圆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沈离,眸中满是期待。她打小就受宠,小时候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无论提出什么条件,贵妃和昭帝都会应允。 腰疼和在哪儿留宿又有什么干系呢,沈离低笑一声,点头应允了雪棠的要求。 夜晚深沉又寂静,半点声音都没有。知道沈离就躺在屏风后的茶榻上,雪棠觉得安心极了。 她脱掉布靸,上了床榻。悄悄掀开雪青色寝衣,露出不盈一握的腰肢,雪白的肌肤上果真多了一道红痕。 不怪沈离不懂得怜香惜玉,实在是雪棠的肌肤太过于柔嫩,滑软的如牛乳一般,力道稍微大一些便要红肿。 这红痕也只看着骇人,其实已经不疼了,雪棠把衣摆放下去,侧躺到榻上。刚要入睡,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个小瓷瓶从屏风后伸了出来。 “这是玉雪膏,有去肿化瘀的功效。”温润的声音在耳边漾起。 皇兄竟注意到了她的腰部不适,雪棠脸一热,连布靸都未来得及穿,光着脚丫子从榻上跳了下去。 屋内的山水屏风是插屏,底部悬空,透过屏风底座,沈离只见一双小巧的脚丫子向他的方向走来,那脚纤细白皙,脚指甲上涂着鲜红的丹蔻,极致的白和极致的红相互映衬,如开在雪地里的红梅,纯洁又妩媚。 沈离抬起头,把目光放到屏风上,雪棠小巧的身影顿在屏风前,而后沈离手中一轻,瓷瓶便被拿走了。 “多谢皇兄。”雪棠隔着屏风向沈离道谢,待上了床才发现她的脚指甲上还涂着丹蔻。 她爱美,尤其喜欢鲜丽的颜色,以前尚可以随心所欲,现下父皇母妃双双仙去,她得素衣素食为父母守孝,守孝期间,尤忌红色,丹蔻是万万不能有的。 雪棠赶忙唤来丫鬟清洗指甲上的丹蔻,待丫鬟离开后又是一阵伤怀,因为沈离就在屋内,雪棠只缩在床脚悄悄哭泣,待哭得脱了力才沉沉睡去。 天子的棺椁需停放三十天才能移入地宫,龙子凤孙虽孝顺,却也不能日日守灵,整整三十天,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是以这日只守了半日灵,皇后便发话,让皇子公主休憩半晌。 雪棠随着人群向太极殿门口走去,堪堪移到门口便被人叫住,抬起头,只见皇后的贴身太监赵庸正皮笑肉不笑的睇着她。 “九公主留步。”赵庸挡到雪棠跟前,压低声音说道:“皇后娘娘命公主申时三刻到坤宁宫觐见。” 雪棠应了一声是,脸色却变得苍白,便连粉嫩的唇也褪去了血色。 沈离一回宫便听宫人禀告说是九公主病了,一个人躺在榻上,闷了半下午。 沈离敲响房门,听到雪棠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屋。 绕过屏风,只见雪棠正坐在榻边撸猫,柔嫩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丛丛,神情虽郁郁的,气色却很好,半点不见病色。 “我听闻你病了。”沈离语声淡淡。 他上午一直没在衔云院,便连用午膳的时候也不见人影,现下应当是刚回宫,皇兄一回宫就进来看她,当是十分关心她的身体,自父皇母妃仙去后,再没人如皇兄这般关心她了。 雪棠心里涌过一股暖流。不管旁人如何阴险狠毒,皇兄待她总是好的。 她把丛丛放到一侧,慢吞吞开了口,声音小若蚊吟:“其实我没有生病,是母后要召我到坤宁宫说话,我这才称病不出。” 回想起前夜的刺杀,她就心有余悸,整个皇宫除了皇兄,她谁都不敢相信,更不敢只身前往皇后的寝宫。 沈离垂眸看向雪棠,曾经无忧无虑的九公主,现下可怜巴巴地坐在床榻上,双眉紧颦,眸间满是凄楚无助。 灿若骄阳的女子,又如何能一直被乌云所侵扰。 沈离沉吟片刻,正色道:“日子还长,你总不能一直躲在衔云院。” 雪棠只当沈离要赶她走,眼圈顷刻间就变红了。 她犹如溺在洪水中的浮萍,沈离是水中唯一的浮木,他若是不肯让她借力,不消片刻,她就会被洪水淹没,绝顶而死。 父皇母妃刚刚仙去,她连逼死母妃的人都没找到,又如何能轻易殒命? 雪棠倏得站起身来,猛然扑到沈离怀中,双手紧紧环着他的劲腰低低啜泣起来:“皇兄,你别赶我走,我不想走。” 沈离身材颀长,雪棠又格外娇小,头顶堪堪到他胸前,小小的脑袋贴着他的衣衫蹭来蹭去,直蹭得发髻都散乱开来,也不肯松手。 “阿棠!”沈离微微加重了语气,似是在叱责她轻率莽撞。 雪棠置若罔闻,梗着脖子不肯松手,环着沈离劲腰的手臂不由收得更紧了。 “哥哥,你若是不护着我,我就没命了。”五岁之前她一直叫他哥哥,便像民间最普通的兄妹一般。 雪棠已然十六岁,性子虽娇憨,身子却实打实已长成,婀娜有致,软的像一汪水。 她无知无觉,他却感受的清清楚楚。偏她还越搂越紧,简直要嵌到他的身体里一样。 沈离深吸一口气,掐住雪棠的纤腰把她从他身上提起来,她的腰太细了,肌肤又那样软,他唯恐伤着她,只得改掐为托。 沈离托着雪棠,将她安置在一侧的绣墩上,见她眼圈还红着,才温声开了口:“我没想赶你走。” “那你为何说我不能一直躲在衔云院?”雪棠吸了吸鼻子,眼巴巴看着沈离。 沈离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有皇兄在,那些朝臣不敢再为难你,但后宫人多眼杂,免不了有宫妃蠢蠢欲动,你应当在后宫寻个庇护。如此,便不用整日躲躲藏藏。” 原来皇兄是想保护她呀,雪棠心里高兴,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想到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又觉得羞窘,小脸一红,赶忙低下头。 “皇后虽执凤印,但后宫到底以太后为尊,你若想在宫内安然度日,可到畅春园寻求太后庇佑。”沈离言简意赅。 太后沉默寡言,性子实在算不上好,想到太后那张严肃的脸庞,雪棠就觉得心有余悸。 她虽畏惧太后,却也知道后宫之中只有太后和母妃没有宿怨,若真能讨得太后欢心,她便再不用如履薄冰的在宫内生活了。 “皇兄!”雪棠软软地唤了一声,她是真的感激沈离! 已到申时三刻,坤宁宫却静悄悄的,半点动静都没有。 王皇后直直坐在玫瑰椅上,凌厉的凤眸内满含怒火,下脸色又黑又沉。 “安宁这个贱人,竟敢糊弄本宫,什么身体不适,分明就是借口。”王皇后挑起凤眸,斜斜瞥了赵庸一眼,扬起声音说道:“你且带人到衔云院走一趟,将安宁绑了提过来。颀王权势再大,总也不能为了一个冒牌公主,公然违抗我这个嫡母的命令。” 赵庸还未领命,一旁的大宫女璎珞径先开了口:“生气伤身,娘娘莫要气了。” 璎珞把菊花茶捧到王皇后跟前,温声开解:“圣上驾崩,贵妃长逝,如今后宫娘娘独大,娘娘想要收拾九公主便如捏死蚂蚁一般简单,上次是她侥幸逃脱,下次娘娘换个伶俐的宫人动手,总归能如意。 现下正是夺取大位的关键时刻,娘娘不值当因着九公主而得罪颀王,颀王权势滔天,十二皇子若想顺利登基,少不得要依仗颀王,娘娘可要三思而后行呀!” 王皇后出自琅琊王氏,王氏的嫡女自幼便按皇后的标准教养,心气儿极高。 王皇后虽比昭帝小了十几岁,但运气甚好,及笄那年恰逢昭帝元后薨逝,她当即就被封为继后,迎进中宫。 王皇后进宫时,贵妃已然得宠,王皇后连昭帝的面都没见过几次,若不是她灌醉昭帝怀了身孕,现下恐怕在宫里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有昭帝护着,王皇后再憎恨谢贵妃也无可奈何。现下昭帝去了,王皇后原想杀掉雪棠泄愤,没想到雪棠不仅逃了,还找了颀王做靠山。 到底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嫡女,王皇后虽脾气暴烈,却极有政1治远见,为了十二皇子能荣登大宝,断不会凭白得罪沈离。 郁气凝结在心田,王皇后只觉得堵得难受,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掼到案几上。 “且看以后,待匀儿登上皇位,本宫定要把谢氏的女儿千刀万剐。”王皇后咬牙切齿。 雪棠是在凝枝的照料下长大的,她虽不相信长乐宫的其他宫人,却十分信任凝枝,用过晚饭,便让宫人给凝枝送了一封信报平安。 雪棠现在尚居人篱下,实在不好把凝枝也带到衔云院,且那些人的目标是置她于死地,只要她不在长乐宫,凝枝便可平安度日。 雪棠给凝枝写完信,便卧在厢房抄佛经,太后信佛,只盼着她辛苦抄写的佛经能打动太后。 雪棠一夜未眠,晨光熹微时才把《金刚经》抄完,她匆匆用完早膳,便带着《金刚经》去了畅春园。 雪棠虽失了势,到底是上了玉碟的公主,宫人不敢怠慢她,引着她往花厅走去。 越往里走雪棠越觉得诧异。天子驾崩,天下俱丧。不仅朝臣,便连目不识丁的百姓也要设祭篷守丧。可畅春园内不仅没有挂白幡,宫人甚至连丧服都未穿,一眼望去,院内春红柳绿,半点哀戚之息都没有。 雪棠幼时便听说过太后和昭帝不和的消息,当时只当是宫人谬传,现下看畅春园这番景象,便知所言不虚。 她原想以昭帝为纽带获得太后的怜惜之情,可太后连昭帝都不疼爱,又如何会庇佑她这个与皇家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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