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第一次尝到失控的滋味,他将手中的棋子狠狠投掷到棋盘上,因着力道太大,白玉棋盘以棋子投掷的位置为中心,一点一点皲裂开来。 沈离看向十一,沉着脸道:“让傅修安明日再出发,今夜到太极宫面圣。” 今夜?十一惊异的瞪大眼睛,太医说过今夜是九公主病发的日子,圣上连太极宫的矮榻都置换成了拔步床,怎得就要在这个关头接见傅修安。 十一满心疑惑,但面对盛怒的沈离半句话都不敢多言,当即便吩咐内侍出宫通传口谕。 马车已行到府门口,傅修安刚要出发,便一小黄门匆匆拦到车前。 “世子留步。”小黄门气喘吁吁,一边拭汗一边道:“圣上有谕,命世子今夜到太极宫面圣,明日再前往江南。” 傅修安虽不知道沈离意欲何为,但想到明日出发便可再和雪棠见一面,心里便充满了期待。 他忙拱手向小黄门道谢:“大热的天,有劳内监跑了这一趟。” 话毕看向车夫,车夫会意,抓了满满一把金叶子塞到小黄门手中。 小黄门装模作样推辞了几句,这才上马向皇宫折返。 小黄门一离开,傅修安便给雪棠写了手信,只道自己明日离开,离开之前希望能和她再见一面。 未婚夫妇,莫说日日相见,便是时时溺在一起都不为过。 雪棠回复的也甚快,她爽快了应了约,道明日到城外为傅修安践行。 见识了雪棠和傅修安的郎情妾意,沈离再没心情赏景,当即便向御书房折返,远远的就看到王太后的内侄王煜正站在御书房门口东张西望。 王正去世后,他的嫡长子王煜便成了王家家主,王煜比之王正少了几分圆滑,其人大节凛然,很有其先祖风范。 御撵平缓而至,王煜忙迎上前行礼,他面色肃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待沈离进了屋,才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 “这些日子,微臣时常到碧霄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待微臣一向亲近,这几日却一反常态,总对微臣避而不见。” “不仅如此,微臣还发现长乐宫的宫人全都换成了生面孔,娘娘身边的旧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王太后身份尊贵,除却沈离,宫内再没人能随意调换她的身边人。 王煜是王太后的娘家人,发现异常后是半点不肯含糊的,他抬手向沈离作了个揖,郑重道:“圣上,碧霄宫可是有什么蹊跷?” 沈离也不和他绕弯子,直接便把王太后与云峥私通的事情道了开来。 太后的名节事关乎皇室体面,王煜知道哪怕沈离想要抬举德太妃,也绝不会以损害皇家的名声为代价。 见到碧霄宫的情景时,王煜误以为是沈离慢待王太后,他原来为姑母讨公道的,哪成想竟是姑母做了丢人现眼的事。 世人对女子最为严苛,便是普通人家的孀妇暗地里偷汉子也要被沉塘,更遑论是天下第一家的沈家。 王煜那张白皙的脸皮当即就涨成了猪肝色,自觉姑母辱了皇家脸面,万分不自在,甚至都有些没脸直视沈离。 他高呼两声:“家门不幸!”而后才舔着脸询问王太后现下的情形。王太后虽没有德行,好歹是王家女,他也不好不闻不问。 沈离道:“朕已将太后关押到了天牢,擎等着沈家人知晓了消息,再行处置。” 太后给先帝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这个处置到底是何含义不言而喻。 太后犯下了滔天大祸,便是王煜想为她求情都无从说起,他不再多言,懦懦地退出御书房。 宫里的太妃启是省油的灯,不过一日的时间便将太后偷人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王家原是钟鸣鼎食之家,现下出了天大的丑事,莫说在官场行走的王煜,便是王煜的母亲和妻子与人交际时都觉得抬不起头来。仿若一个不查,旁人就会在背后戳她们的脊梁骨。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再不能坐以待毙,这一日王家嫡枝齐聚一堂,商量该如何应对王太后一事。 王煜是家主,他虽和自己的姑母有几分感情,毕竟要以家族利益为重,直接道:“太后娘娘犯下了滔天大错,不仅害了她自己,还带累了王家的名声,以某之见,我应代表王家向圣上请罪,至于姑母的性命、便合该任圣上处置。” 王煜的母亲叶氏,早就对王太后意见颇多,她的夫君为了保护王太后而死,自己不过三十多岁就成了孀妇,自此孤孤单单,再寻不得举案齐眉的乐趣。 王太后害得她后半生形单影只也就罢了,现下又带累了全家的名声,有这样一个声明在外的□□活着,王家的几个小姐还如何议得到好亲事? 叶氏恨极了王太后,原想痛骂她不知检点,但意识到婆母还稳坐高堂,便将心中的话咽了回去。把目光投向袁氏。 王蔷是袁氏的老生女,袁氏共二子三女,这几个孩子中她最疼爱的便是王蔷。当初若不是她棒打鸳鸯,强迫王蔷进了宫,她的女儿又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她看向王煜,目光沉沉:“你且到祠堂把□□皇帝御赐给你祖父的丹书铁券请出来,你祖父戎马一生,为大英立下了不世之功,现下也到了护佑子孙的时刻了。” “什么?”王煜惊异的望向袁氏,他之所以让王家嫡枝齐聚一堂,就是想让祖母出面处置姑母,这样也好保全家族名声,彰显世家大族的气度。 哪成想祖母竟想用丹书铁券救下王太后的性命,丹书铁券是□□皇帝赐给王家的免死符,除却犯下通敌叛国、忤逆谋反的大罪,这张铁券可保王家人免除一死。 王太后犯下的错处实在荒唐,若是不分青红皂白携恩要挟,用铁券保下她的性命,陛下当如何看待王家? 王煜跪到袁氏跟前,高声劝诫:“祖母,孙儿知道您心疼姑母,但姑母犯下了滔天大祸,我们若不管不顾用丹书铁券换取她的性命,恐怕会失了圣心,届时,王氏便再难有立足之地。” 袁氏命好,在闺中时深得父母宠爱,嫁人后也被夫君捧在手掌心如珍似宝的护着,未曾经历过半点风雨,虽然上了年纪,却格外固执,半分劝诫都不肯听。 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掼到案几上,厉声对王煜道:“我不管旁人如何,只要我的女儿好生活着,她虽犯了错,却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母女连心,她若是被处死,我也不用活了。” 话毕,不再多看王煜一眼,沉着脸向内室走去。 待袁氏进了屋,叶氏才上前和自己的儿子打商量:“你祖母年纪大了,性情难免乖戾,你虽纯孝,却也不要盲目顺从,身为王氏家主,需得从大局考虑才是。” 叶氏的话说到了王煜心坎上,虽说不搭救太后会惹祖母不快,但他毕竟要顾全大局,大不了事后找祖母请罪,任祖母责罚。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袁氏的脾性,到了暮食的时辰,袁氏身边的嬷嬷急匆匆来报,说是袁氏不肯用饭,只道太后一日不归家,她便一日不食粟粒。 这可吓坏了王煜,忙到主院跪请袁氏用食,袁氏上了年纪,脾胃虚弱,一顿饭不用就眼花心慌,饶是这样也依然滴水不进,用自己的性命,逼王煜就范。 王煜惴惴地跪在塌边,直跪到月上梢头,依旧没能劝得袁氏进食。 看着祖母蜡黄的面色,他原本坚定的心不知不觉便有了动摇。 百善孝为先,长辈是家族的根基,家族利益虽重要但也不能枉顾祖母的性命! 长乐宫内,雪棠正半倚在贵妃榻上看皮影戏,皮影戏十分精彩,她却心不在焉,甚至觉得有些烦人。 雪棠挥挥手将伶人打发下去,皱着眉头唉声叹气。 前两次病发来得猝不及防,紧急忙慌的便和皇兄行了云雨之事。这次她提前知晓了病发的时辰,反倒有些局促不安。 譬如她的衣着打扮,她看来看去总觉得不甚满意。头上带着蝴蝶攒珠红宝石头面,身上着烟霞色半臂,半臂内是胭脂色绣锦鲤的小衣。 这一身打扮倒是极好看,但似乎太过于侬丽娇妍,皇兄若见了会不会误以为她特意装扮了一番才去与他云雨? 女子当骄矜自持,雪棠自尊心强,尤其不想被皇兄误认为是轻浮之人,她思索半晌,将头上最耀眼的蝴蝶发冠摘下,又换了一身荼白色交领夏衫。 揽镜自照,她穿素衫倒也相宜,但一个平时喜欢明丽装扮的人突然换了风格,会不会更加惹人注意? 雪棠焦灼地在屋内踱来踱去,翻来覆去思索了一番,最终又将荼白色衣衫换成了烟霞色的那件。 刚换完衣衫,体内就涌起了微微的热意,雪棠知道这是青丝绕发作了。 她不想和前两次一样,神志不清、狼狈不堪的时候才与皇兄敦伦。既然早晚都要行那事,她想尽力在神志清醒的时候去做,也好为自己保留一些尊严。 雪棠看向凝枝,低声吩咐:“传轿撵,我要去太极宫。” “可是青丝绕发作了?”凝枝看着雪棠粉扑扑的脸颊开口询问。 雪棠“嗯”了一声,抬脚向门外走去。凝枝忙把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搀到轿撵上。 太极宫宫门大开,轿撵径直行到院内,稳稳落下。 沈离已在院内等候,他半披着头发,身穿一身月白色中衣站在青竹前,犹如芝兰玉树。 他走到轿撵旁,俯下身将小臂伸到雪棠跟前。 夏日炎热,中衣便格外轻薄,垂下眸子,雪棠可看到沈离隐在绡纱衣袖下的小臂。他的小臂坚实有力,线条流畅,充满男性特有的气息,和女子的大相径庭。 雪棠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触碰沈离的小臂,她将素手搭到沈离手心,和他一起向内室走去。 她理智尚存,羞涩的无以复加,连看一眼沈离的勇气都没有。 房门合上,雪棠尚在惴惴不安,只觉得一只坚实的手臂抚到了她腰间。 那手臂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提了起来,不过片刻,雪棠便被轻放到了床榻上。 这时忽听房门被人敲响。 “陛下,人来了。”身为男子,十一自然知晓现下不该坏沈离的好事,可傅修安是沈离吩咐召见的,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禀。 因着雪棠和傅修安关系特殊 ,他特意隐去了傅修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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