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样说,雪棠到底不放心,又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子,才想起皇后要把她指给霍青的事。 她抽抽鼻子,委屈巴巴说道:“母后要把我指给霍青为妻,我今日在御花园放风筝的时候瞧见霍青了,他的眼睛色眯眯,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我半点都不喜欢他。” 雪棠委屈的时候,手心总要抓住一些东西才觉得踏实,她不由自主便攥紧了沈离的袖角。 沈离的目光在雪棠的柔荑上一扫而过,漆黑的眸子愈加幽深,他顺着她的话头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郎子?” 注意力被分散,雪棠将要嫁人的烦恼抛在脑后,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我喜欢温润的君子,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那样的最适宜。” 她喜欢文人,自然不会钟意征讨四方的将军。沈离的目光暗了暗,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菩提子手串。一字一顿道:“你既不愿意嫁便不嫁,皇兄会帮你的。” 真的?雪棠仰头看向沈离,脸上的喜悦简直要溢出来,盈盈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眸中盛满了亮晶晶的光彩。 沈离凝着雪棠的眸子缓缓点了点头,温声说道:“你是大英封地最广、最为尊贵的固伦长公主,自然得嫁给合心意之人。” 大英帝姬按品级封为固伦公主与和硕公主,昭帝为了彰显对雪棠的宠爱,给她封了固伦的称号,除却雪棠,昭帝的其他女儿皆为和硕公主。 雪棠曾拥有昭帝独一无二的宠爱,自然是极骄傲的,可自昭帝驾崩,宫中再无人敬重她,连她自己都险些忘了她凌驾于其他公主之上的尊贵身份,没想到沈离一直放在心上。 皇兄是这样的珍爱她。 雪棠心中涌过一股暖流,伸出双手环着沈离劲腰,软软的倚在他身上,小脸在他胸前蹭了又蹭,瓮声瓮气道:“皇兄,你对我真好。” 沈离不语,只抬手在雪棠的脊背上抚了抚。 凝枝插好梨花折返回正院,远远的便看到花厅紧紧闭合的房门,她只当沈离已经离去,原想催促雪棠回房就寝,没成想还未走到门口,便看到糊在门框中的高丽纸上映出了一双互相搂抱着的人影。 凝枝呼吸一滞,心也揪了起来,公主年纪还小,又是小孩儿心性,依赖兄长情有可原,可沉稳如颀王,怎么能任由公主不顾礼法,倚靠在他身上呢? 颀王名闻遐迩,若真传出点什么,世人只会把脏水泼到公主身上,于颀王而言半点污点都不会有。 凝枝气不过,沉着脸走到花厅门口,抬手敲响房门:“公主,夜已深,您该就寝了。” 待她说完话,屋内那对拥在一起的身影才慢吞吞分开,只见雪棠了整发髻,才踱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雪棠的神色倒是如常,她向沈离做了个“请”的手势,柔声道:“晚间昏暗,请皇兄慢行。” 沈离颔首,大步走出长乐宫。 待沈离的身影不见了,凝枝才低声对雪棠说教:“奴婢知道公主和颀王兄妹情深,半点上不得台面的污糟心思都没有,可旁人不见得如公主这样纯良。 您和颀王亲密如斯,若是被旁人瞧见了,难免传出风言风语来,便是为了保全自己,您以后也得和颀王保持好距离。” “姑姑在胡说什么?”雪棠心中坦荡,说起话来格外有底气,原本想叱责凝枝,可看到凝枝殷切的神色便又转了话头,她压低声音道:“姑姑说的话我记住了,我以后会拿捏好分寸的。” 凝枝是看着雪棠长大的,只消瞥一眼,便知道雪棠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雪棠这孩子性子倔强,若真把她惹恼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凝枝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便未再多言,擎等着以后有了机会再行劝解。 凝枝提着灯笼把雪棠送回寝屋,待屋内的灯灭了,才折回自己的屋子休憩。 雪棠虽还惦念着贵妃,但因为白日里太过于劳累,身心俱疲,乍一沾到枕头便进入梦乡。 天气晴好,金子般的阳光透过幔帐洒在雪棠的身上,照得人暖洋洋的。雪棠睁开眼睛,拿过一旁的金玲摇了几下。 凝枝听到清脆的铃声忙踱到拔步床前伺候雪棠起身,她用金钩把幔帐挂起来,将布靸放到床头。 阳光亮的异常,雪棠猛然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裳,一边穿一边低声嘟囔:“姑姑怎么不早些把我叫醒,误了给太后请安的时辰,她定会狠狠责罚于我。” 太后重规矩,每日里都要皇子公主到她跟前晨昏定省,她最厌恶雪棠,平日时雪棠处处谨慎尚要被吹毛求疵,现下真的留了把柄,不知要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雪棠虽憎恨太后心思恶毒,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太后后宫独大,她实在不敢触太后的眉头。 凝枝自然知晓雪棠在想什么,她弯下腰把藕丝云履套到雪棠脚上,温声说道:“公主莫要着急,今日卯时太后娘娘派了小黄门过来传话,说是月余之内公主无需再到坤宁宫请安,且还赏了公主好些绫罗绸缎、金银首饰。” 又是免除请安又是赏赐东西,在旁人眼中这是太后对雪棠的抬举,凝枝却知道事情绝非表面这样简单,她抬头看向雪棠,郑重问道:“殿下,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棠昨日如坐针毡,现下倒是极为镇定,她回视凝枝,温声回道:“太后想把我嫁到边关,让我笼络大将霍青。” 太后想从她身上获得利益,自得善待于她。 “什么?”凝枝虽久居深宫,却也听说过霍青的大名,想到霍青的行事作风便满心焦灼,她皱起眉头,压低声音对雪棠道:“霍将军虽用兵如神,但已过而立,且十分重女色,家中妾室成群。 公主嫁过去,定有吃不尽的苦头。太后娘娘好狠的心,您是千金之躯,怎能嫁给霍将军那种人?” 看着凝枝焦心劳思的模样,雪棠忙温声安抚:“姑姑不要着急,皇兄昨日答应了要保全我,皇兄是言出必行的性子,他既做了承诺,便一定会护我周全。” 沈离权势滔天,凝枝自相信他能保全雪棠,可看到提起沈离时雪棠晶亮的眼神,凝枝又陷入另一种愁绪。 她斟酌半晌,委婉地开了口:“奴婢知道颀王殿下待公主好,但公主也不能事事都依赖颀王,您终究是要嫁人的,以后驸马才是您的倚靠。” 有了驸马,沈离也是她的皇兄呀,皇兄是天底下待她最好的人,又如何会不给她庇护? 雪棠心里半点都不认同凝枝的话,但因着知道凝枝是好心,便没有出言反驳,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凝枝知道雪棠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是有成算的人,也不着急,只暗暗打算以后慢慢说服雪棠。 她不再多言,拧干帕子伺候雪棠洗漱。待给雪棠梳好发髻,又随着她进了饭厅。 雪棠已多日未用过点心,一坐到饭桌前便看到了一碟红豆卷,当即便喜笑颜开,美滋滋用了五六块儿甜糯的点心。 刚放下碗筷,便听宫人禀告,说是霍将军求见,雪棠厌恶极了霍青,自不会和他相见,她看向宫人,扬起声音道:“不见!” 宫人还未来得及传话,房门便被人推开,霍青大步走到屋内。
第9章 身处自己的宫殿,雪棠极有底气,她也不跟霍青打机锋,只沉声吩咐内侍:“赶紧把这个登徒子叉出去,皇宫最重规矩,怎能任不三不四的人私闯长乐宫?” 雪棠在锦绣堆里长大,养出了通身的气派,即便生的娇小玲珑,发作起来也自有一番气韵。 见她沉了脸,内侍诚惶诚恐,忙起身去拦霍青,霍青久经沙场,武艺高强,抬臂一挡,便把内侍格了开来。内侍不敌,滚落在地。 霍青这是不想要体面了,凝枝见状忙到屋外唤侍从。 屋外的侍从听到动静欲要进屋护主,哪成想还未动作,便被皇后派来的侍卫挡在门外,侍卫都是练家子,内侍又哪里敌得过,只好偃旗息鼓。 天气转暖,饭厅的房门上吊了一条半透明的天青色轻纱,透过轻纱,雪棠将门外的情形瞧了个清清楚楚。 莫说侍从,便连凝枝也被挡在了门外。 雪棠实在没想到太后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竟会帮助外臣欺侮上了玉碟的长公主,真是半点颜面都不要了。 雪棠又惊又气,衣袖内的素手紧紧握在一起,小脸涨得通红,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绝色美人,便连生气时也极赏心悦目,霍青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嘹亮,简直震得人耳膜发疼。 雪棠不愿看到霍青,却又没法子阻挡他进屋,于是气咻咻把头扭到一侧,只留给他一个婀娜的背影。 “九公主好大的气性。”说话间霍青便踱到雪棠跟前。 大手握住雪棠瘦削的肩膀,轻轻一拨就将她调转方向,转而和霍青面对面而立。 他竟敢对她动手动脚,雪棠气不过,沉声命令:“松开你的手。” 霍青不以为意,捻了捻食指,隔着衣衫轻轻在雪棠肩头摩挲了两下。 简直是奇耻大辱,雪棠从未被人这样冒犯过,身体倏然绷紧,拉成一张要迸射的弓,她深吸一口气,红着眼低下头,狠狠咬到霍青的虎口处。她拼尽了全力,便连额角的青筋都凸显出来。 “松开!”霍青吃痛,低声嗤道。 雪棠不听,牙齿愈发用力。血腥味在唇齿间溢开,味道恶心极了,她却依然不肯放松。 这时不知霍青摁了一下她的哪个穴位,她只觉得喉咙酸疼,不由自主便松了口。 她后退两步,拉开和霍青的距离,警惕地盯着他,声音也尖利起来:“本宫有婚约在身,断不会嫁给你,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以后休要再踏入长乐宫一步。” 雪棠发泄一通,转而看向霍青的手掌。他的虎口已渗出鲜血,红的骇人,他曾杀人无数,她又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她将他咬成这样,也不知他会怎样待她。雪棠这才察觉到害怕。 心里害怕极了,她却不想丢掉颜面,只佯装镇定,指着房门呵斥霍青:“出去,滚出去!” 霍青不语,一步一步向雪棠逼近,雪棠抄起一旁的花瓶欲要向他投掷,还未投出去,便被攥紧了手腕。 霍青一只手攥着雪棠的手腕,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唇瓣上擦过,将她唇间的血迹尽数沾到指间。 他盯着食指上的鲜红缓缓开口:“我驯马无数,最喜欢把烈马骑到身下。九公主只管折腾,且看我能不能把你驯服。” 话毕接着道:“公主也不要再拿婚约当借口,今日早朝陈家家主已以陈明熙生死不明为由退了与公主的亲事,公主便擎等着我来娶你罢!” 霍青说完话勾唇笑了笑,提脚走出饭厅。待他走出长乐宫,皇后的侍卫也纷纷散去。凝枝这才奔到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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