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不到你。” 醒来之后空无一人,难免心中难受。 她陪着他走到莲池边,他将还温热着的粥喂她喝下。 她肠胃本来不好,前几日奔波饿了几顿,这几天胃口就不好,吃了几口不想再吃,又是他半迫着喂了下去。 “你在山里都吃些什么?”一应军需都是送不到的,她也担心这些事。 “山上东西那么多还愁找不着吃的?”他笑道,给她擦拭了嘴角的残渍,只是为了隐蔽不能生火,都是吃生冷东西,有时候也难熬,不敢告诉她。 陆思音坐到他怀里,一双眼睛锁着他。 “看什么?” 此刻已是莲花盛放之时,池边点上的灯映照出莲花粉嫩颜色,碧叶粉花,怀中爱人,他也不禁陷在短暂的温情里。 “你好看。”她无数次在心中描摹着他的样子,真正见了,说不上像与不像,只知道这副模样就恰好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浅浅淡淡的笑却显得人明艳异常,他始终觉得她本就应该如此无拘无束,若非时势,也不必囚困十数年。 言渚方才看了看这几日刘距的招供,也更清楚壶州城内发生的事,想来他才该后怕良多,稍有差池,面前的人也是要出事的。 他将她抱起放到了池边石栏上坐着,站在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二人共赏着满池的莲花清波,月辉倾泻给予一片宁静,莲花清幽的香味儿若有似无萦绕在周遭。 “池上花都开了,你也回来了。”她喃喃着,依恋靠在他怀里。 从前他总是走得果决,生生死死也没那么在意,现下这里有一个人,看着花开,等着他回来。 被人牵挂惦念,原来是那么让人心痒难耐的事情。 “去找宁吴的时候,不害怕吗?”他嘴唇紧贴着她白净的脖子,交颈相缠着。 她眼中映出荡漾的清波,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不敢动我,我握着他的软肋。再者……你还在等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刻的他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郁,唯听到她的话的时候才扫去了一些。 她双脚搭在石栏下,微晃的时候绣鞋掉了一只进池子,漾出了层层涟漪。 “方才桌上的信写了什么?”她一走过来,言渚就不动声色将那东西放到一边去了。 他停住动作,对上她探究的眼神终究还是叹了一声垂着眼沉声说:“言沧那边,出了些事情。” 原本也只是小股叛匪,一番运作之下事情解决得也顺利,只是太子急于结交那些世家,大肆宴请之时,有意攀附者中不知好歹的提起皇帝不惩戒言渚贪污、陷害大臣之事,言语之间称皇帝偏爱端王,于太子严苛,有故意挑唆之嫌。 而言沧听到这话不仅没有当场呵斥,反倒在后头与那人多加来往,多有怨怼之语,有心之人便将其密报给了皇帝。 这也就罢了,抓住叛匪后按理押送回京受审。 去时,皇帝特意嘱咐,宽容待人,无使民惊惧。 结果言沧手底下的亲信干出了虐杀叛匪父母妻儿之举,本来事情已经压下,后来太子那群人日渐猖獗,在城中欺男霸女惹出了人命。 说是来平叛的,现下也分不清谁堪为贼了。 “结党,怨怼,不仁,”陆思音说出这六个字,叹了一声,如此看来太子的日子并不会好过,“刘距招供,他对你下手也是太子……”再加上残杀手足。 她不再说下去,他额头抵在她下巴上闭着眼似乎疲惫异常,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脑。 第60章 结发夫妻 “父皇病了。”言渚闷声说道。 入夏之后,因为暑热,皇帝总是身子不康健,接连几回收到太子处的消息,急火攻心便真的病倒了。 来势汹汹,情状危急。 皇帝已命人将言沧带回京城,想来是要问罪的,可成年的皇子里除了一个天生腿脚残疾的三皇子,就只剩下言渚。 皇帝的身子此刻不好起来,太子又岌岌可危,形势只会复杂起来…… 但此刻,眼前的人似乎只是为了父亲生病而担忧着,她抱着他轻抚着他的背,听着夏夜蝉鸣,好一阵才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言渚,这些日子我总在想,或许我能做一些事,”她望着那月色,“不能一直做个无用的人。” “我从来都相信你会成事,只是从前你自己不信。”他看着已经重获清明的人眼中多了坚定,心中安慰许多。 就算盲了双目,十数年来没有懈怠过习武读书,他不信她甘心情愿无所作为一生。 他突然拔出匕首一样的东西削去了她一缕头发,而后将自己的头发也散下来割了一缕下来,一同放进了囊袋里。 她问:“做什么?” “结发为夫妻,”他吻她的发丝,“以后可就不许抵赖了。” 虽心生暖意,她佯怒道:“谁答允你了……” 她拿过囊袋放在自己怀里。这辈子或许也不能有婚仪,这样的小事情却能让她安心。 福祸不明,镜花水月,终究是留不住人的。 满池的莲花映着月影,她想着,或许哪一日齐家的人想着清理池子了,会发现那只绣鞋,想起曾经有个叫容娘的女子曾住在这里。 这是她曾是他妻子的证明。 …… 他们收整行装的时候,宁吴气冲冲来找过言渚一回,非要他交出那个属下不可,言渚自然挡回去了。 后来言渚回来,问陆思音她做了什么的时候,女子平静说:“跟萧萧姑娘讲了当时他不顾她死活的事。” “你替她委屈上了?”言渚无奈笑着。 “只是怕她深陷,会害了自己。” 他笑道:“你当着他手下兄弟的面提这个,他若是敢有一怒为红颜的架势,如何对得起手底下的人?那日夜里他就暗自派人进壶州打探虚实救人了,你也不问个清楚。” 她微愣,言渚给她擦了擦汗笑道:“罢了,让他自己说清楚去。” 刘家此役大损,坐看西南王称大于西南安稳无益,扶植宁吴之流可暂时解困,腾出来的位置也要尽快从朝中派人顶上,不致使地方大族把控。 孙刺史人虽胆子不大,料理事情还算井井有条,后续之事,一应奖惩都由他恒定。 只是在写奏报的时候,他始终为难,不知要如何将端王侍妾记进去。 “便当没有这个人,”陆思音先开了口,“奏报只要不至于有太大纰漏就好。” 她转身便被言渚抱紧,她也回应着紧贴他胸膛。 “总有一日,你能光明正大。”他紧锁着她,赌咒一般。 “嗯,我知道。” 出了壶州,陆思音便换回了原本的装束,临近京城的时候,她显得紧张起来。 歇息的时候言渚轻搂着她低声说:“已经禀明,就说你在壶州遇到云游的神医,治好了眼睛,回去之后也不必装了。” 她点头,靠在他身前最后听了听他心脏的跳动声,敛去眼中的留恋不舍。 他们回来的时候并未闹出太多阵势,现下为着皇帝和太子的事,朝野上下都不算安宁。 言渚才回到王府,府中管事便递上了这些日子一些大臣专程递来的书信。 说得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但言语里都是攀附亲近之意。 有的原本也是太子一党,现下想改换门庭,替自己谋得生路。 他随意抽看了几封便全都扔下,而后便进宫求见。 内侍见他来了本还有些喜色,只是皇帝昏睡着也不能叫醒,也不禁担忧叹了一声。 远远的,言渚站在门前看了看睡着的皇帝,便是这样睡着也能看出疲色也虚弱,人这几日也瘦下去不少。 “今晨,壶州送来的奏报,陛下看过了,”内侍掩上门将言渚送出去,“现下太子殿下禁足东宫,陛下还没抉择要如何处置,朝中上下的事还有几位宰相料理着。” “父皇身体如何?” “只说是急火攻心,气血逆亏,想来也是多年积劳成疾,有时一日睡七八个时辰,有时又只能睡一两个时辰,反反复复着。” 他点头算是都知晓了,而后见到了一直候在外头等待皇帝传召的林辅生。 “陛下睡前传召林中丞过来,结果睡了过去,就只能让他先候着了。”内侍解释。 言渚借着机会支开林辅生一阵,二人在宫墙寂静处走着,言渚看他也是疲惫神色便说:“她想借着假孕混淆皇家血脉,想等这个孩子长大,却没想到父皇病情来势汹汹,现下恐怕更是着急了吧。” 说的是淑妃的事。 “殿下倒是动作极快,这些事都查清了。”他淡淡笑着。 “不必查,你送那假太监进宫那么多年她何尝有过子嗣。没了我,她也必需要有一个孩子。” 若是皇帝身体康健,熬到那孩子出生长大,一切也都顺遂了,只可惜事情急转直下,她恐怕也失了盘算。 自从皇帝病后,淑妃整日里惊惶恐惧,消息传到林辅生手上的时候,他也只觉无可奈何。 “她已经不是十年前你认识的那个人了,你真的还要让她一错再错吗?”言渚听说淑妃怀孕的时候,就知道该是林辅生在背后帮她,赵家的人还没有这个胆量,但淑妃实在是被逼得快疯了,“你不是在救她,你只会跟她一起沉下去。” 林辅生听出了几分警告,此前的事也罢,言渚知道了也不愿多管,混淆皇室血脉,他不能坐视不理。 难得的,林辅生并没有露出抵触的神色,反而笑问:“那殿下是要救人,还是与人一道沉下去呢?” 言渚顿时警觉起来:“何意?” “殿下忘了,在西南我还有些人脉,我想了许久,殿下哪里来的侍妾,又如此心细胆大,此役功劳不小。但孙刺史呈上来的奏报里,却全然没有这个人,一切她所为的事最后都遮掩成了肃远侯的功绩。”他起初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直到看到街上有人在卖脂粉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当初在言渚别院里闻到的那股脂粉香味。 他以为言渚三心二意,陆思音是被他蒙蔽,可若是二人果真情深专一…… 他反复将那奏报和消息对比来看,突然想到,若是那侍妾与肃远侯本是一人……若是做如此假设,每一件事倒真是都找得出法子合得上了。 只是一切都是猜测,他不敢直言。 “父皇总说你聪明,”言渚看他也没有挑明的意思,也就知道他不那么确信,也不敢拿此事做文章,否则皇帝第一个不会容他,于是轻笑一声遮掩过去,“聪明也要用对地方。” 林辅生看着言渚走远,闭上了眼站在原地听风声许久。 再聪明的人,最忌是执念。 过了不久内侍便派人来寻他,说是皇帝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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