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赐死又是威胁的,打一巴掌给一个枣,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 “我不要。”她鼓着腮帮着说。 因为声音小了许多,不像刚才大声嚷嚷,太上皇耳背一时没听清楚,老中官贴心地回禀:“三公主说,她不要。” “不要什么?”太上皇问了句毫无意义的话。 这回宝鸾自己把话喊清楚:“我不要正妃之位,不要侧妃之位,什么都不要!” 本来想说不稀罕,默默咽了回去,还是见好就收吧。 太上皇飘忽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将她从头到脚剐一遍,耐心全无。挥挥手,让她出去。 宝鸾脱离苦海,一刻都不想多待,跑得比兔子还快。 老中官将班哥从屏风后请出来,太上皇一手覆在额间,闭目养神,手指动了动,立刻就有宫人将坐席放置莲台近侧。 班哥正襟危坐,太上皇一伸手就能触到他的距离。坐于莲花台咫尺之内,这是对继承人的亲近和示好,连圣人当年都没有的待遇。 既然选定了继承人,就没打算更改了。太上皇对班哥大体上还是满意的,这个孩子像他,狼子野心,狼心狗肺。 太上皇清楚自己不是个好人。 好人当不了皇帝,只看看他的儿子们便知道。好的都被折腾死了,剩下一个不好不坏的,当了皇帝十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愧对祖先。 太上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前些天不过是湖边吹了夜风,招至风寒侵体,一场小病,竟让人招架不住,反复发作,好一阵歹一阵,全靠金丹提神。 虽然御医小心避讳,但是他自己有所察觉,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油灯枯尽,大限将至,是每个帝王最深的恐惧。恐惧之下,做出匪夷所思之举的人不在少数。 太上皇自认清醒克制,没有做过太荒唐的事,临到头还在为祖宗基业费力操劳,值得得意一番。 等打磨完这最后的一程,李家江山后继有人,见了列祖列宗,他说话更有底气。 太上皇对班哥说:“你也听到了,她宁愿被赐死都不愿嫁你。这种不识好歹的人,硬留在身边有什么意思呢?以后不要再想了,这事就此作罢。” 手中拂尘一甩,老中官下去拟旨,拟的是赐婚圣旨。 太上皇道:“长公主讨她做儿媳,就让她做崔家妇去吧。” 班哥朝老中官离去的方向看了眼,理智平和,语气淡然:“安郡王刚去世,姑姑便看中小善做儿媳,实在凑巧。” 童男童女订婚的事比比皆是,十几年不曾提过的事儿,突然大张旗鼓,说是心血来潮,傻子都不信。 太上皇笑道:“你姑姑野心太大,仗着朕的宠爱连太极宫都敢窥视。” 班哥面色未改,眼都懒得眨一下。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长公主若做磨刀石,份量不输圣人皇后。用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做垫脚石,太上皇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帝王心术用到极致,所有人都是工具,从绝情绝义的冷血程度来看,他们确实是爷业孙继。 班哥在心里算,按太上皇的意愿,朝中又有一批臣子要倒霉。 处理得当,或许能赶在太上皇大行之日,送他们下去服侍太上皇,也算是他尽一点孝心了。 太上皇圣体如何,班哥一清二楚,或许太上皇也清楚他知道,毕竟钉子太多全藏起来太假,亮出一二,才是上上之策 如长公主那般琐事都要打听,落了下乘,最易招人反感。 班哥态度坦然不失恭敬,直言不讳:“难道皇阿翁不担心姑姑行事太过,丢了性命吗?” 太上皇道:“身上若长了脓疮,迟早要发出来。晚发作不如早发作,时机得当,还能捡回一条命。” 他紧接着说:“朕要你发誓,永远不得伤你姑姑性命。不管她做了什么,都留她一条性命。” 班哥对长公主无感。又或者说,他对除小善以外的人,都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讨厌也好,喜欢也罢,通通没有。 太上皇的要求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影响,他轻松应下。 太上皇得了满意的回答,紧接着提起圣人:“你阿耶和齐氏那边,该怎样就怎样吧。” 竟一句说情的话都没有,对儿子儿媳毫无所谓。 班哥没有闲心可怜他那未得关爱的父亲,自然不会多嘴,更不会假模假样展示宽容。 太上皇假寐,班哥顺势退出大殿,离了二重门,左右无外人,挥袖一招,一个小黄门凭空窜出来,恭敬行礼。 “殿下万福。” “告诉你干爹,这些日子不必送消息出来,好好服侍皇阿翁便是。”长眉入鬓,不怒自威,班哥慢声继续道,“另让他好好想一想,为何今日太上皇见三公主如见故人,知情不报,本殿最忌讳这样的人。” 太上皇赐婚宝鸾的旨意已经过完明路,只要选好前去宣旨的人,代天子往崔府走一趟,此事就算板上钉钉。 听说今日便有人来宣旨,宝鸾早早地准备起来,戴步摇,插花钗,一个盛装丽人就此婀娜现身,风鬓雾鬓,容光焕发。 雅室静候,脸上笑容恰到好处,结果抬目一见来人,大吃一惊,淑女端庄之姿立时飞到天边。 “怎么是你?”她宛如惊弓之鸟,张皇失措。 “我主动请缨,前来宣旨。”班哥把玩手中装着圣旨的铜筒,长身玉立,姿态闲雅,目光寸寸掠过宝鸾。 气色真好啊,没有半点伤心失意的影子。 不像他,夜里想她想得做噩梦。梦见她远远飞走,每晚惊出一身汗。 宝鸾忐忑不安,被他看得心肝儿直颤,姑姑不在,表哥也不在,屋门已关,人都被赶到外面去了,拔腿想跑,为时已晚。 “这这这是在崔府,你不能仗势行凶。”她凶巴巴警告,可惜一出口就结巴,威力全失。 宝鸾倒在班哥怀中,毫无抵抗之力,轻而易举被他攥住手腕,高举过头,按在门板上。 “小善,你在怕什么?”他轻轻笑。 宝鸾咽了咽涎沫,心跳如雷,越发觉得这个人笑起来好奇怪,好像坏掉了一样。 “谁怕了?”服软是不可能的,话狠气虚,她目光往四周飘,看哪里都行就是不看他。 班哥压下去,不让她乱动,鼻尖蹭着她的,薄唇缓缓轻移,贴着她说话:“你过河拆桥,当然得怕。” 宝鸾心虚,干巴巴说:“没有,我没有,你含血喷人。” 班哥搂一把细腰,笑容冷嘶嘶:“你不但过河拆桥,还死不认账。” “你胡说。”宝鸾颈后好似压了千斤重,慢慢低下去,怎么也抬不起来:“那……那你想怎样?” 理亏在前,底气全无,愧疚之态一目了然。 停下挣扎,乖顺如羊羔,嗷嗷待宰。 班哥内心宽慰一二,总算她良心未泯,不至于让人太心碎。 收帐不能拖,当机立断,一手捧过她后脑勺,强势地攫取她口中蜜津。 一边深深亲吻,一边问:“嫁人嫁谁?” “嫁……嫁……”她脸红红的,手脚发软,晕乎乎地答:“嫁表哥。” 已经答应了,不能反悔的呀。她那天在太上皇面前信誓旦旦,说肯定不嫁班哥。当然得表哥了。 “再说一遍,嫁谁?”他怒到极致,反而淡定,笑两声,用她最喜欢的眼神勾她。 宝鸾呜呜两声,挂在他身上,仍是坚持:“我嫁表哥。” “表哥就这么好?”班哥声音阴郁,她吃痛一声。细腰掐在掌心,他放轻力道揉了揉,“那我呢,我算什么?” 宝鸾被他逼得要哭出来:“……我不知道,你不要问了好不好?” 班哥勾唇噙笑,语调阴恻恻:“小善,记住了,以后都这样,说不出好听的就不要说,不知道这三个字就很好。” 宝鸾泪盈于睫,暗骂他就是个大变态,嘴巴痛,浑身都痛,使这么大劲,他就是故意的! 班哥慢条斯理抚拢她鬓角碎发,重新打理乌发间的步摇花钗,动作细致,好似永远用不完的耐心。 他说:“你实在想嫁表哥,那就嫁吧。” 宝鸾不敢置信,差点以为他精神错乱:“真的?” 他笑道:“你看,我说让你嫁,你还不高兴了。我若就此放手不管,只怕你更不高兴。” 宝鸾张嘴要辩,被捂住,他继续说:“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其实表哥也没那么讨你喜欢,你喜欢他,就像喜欢童年时没有得到过的小猫小狗。小善,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心中都有我,你最喜欢我。” 宝鸾的声音捂在他掌心,含糊不清,总算放开她,问:“小善,你刚刚想说什么?” 宝鸾炸呼呼:“你放屁,你把我关起来,拿金链环锁我,还不许我见外人,我有病才最喜欢你!” 班哥振振有词:“我爱你才那样。” 宝鸾翻白眼:“表哥就不会!” 班哥:“那是因为他不够爱你。” 宝鸾气死,和这个人说不通的,算了不说了! 班哥亲亲她额头,无奈地叹口气。 罢,和她说不通,先让她高兴几天吧。
第131章 三公主的未婚夫逝世不到一个月, 第四个未来驸马就已新鲜出炉。 太上皇赐婚的旨意一出,宝鸾和崔玄晖即将成亲的消息满城皆知。 连死三个未婚夫,按时下风气,是天大的祥瑞,预兆着这个女郎天生命贵。若在民间,早就有人上门蹭喜气,小地方若出这么一个碰巧死仨未婚夫的女郎,当地父母官进献天子的奏疏早就第一时间托人送进长安。 相对而言,世族不那么讲究这个,除非有人志在皇后。虽然不重视,但也不至于平常心对待。 宝鸾和崔家的婚事,有人看热闹,有人疑惑重重。李云霄就是后者之一。 进宫见皇后,特意提起此事,很不高兴:“怎么把小善许给崔家那位啊?” 崔玄晖名声极好,跋扈如李云霄也挑不出刺来。所以即使不满也没有直呼其名,而是用那位代指。 皇后午寐刚起,未来得及梳洗打扮,对这个大咧咧闯进寝殿的淘气女儿,耐心有余亲热不足,道:“你皇阿翁赐的婚,上太极宫问去。” 李云霄打发周围垂手侍立的宫女们,连女官也被她借口支开,只剩娘俩了,李云霄这才放心搂着皇后的手。 悄悄地说:“母亲,正因为是皇阿翁赐的婚,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皇后懒得问她奇怪什么。但凡对政事有点嗅觉的人,都会猜想这桩婚事背后的意义。 忽略这桩婚事中两人的身份,事情很明朗,太上皇将身负祥瑞的女郎许给外孙。这无疑是一份明晃晃的偏爱。在这偏爱背后,是否另有期许呢?这种事,大家都会多想一想的。 李云霄见皇后无动于衷,对此事反应平淡,不由着急了:“母亲,如今太上皇对崔家都比对我们好!”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55 首页 上一页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