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没当回事,班哥在他军中数月,孟将军只将班哥当寻常武将家的孩子。一应特殊优待,通通没有。 武威郡公早有预料,提前备下另一手,挑选族中三个身手好的子弟,让他们同时和班哥一起投军。班哥在孟将军军中,他们也在孟将军军中,和孟将军一样,他们同样不知情。 他们是真的来参军,除此之外,就是完成郡公的嘱咐,暗中寻到元家的大恩人,尽力护他性命。郡公有言,必要之时,牺牲他们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辜负元家的大恩人。 武威郡公说的几样特征很好认,元家三兄弟一眼认出班哥就是郡公嘴里说的大恩人。 三兄弟同样承父萌,也是校尉,分配给他们品级的帐篷,和班哥挨近。三个人每天都去找班哥,赶也赶不走。 适当接受下臣的关心,有时候也能安抚到下臣。班哥明白这是武威郡公的好意,初时的疏离客气后,和元家三兄弟相处融洽。 元家三兄弟对待恩人,自然和对待殿下不同,有时候开起玩笑,什么样的粗话都有。 跟着班哥入军随侍的小仆从之万总是听得生气,班哥自己倒不生气,有时候也会跟着他们随口说两句。 长安的信,十日一封。除邸报外,施居远的消息来源很是丰富。有施居远在,班哥不在长安,亦能知晓长安事。 这次的信,比以往多出一封,字迹故意模糊。 这信,不是施居远的,也不是出自班哥任何一个幕僚。 女官若英在信中写道:“殿下所嘱之事,已经办到,公主不日将抵达凉州。望殿下信守承诺,休要重提旧事。婢卑贱之身,承娘娘恩德,万死难以一报,此前应承殿下情非得已,此后迫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女官若英,云英未嫁,却育有一子。孩子,是定亲前就有的,和死去的未婚夫没有关系,生下后就被送走。 班哥命施居远手里的暗线去山西查访,花费极大一笔银钱,暗线探子耗尽全力,无所不用其极,加上运气好,才能发现十年前的隐秘旧事。 这件旧事,只能用一次,本可以成为一把更好的利刃,现在用在宝鸾离京的事情上,犹如牛鼎烹鸡。 班哥毫不觉得可惜。 他烧掉信,微垂的眼帘,是繁星深处般的深沉与幽远。他写信给武威郡公,遒劲有力的字迹,最后微颤的一笔,才露出几分餍足雀跃的端倪—— “公主将至,速速迎之,西北陇右百官,见公主者,当如郡公与我晤。” 武威郡公接到信,有些纳闷。 公主来西北陇右,自当恭候。 可让他治下百官见公主时,像他见殿下一样,这就为难人了。 公主是公主不是?这来的是公主,还是女皇帝?
第79章 🔒一更 因为公主要来,武威郡公本就忙碌的日程更不得清闲。有班哥的嘱咐在,郡公亲力亲为,从城内外道路的整洁通畅,到公主客居的府邸,一一过目。 公主府,是早就准备好的。 一条街上的三家富商宅府合为一府,原有的园林往外扩大。从街头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到头,整条长街,全被公主府占了。 从规格上来说,修整后的公主府像座小皇宫,用来接驾天子也可以。 武威郡公从长安回来后,就着手修整公主府,对外宣称是元家修建新别宅。元家在西北陇右的地位,有如土皇帝,新宅修得再大,也无人敢说什么。 公主离京,按行程,若从长安走水路到秦州洮州,然后转陆路,一月内就能抵达陇右都城。不知为何,公主没走行程最短的路线,而是特意从山南道绕路,过剑南道,最后才入陇右道。这一绕,过年前是不可能到的。 公主迟迟未来,武威郡公仍然照常准备。 这天,武威郡公去公主府查看各处摆设,回家后迟迟不见夫人迎接,到内屋一看,夫人面色苍白,眼中有泪。 郡公心中大惊,以为夫人娘家出事,不然夫人不会如此失态。 郡公面色沉稳,将夫人搂到自己怀里,简简单单只说了三个字:“有我在。” 元夫人不听还好,一听哭得更凶,披肩的帔子当做丝帕用,不停抹泪:“你在?你会一直在?以后你去了那府,难道也会在?” 郡公听得稀里糊涂,摸摸夫人额头,不是很烫。 元夫人一把推开他,脸上带着决绝的神色:“我不会给她敬茶,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贬妻为妾。” 郡公惊愣,像听天方夜谭。 原来元夫人今天发现,新宅的大门屋顶根本不是郡公府能有的规制,廊院所用木材也不是郡公府能用的。之前她一直没有去新宅看过,因为郡公让她不必去看。 公主离京来西北陇右的消息传过来后,郡公对元夫人说,公主要有客居的地方住,新宅正好派上用场。 元夫人一直以为新宅是郡公修来自己住的,给了公主当客居,不过是一时权宜之事。可今天过府一看,这哪是暂时客居,分明是专门给公主修的。 郡公年轻时有过联姻娶平妻的念头,虽然后来不了了了,但此事成了元夫人的心魔,从此挥之不去。 郡公为公主准备新宅,而且还是从长安回来后就开始准备,元夫人将种种迹象串起来后,自以为明白了,心魔重新发作。 “难怪你亲自监工,一花一草都要查看。那么大的宅邸园林,原来是给她一个人住的。”元夫人越哭越愤然,向来爱重丈夫的心,也抵消不了此时无边无际的恼怒和难过,她嘲讽地竖起大拇指:“一位公主,郡公真是志向远大。” 武威郡公又好气又好笑,听明白了,但不打算立刻解释。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抱肩睨视,按捺住气愤,看她还能说出些什么。 元夫人道:“听说公主风华绝代,美貌无双,又有丰厚的汤邑。郡公用了什么法子,竟哄得公主放弃长安的富贵,远赴陇右?军权?财权?只给一样,怕是不能够吧,毕竟她那么年轻,又素有君恩。公主来了这里,郡公是要奉上整个西北陇右做聘礼?” 元夫人越想越心酸,在她想象的场景里,公主到来后,她这位原配夫人将无处容身。 武威郡公冷冷道:“奉上整个西北陇右是应当的,公主金尊玉贵,要什么都不为过。以后你好好侍奉公主,通玄和惠敏或许也能沾沾她的光。” 元夫人哭道:“不,我不侍奉她,我的孩子也不要沾她的光!” 武威郡公挥袖往外。 元夫人伏榻痛哭,哭了好一会,帔子哭脏不能再用,四处找帕子,这才发现帘后站着个人影。 “你没走?”元夫人抿抿嘴,想说什么,鼻头又一酸。 郡公道:“还不过来侍候?回家一刻钟,连个热水手巾把子都没有。” 元夫人委屈道:“让你的公主侍候去,她比我好,更合你心意。” “有让公主合人心意的?”郡公忍无可忍撩开锦帘,漫步而入:“以后是你我一起侍候她。” 元夫人以袖当帕正要往脸上抹,忽然想明白什么,视线扫在郡公身上,望见他无奈的笑容,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一头扑过去:“当真?不是要联姻?不是要尚主?” 郡公抚抚妻子洁白小巧的耳垂,故意板起脸:“我何时说过要联姻要尚主?” 元夫人惊喜道:“你刚才明明……” “公主多大,我多大?做平妻,她肯吗?”郡公重重点妻子眉心,语重心长一叹:“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放心呢?” 元夫人紧贴丈夫怀里,身子拧一拧,低声道:“我永远都忘不了。” 一想到曾经有人可能抢走她的丈夫动摇她的地位,元夫人就毛骨悚然,不然她也不会胡思乱想误会郡公迎公主的目的。 元夫人由悲转喜,但还是不能放下戒心,她问:“既然你没有动心思,好端端地,公主为何要出京,为何要来西北陇右?” 涉及六皇子,郡公不愿透露太多,而且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便只将表面的消息告诉夫人。元夫人听完,感慨:“我在这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什么神迹。公主要寻神迹祈福,寻个十几年都未必能成。” 公主不是自愿出京,元夫人这就同情上来,一下午的怨恨,全都转为愧疚:“都说皇家无情,好好的公主,说赶走就赶走,可怜她独自一人在外,沦落西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郡公搂着爱妻,打趣道:“不眼红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府了?” 元夫人面颊涨红,难为情道:“等她来了,我会好好侍奉她的。”又问,“公主到底何时来呢?” 郡公垂头寻到爱妻的唇:“快了,等她来了,你亲自迎她去。” 茂州,当地刺史嘴里也在说着公主。和郡公夫妻等着公主到来不同,他是庆幸公主总算走了:“老天保佑,没出纰漏。” 宝鸾一时兴起,有意苦中作乐,绕道而行游览各地风光,却苦了沿途接待的官府。 被赶出京的公主,在一些不知内情,心里有鬼的官员看来,有如御史钦差。 御史钦差不受贿赂不被收买,还能来一招杀人灭口。但公主是不能杀的。 宝鸾一路行来,银子一分没花,反倒多了无数金银财宝。谁送的也不知道,没人留名,也不敢留名,只求公主早点走。 宝鸾先时觉得奇怪,后来想明白了,有些生气。但生气也没用,官员要送钱,有的是办法。 入陇右道到郡公的地盘前,宝鸾的行囊中多出将近一百万两的白银,这还不包括她收到的古玩字画。 宝鸾初时出京的沮丧和难过,很快被这一百万两分散:“一百万两,可见他们来钱多容易。” 石源石小侯爷,应班哥吩咐,争取到了护送宝鸾出京的差事。面对宝鸾的气恼,他不以为意:“才一百万两,公主,这是他们怠慢您。” 宝鸾盯着石源看了又看,确认他没有暗讽的意思,惊讶道:“这还不算多?” 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承诺,就上赶着给她送银子,难道不算儿戏,还送少了? 石源道:“我们途经十二州,这十二州里,盐碱矿物丰盛,有的地方富产盐矿,有的地方富产铁矿铜矿,还有的产拳头大的狗头金,随便哪一样,都是来钱的好进项。十二州,总有一百万,算下来每州郡县送给公主的才不到十万两。” 他停下来喝口茶,茶盖刮一刮茶沫,坐在船头白衣翩然,好似一得道高仙:“十万两,连他们每年出息的零头都不到,更甚者,连零头都不必出,摊到当地的大商户身上,每人凑一万两,也就是商户女眷家的买花钱而已。” 有着谪仙般气质的石小侯爷,算起钱来,比最精明的商人还要斤斤计较:“这些人,竟这般狗眼看人低,一百万两,他们打发叫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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