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棠虽不知沈离是何意,却还是依言照做。除却昭帝和谢贵妃,雪棠最信任的人便是沈离。 雪棠应了一声是,和沈离前后脚走出衔云院,一人到太极殿守灵,一人前往太和殿议政。 沈离到达太和殿的时候,殿内已站满了大臣。能到太和殿议政的大臣,皆是人中龙凤,他们身份高贵,满腹经纶。原是极有涵养的,可在这个关键时刻,都想挣个从龙之功,是以争相表现,吵得难解难分。 大皇子和十四皇子的拥趸争论了足足半个时辰都未分出胜负,双方口干舌燥,约定暂时休战,待润了喉咙再论。 喝茶的间隙不知是谁开了口,说要拥沈离为帝,话一出口,大殿便陷入一片静默。 沈离十三岁离京,在边疆一待就是十年。 这十年间他南征北讨、战功赫赫,不仅夺回了被鞑靼占领的城池,还开疆拓土,扩展了大英的疆域。 大英有三分之一的疆域是沈离打下来的,北疆和西疆的大军唯沈离马首是瞻。 论起名望,论起实力,便是大皇子和十四皇子加起来也不及沈离分毫。 大皇子的人尚且敢和十四皇子争夺皇位,十四皇子身后的势力也敢和大皇子角逐,但沈离若是露出想要御极的想法,他们是万万不敢和他抢夺的。 殿内寂然无声,众人屏住呼吸,皆把目光投到沈离身上。 沈离浅浅一笑,温声说道:“本王志在保国安民,不敢肖想皇位。” 短短一句话,既安了大皇子和十二皇子的心,也为沈离博得了品性高洁、赤胆爱国的好名声。 话音落下,殿内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大皇子一党和十四皇子一党又开始你来我往的博弈。 沈离习惯了真刀实枪的搏杀,实在瞧不上文臣之间的唇枪舌战,他冷眼瞧了一会子众人打口水仗,只觉得无趣极了,兴致缺缺的走出太和殿。 经过畅春园门口的时候,沈离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提步向园内走去。 不过三日的时间,雪棠的风寒便彻底痊愈,这一日她先到太极殿守灵,用完午膳后带着抄写的佛经进入畅春园。 “九公主万安!”守门的内侍躬身向雪棠行礼,恭恭敬敬把她引到花厅门口。 雪棠在门口止步,内侍入内禀告。 太后不喜欢雪棠,摆明了要给她下马威,谁知道这次又要让她等多久,雪棠抱紧手中的佛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被冷落的准备。 没想到只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内侍便出了花厅,内侍躬身对雪棠道:“九公主,太后娘娘请您到花厅说话。” 简直是意外之喜,雪棠眼睛一亮,嘴角不由漾出一抹笑容,随着内侍进入花厅。 入目是一张檀木雕花矮榻,矮榻上铺着波斯国进贡的宝蓝色毛毯,胡太后正斜倚在矮榻上抽烟,修长的手指夹着细细的烟杆,嘴唇含着烟嘴,凤眸微眯,姿态慵慵懒懒,脸色却十分淡漠,威慑力十足。 胡太后等闲不出畅春园,雪棠总共也没见过她几次,见她这副威严模样,忙跪地行礼。 “孙女给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长安无虞。”雪棠恭恭敬敬跪到地上。 “你的祖母在豫南,哀家可不是你祖母!”胡太后泠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雪棠原以为胡太后既肯见她,便是动了恻隐之心,没成想胡太后半点脸面都不给她留,当着宫人的面便给她难堪。看来胡太后也是厌恶她的,太后既厌恶她,便断不会给她庇护。 雪棠心中的希望一点一点坠落到地上,砸得支离破碎。 胡太后既不肯给她庇护,她便得一直住在衔云院。 便是血亲的兄妹也没有一直住在一起的道理,更遑论她和皇兄还不是亲兄妹。 她和皇兄磊落坦荡,但旁人的心未见得干干净净。她在衔云院时间长了,免不得要被人说嘴。 再者皇兄已然二十有三,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若是皇兄娶了皇嫂,她又如何能一直赖在衔云院避难? 雪棠越想越觉得揪心,盈盈的眸中不由蒙上一层愁色,莹润的脸颊也泛起一抹苍白。 胡太后放下手中的烟枪,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雪棠,雪棠脖颈修长,腰细臀丰,身条和谢贵妃别无二致。 胡太后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谢贵妃初到皇宫的一幕,那也是繁花似锦的春日,谢贵妃跪在她面前,双目垂泪,哀哀地祈求出宫。 胡太后独揽朝纲几十年,杀伐决断从未皱过眉头,可事关昭帝,内心总是柔软的。 谢贵妃是昭帝的命,即使胡太后知道昭帝抢夺□□、不仁不义,却也没法子为了伸张正义,让自己的孩子陷入爱而不得的痛苦当中。 胡太后拒绝了谢贵妃的请求,却答应保全谢贵妃母家和夫家的名声,只对外道谢贵妃是个丧夫的寡妇,除却胡太后,宫中再无人知晓谢贵妃是陈郡谢氏的嫡女,夫家是镇守豫南的诸侯。 胡太后多年不问世事,她固然怜惜谢贵妃,却也不会为了谢贵妃的女儿冒然出手,若不是沈离当说客,她连雪棠的面都懒得见。 想到沈离,胡太后的心倏得就柔软起来,昭帝不争气,却生了个好儿子,有沈离在,大英最起码可繁荣昌盛百年。 她抬抬手对雪棠道:“起来说话。” 雪棠忙站起身,躬身垂立在一边。 “哀家可给你庇护,但也仅限于保全你的性命。”胡太后单刀直入。 现下没有什么比活着更为重要了,听到太后的承诺,雪棠坠落在地的心又重新活泛起来,忙跪地谢恩。 “你且回衔云院去吧!”胡太后摆摆手,把雪棠打发下去。 雪棠“嗳”了一声,把自己抄写的佛经放到墙边的案几上,转身走出房门。 待人影不见了,胡太后才看向荣嬷嬷:“哀家已很久未见过皇后,你且宣她过来说话。” 皇后来的很快,在花厅待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匆匆退了出去,神情虽没什么变化,心中却怒火滔天。 她实在想不到太后竟要保下雪棠那个下贱胚子。 前朝有颀王相护,后宫有太后坐镇,身为一国之母,她竟连个无权无势的孤女都动不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在外面尚能维持体面,一回到坤宁宫,王皇后便砸了一只细颈梅瓶。 胡太后上了年纪,只说了一会子话便疲乏得很,由荣嬷嬷扶着进了内室,荣嬷嬷沉稳,等闲不肯多言,在屋内踌躇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梓宫已在太极殿停了四十日,不日便要移到地宫,娘娘还是到太极殿瞧一瞧圣上吧!” 胡太后的眼睫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答话。 自父皇母妃去后,雪棠从未像现在这样高兴过,有太后相护,宫内的嫔妃便无人敢对她动手。她终于能在宫内自由行走了,再不用像过街的老鼠那般躲躲藏藏,连衔云院的大门都不敢踏出一步。 雪棠欣喜非常,连脚步都快了许多。 沈离原在看书,远远的便听到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抬起头,只见雪棠含笑进了屋,人还未站稳,便被地上厚厚的绒毯绊了一下,直直向前摔去。 沈离站起身,伸手勾住雪棠的腰肢。
第7章 雪棠生的娇小,腰肢也细的过分,沈离单一只手便握住了大半。入手绵软,仿佛一用力便能折断。这样娇弱的人儿,若独自回了长乐宫,也不知能不能撑下去。 沈离勾着雪棠的腰肢,小心翼翼把她扶正,待人站直了才开口说话,虽着责怪的话语,语气却格外温和:“你都是大姑娘了,怎得还这样毛躁?” 雪棠自知理亏,也不狡辩,吐吐舌头,小声说道:“皇祖母答应帮我了,我太过于高兴,这才得意忘形。” 也不知是因为羞酣,还是走得太快,雪棠白皙的脸颊泛起一层红晕,犹如挂在天际的晚霞,娇妍又灼目。 沈离的视线在雪棠脸上一扫而过,而后便缄默下来,折回罗汉榻接着看书。 花厅不过安静了片刻,雪棠甜甜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皇兄,皇祖母既答应庇护我,这后宫便再没人敢偷偷杀害我了,我下午便要搬回长乐宫。” 沈离低低“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凝在手中的书卷上。 沈离神情淡淡,雪棠却不以为意,她缓缓蹲到沈离膝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仰头看着他,温声道:“我虽然要离开了,但心里还是惦着皇兄的。 皇兄以后若有时间,就到长乐宫去看我。我若是有空闲,就给皇兄做好吃的。皇兄现在还喜欢吃芙蓉糕吗?若是喜欢,我就隔三差五给你做。” 沈离低下头,只见雪棠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眸光清亮,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 沈离幼时喜欢吃芙蓉糕,自到边关历练后,就再没碰过甜糯的食物,原要拒绝的,可看着雪棠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便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轻轻点了点头。 沈离对雪棠好,雪棠一心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可他权倾天下,她又无依无靠,总寻不到报答他的法子。现下总算能为沈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雪棠心里熨帖,眼睛直接弯成了月牙儿。 雪棠到衔云院的时候只带了丛丛,现下要离开,也没有要收拾的细软,和沈离一起用完午饭,便抱着丛丛回了长乐宫。 凝枝一看到雪棠便低低啜泣起来:“九公主您可算回来了,您不知奴婢看到刺客的尸体时有多害怕?老天保佑,幸好您没有出事,您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也不用活了。” 凝枝将雪棠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安然无虞后才接着道:“这宫里看着风平浪静,内里却尽是妖魔鬼怪,所幸颀王殿下顾念旧情,将您留在了衔云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离的恩情雪棠自然牢记在心,她“嗯”了一声,撷着凝枝的手往花厅走去,进入花厅才发现屋内的宫人全是生面孔。 雪棠这才知道除却凝枝,太后将长乐宫的内侍和宫女换了个干干净净,这些人虽不了解她的喜好,好歹知根知底,不会和外人里应外合暗害于她。 雪棠心中涌过一股暖流,太后虽看着冷漠,待她还是好的。 眼看着就到了昭帝出殡的日子,朝臣在畅春园前三催四请,想请胡太后看一看昭帝,畅春园的大门却始终紧闭。 “毕竟血浓于水,太后娘娘怎的这样狠心?”刚进宫的内侍好奇心重,忍不住开了口。 “夹紧你的嘴。”年长的内侍低声训斥,“天家的事,其实你我可以置喙的。” 新进宫的宫人不知道内情,他们这些老人儿却听过一些风声,那些传言若属实,太后娘娘待昭帝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直到正日子,太后也未走出畅春园一步。王公贵族、朝廷重臣皆素衣麻服,浩浩荡荡将梓棺送到了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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