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使团和谈不成,又见我率大军来此,就撤退了吧。”吴复假模假样叹了一声。 所有人都回撤,他说的话几句真几句假都凭他一人胡说八道了。 脖子上的刀刃又向下了几分,吴复身边的守卫见陆思音神色不对便举剑挑开了她的剑。 “侯爷,此时不是动手的时候。”明封一再提醒才看她闭了眼压抑住升腾的怒气。 “使团七人,诉莫的意思是,今日便可交还给我们,只要将前些日子俘虏的几名守将给他们,”吴复也只比陆思音大两岁,到边城历练不过一年,只是因为家中势力也未有人敢冒犯他,纵然是害怕面前人一时激愤对他下手,神态上也总是傲慢更多,“只是端王,他们是不肯交的。” “是不肯交,还是根本就不在他们手里。”她冷笑说。 “这在下就不知道了,陆侯爷倒也不必纠结此事。要紧的是,陛下得知了这个消息,大为震怒,已经下令,由谢全将军为总统帅,兵分三路,攻打诉莫王庭。” 晚间的时候,受了皇帝调令,雍锡带着库顿手下的兵士前来,交给陆思音,合兵一处。 雍锡看了看部署安排说:“西边多是诉莫人聚居之处,又缺乏水源,虽说从西处绕到后方的确是能出其不意,但一路上耗费的时间颇多,且绕到后方之后离王庭也还有两处驻军,你多加小心。” 兵分三路,西边一线是交到她手上了。 “吴复又是什么东西,让他和陆执礼合兵一处,还让他做主将。”雍锡猛喝了一口酒。 他私自出兵的事皇帝并没有追究,就不知道是相信了他的说辞,还是自病后朝政被人把持着,皇帝也无心无力在此时追究下来。 “吴复是皇后的亲侄子,此役成,自然少不了吴复的好,况且既命我做了主将,堂兄也就不能再做一个主将,”她喝了半坛子酒之后,嗓子辣得难受,声音也沙哑起来,突然问,“雍锡,若是诉莫和大梁都找不到他,他能去哪儿?” 裘都跟诉莫王庭的人还有联系,多打听了一番,就发现骨里带回去的人里,并没有似言渚长相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总归骨里是说,他抓住言渚了。 “这就不好说了,诉莫天高地阔,又不比你们,城里都是人。这随处都可能有牧人途径,藏在哪个牧民家中,也不是没可能。自然,也多是无人之处,死在哪里也可能是不知道的。” “你叔父怎么安排?” “我都说过了,他胆子小,皇帝下了令也要他出征,他心里不愿意,就把事情都交给我了,兵也不肯多分,”雍锡笑说,“不过没事,你们里面,没有比我更熟悉诉莫的人,谢全那边要调我过去了。” 她闭上眼,过了一阵猛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将心中的绞痛纾解了一些又起了身。 “去哪儿啊?” “备兵。” “陆思音,”雍锡叫住了她,言语里有了几分醉意,“记得,若是你得了机会,那个人的人头,留给我。” 那么多年了,雍锡对昆部的恨意不减半分,她步伐微滞,而后轻笑:“自己来抢。” 他将剩下的酒喝完,这个季节还出不来什么好酒,口中酸涩味儿重。 起身的时候,隐约见到有个女子身影在远处,只是他回身的时候,那人却又转身离去了。 他想过追上去,看到不远处的兵士前来寻他,叹了一声便也作罢。 …… 从临旗往西有一大片无人的地带,言渚昏迷之前只感到全身被寒冷裹挟,四肢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他从午后逃了出来,追兵跟了一路,直到太阳昏沉四周的温度一点点散去,再往深处走就算抓到了人也很难带回来,追兵略一疏忽就见不到人了。 马也受不住这样的天气,驮着他就凭着记忆要往回走,他也怕追兵未走,死死拉着缰绳,后来便直接摔下了马。 醒来的时候,耳边有火焰升腾噼啪之声,他浑身被缠得紧,耳边最初像是炸开的喧闹,后来才逐渐听到了一些声响。 是诉莫话,但偶尔也夹杂着几句大梁话。 “他醒了。”一个老者突然说了一句,言渚神智还不清楚的时候就被一个兵士打扮的人吵吵嚷嚷着抓起来看了两眼,确认是醒了没死的时候就不再管他,只是挥了两鞭子,似有恐吓之意。 他气得牙根痒,但是身上没力气便没有多反抗。 他身上裹着羊毛,一旁不过十岁的小孩儿将他扶了起来,他看着周围,有五人左右的诉莫兵士,还有三十多个大梁人,青壮年的男子多半被上了镣铐,剩下的人里男女老少皆有。这周围都是帐篷, “咱们这是去哪儿?”他被递了一碗热水,里外凉透的身子才恢复了些微暖意,只是一伸出手还是在止不住颤抖,全身也没有力气。 “诉莫王庭。”起先的老者答道。 他顿时愣了神。 见他如此,那老者以为他是害怕,只好无奈说:“我们都是俘虏,半路上见到你躺在那儿,先前刚好跑了个俘虏,他们那些人也不好交差,白捡了你,倒刚好凑上数额了。你也不用多想,至少你现下命保住了。” 这段日子交锋颇多,输赢兼有,有俘虏被压往诉莫也是常事。 “咱们要被送到王庭?”他问道。 “是啊,我三十年前也被抓过一次,那时候,还给我一副镣铐呢,”老者还笑了几声,他怀中抱着自己的孙女倒是显得坦然,“到时候就是分给各处做苦力。” “那您后来逃出来了?” “那时候是跟着一个外驻的贵族,大梁的大军攻陷了那儿,我们才逃出来的。” 那孙女似乎是劳累异常,嫌他俩说话的声音太吵闹还嘟囔了两句昏沉睡去,他们也就只能小声交谈了几句。 这里已经是诉莫境内,言渚喝水的时候,凭着烧着的柴火看见了水影中的自己。大概是摔下来的时候摔着了脸,擦破了一些地方,整张脸又全是黑灰血痕,还有一些被冻伤的样子。 他想了想看到地上一片还算锋利的碎石,咬牙拿着它从自己散乱的头发上划过,割去了不少。 这样看起来,若不是正面碰上见过他的人,应当无人能认得出来了。 他现下没什么力气,诉莫人怕他力气恢复了逃跑给他上了脚铐,看来现下是逃不走了。 当时在堂内,他见骨里神色不对隐有杀气的时候就先动了手,但仍旧是狼狈至此才能逃出。 也不知外面是什么光景了。 第74章 一场风雪 这战事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虽说诉莫此时情状不好,但毕竟是在他们的地盘上,谢全率军深入诉莫之地,战线是最长的,也就因此辎重补给运输困难。 骨里一早下令一些聚居的城池里百姓回撤烧城,一路攻下的城池都找不到粮食补给,行军速度被拖慢了下来。 骨里有一句话是没说错的,天气越冷,仗就越难打,若是接下来一个月还未有成效,他们也就不得不回撤了。 “侯爷,谢元帅处来信,他们遇上了风雪,还得暂缓两日。” 陆思音接过信,这大概是诉莫境内今年第一场风雪,好在雍锡熟悉,没让谢全大军受太多折损,按照往常来看,第一场雪下完之后还有回暖时候,那也是最后的时机了。 “我们不能等了,”陆思音将那信件烧掉,活动了两下已经僵硬的十指,“风雪很快也要至此,最近的城池在三十里处,两日之内一定要攻下来。唯有如此才能躲过风雪,找到地方囤积物资,与谢元帅同时抵达王庭。” “是。” 她嗓子干得难受,才喝了一口水,寒得彻骨。谢清源已经尽了力,但一应取暖之物还是补给不上,西边本就更荒凉,少有城池,路途也难行,运过来的东西在路上都要耗费十之三四。 晚间她见到裘都的时候,对方还是冲她无奈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言渚的消息。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本来以为时间久了就不会那么担心,每每不去想军务,那股恐惧担忧还是会笼罩她。 乔赟那日提前离开算是保住了性命,雍锡将他也送了过来,他整日里也是板着面容。 “或许是我们还没得到消息,端王已经回到大梁了。”明封劝了两句,她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起初听闻大梁举数十万大军奔着王庭而来的时候,王庭中的百姓也慌忙,一夜之间逃去了两成。但随着第一场风雪到来,他们的担忧也就浅了一些。 “风雪来了,谁都没辙。” 言渚接过老者递来的热水,他们本来是要被四散分给诉莫贵族府上的,但现下战事紧急,就都在王庭驻军,做些苦工,修筑堡垒边墙一应之物。 “二十四年前,也是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十万大军啊,生者不到一半,手足冻坏的,就更多了。” 老者说自己姓袁,在诉莫和大量边境一带生活了一辈子,许多言渚只在话语里听过的西北之事都有亲身经历,晚上若是得了空,也偶尔坐在他身边听他讲那些事。 许多人劳累了一天,才吃完几口东西就睡下了。 最后只剩下言渚还在装着烤火,那老者笑说:“你若是在找机会逃出去,就不必费这个劲了,从这儿出去,也都是诉莫的地方,没可能的。” “你这两日白日里装着做工,把这军营上下都跑遍了,晚上又总是最后一个睡,在记他们巡逻的时辰吧。当初捡你回来的时候,虽说身上是脏了点儿,也看得穿戴出价值不菲,这些天吃这些牢饭做这些工,看起来也不像是熟手。” 言渚哑然,火焰映出他故意涂黑的面容,他无奈说:“我倒真不是想逃。” “真想做什么,也要看时机,你若是想做却又不成,睡在这儿的这些人,都是要被波及的。” “知道,”他朝四周看了看,睡下的人里身上几乎都遍布伤痕,白日里做苦工,也没少受鞭打,晚上又只给一两个时辰睡觉,故意就要将人吵醒,他看向老者的目光并没有被磋磨得暗淡,“只是若不冒险,也活不下去。” 那老者看着他,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他才说完就看到不远处几个拿着鞭子的士兵又走了过来,他们叫嚷着将人唤醒,睡眼惺忪的人很快被诉莫人挑挑选选分成了好几队。那个诉莫人只问了他一句,会养马吗,他才应了一声就被拉到了另一边去。 “看来是着急了。”那老者说了这样一句。 王庭里,骨里跪在昆部座下已经一个时辰,昆部口中含混,粗犷的面容和魁梧的身姿也不能遮盖他越发不济的精神。 昆部抱怨了许久,若是此刻他能站起来,就算是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也一样不怕,而后便斥责其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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