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言昭是花间过客,恨不得娶个公主,为仕途添砖加瓦。 他不信,裴言昭会沉溺花丛,脑子一热,娶一个罪臣之女。 别说是姿容出众,哪怕是救过裴言昭的命,兄长也绝不会心软。 “你、你住口!” 林知雀羞恼地叉腰,双颊骤然红了起来,无所适从地错开目光。 她以为,裴言渊诋毁她的身份,倔强地挺起胸膛,不肯承认事实。 侯爷出身高贵,不是她能高攀的,用不着旁人提醒,她心里有数。 但既然定下婚约,她就不会去想,自己是否配得上。 侯府人人瞧不起她,暗地里说得难听至极。 若是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又如何指望获得别人的尊重呢? 她并非死缠烂打,逼着侯爷娶她,而是侯爷自愿答应的。 为了争取婚约,她这段时日竭尽全力,忍气吞声。 不仅顺从侯爷的心意,还偷偷找上裴言渊,求着他教导。 思及此,林知雀望着他淡漠的面容,勉强原谅几分。 毕竟,这其中,他功不可没。 林知雀敛起不满,矜持地抚平衣袖褶皱,认真道: “侯爷待我与众不同,还亲口承诺婚事,我答应了。” 裴言渊仍是冷笑,不甘心地攥着掌心,印下道道血痕。 方才他也给了承诺,奈何晚了一步。 仅此一步,而已。 她宁可相信裴言昭会娶她,都不相信他的承诺。 甚至,还故作不懂,把他的决心当作笑话。 他阖上双眸,艰难地平复气息,硬逼着保持冷静,身形微微颤抖。 其实,这不要紧。 没关系,都没有关系。 反正兄长不守承诺,给她的诺言,肯定一模一样给过别人。 她不过是受人蒙蔽,早晚会知道真相,放弃希望,迷途知返。 要紧的是,她爱的人是他,把真心倾注在他身上,始终有所牵挂。 待到事成,兄长什么都不算,她会后悔的。 想到这儿,裴言渊像是找到了安慰,碎裂的眸光重新拼凑,如寻常那般孤傲自持,迟缓地笑出了声。 是啊,他们来日方长...... 林知雀奇怪地看着他,目睹他脸色苍白,凤眸断纹却沾染血红,还笑得格外骇人。 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莫非吃酒了? 先是莫名奇妙开玩笑,说要娶她做夫人; 现在又沉浸梦境般恍惚,眸光笼罩雾气般朦胧迷离。 她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想找嘉树求助,却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 只有二人一鸟,各怀心思。 林知雀出神一瞬,忽而记起,还有一件要紧事没说。 今日来,除了坦白身份之外,还要感谢裴言渊教导之恩。 如果没有他,侯爷不会回心转意,她也没机会履行婚约呢。 忆起他教导的一幕幕,林知雀难免心虚。 虽说他们清清白白,但早已僭越男女大防,传出去万事俱休。 更何况,裴言渊是侯爷的亲弟弟,哪有她这样向人讨教的? 不过,这家伙似乎乐在其中,想必心胸豁达,不拘小节,能体会她的苦衷。 林知雀试探着靠近几步,展颜一笑,道: “侯爷本不待见我,多亏二公子悉心教导,我学以致用,才能让侯爷回心转意。” 听罢,裴言渊目光一凛,身形僵在原地,错愕的凝视着她。 林知雀以为他没听明白,又往前走了几步,耐心地继续描述,权当是对知己好友倾诉。 她说起侯府的委屈,侯爷对她的冷淡,还有内宅中的明争暗斗; 还说起受教后的变化,侯爷屡次受伤,日子却越来越好。 “我确实学得不好,做得更不好,但效用显而易见,这都是二公子的功劳!” 裴言渊扯动干涩唇角,望着她星光熠熠的杏眸,黑沉的瞳仁震颤不已。 他艰难地滚动喉结,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间如利刃割过,只能发出森冷荒谬的笑声。 眼尾鲜红愈发夺目,染红了大半眼眶,眼睫纤长潮湿,如同沾上露水,浅浅遮住眸光。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难怪她之前时常伤心,躲在竹风院哭泣,却从不说是什么缘故; 难怪每次教导,她都胆怯退缩,好像在顾忌着什么; 难怪每次考她,都觉得她束手束脚,不会学以致用...... 因为她想对付的,从来不是他,而是他的兄长。 自始至终,都是他心甘情愿,一步错,步步错。 甚至,本可以让她与兄长此生无望,却偏偏阴差阳错,促成了他们的婚事。 他忽而想起那场戏——《金钗错》。 那时她看得津津有味,他暗笑故事胡编乱造,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现在看来,简直比话本子还不可思议,分不清谁才是戏中人。 见他没有反应,只有笑声突兀锐利,周身空气都冷下来,颀长身姿木头般凝固,林知雀不禁歪了脑袋。 这家伙魔怔了吗? 是听不明白,还是对她的成果不满意呢? 她困惑地理了理思路,总觉得不应该啊。 当初她说得明明白白,求他亲自教导,如何讨得心上人欢心。 他亦是再三考问,多次惩罚,很是在意教导的结果。 如今她成功让侯爷喜欢自己,还有什么比定下婚约,更成功的呢? 但他为什么不开心,也不恭贺她呢? 就算生性不爱笑,也不至于眸光冷若寒霜,凌厉得像是要杀人吧。 “哎呀,履行婚约是爹娘遗愿,我自当尽力而为,把侯爷当做心上人。” 林知雀进一步解释,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得理直气壮。 她必须嫁给侯爷,却不知如何讨他欢心,恰好他愿意教导,你情我愿。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他脸色怎么越来越差? 裴言渊沉浸在思绪中,刚拼凑起来的目光再次碎裂,脊梁渗出一层冷汗。 他骤然攥紧眼前的手,力道大得近乎把她的腕骨捏碎,牙根咬得发疼。 她想嫁的人不是他,她的心上人也不是他。 方才那些自我安慰的念头,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抑或是遥不可及的妄想。 “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接近我?” 裴言渊嗓音暗哑,极力克制着一触即溃的厉色,冷漠容色中,闪过一瞬期待。 其实,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他并非自作多情之人,起初她靠近,他还毅然决然拒绝。 后来,她隔三差五就来,嘘寒问暖,百般示好,赶都赶不走。 教导之时,他们亲密无间,她还会无意间触及禁忌。 若这些全是假的,他不可能感觉不到,蒙蔽至今。 兴许,在兄长之前,她就把他放在心上,只不过不愿承认。 “嗯......二公子想听实话?” 林知雀想到一切的开始,猛地心虚一下,支支吾吾地看着裴言渊,赔着笑脸求饶。 然而,这家伙视若无睹,眸光容不下半点隐瞒。 仅是一瞥,就仿佛有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吐露真相。 “侯、侯爷说怜爱手足,但碍于身份不便照拂,我那时想替他分忧。” 还未说完,裴言渊蓦然看向她,冷笑一声,迈着步子迅疾逼近。 林知雀连忙摆手,生怕他误会她的好心,问心无愧道: “但是!这是次要的,我双亲亡故,对你的处境感同身受,所以......” “够了!” 裴言渊低喝一声,如同狼犬怒吼,脸色却冷漠得可怕。 至于那一丝期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荒谬可笑的愠色。 好啊,实在是好得很。 初遇时,她失手打翻下了毒的吃食,还红着脸说,不是存心的。 他认定无人会信兄弟和睦,兄长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挑个毛手毛脚的人来下毒。 所以,他以为她动了恻隐之心,从此一切开始运转。 如今再看,他太高估兄长,也太高估她了。 大抵心思缜密,有时候不是好事儿。 如果兄长不对她说谎,她根本不会踏进竹风院半步,更不会如此费心吧。 归根结底,竟还是为了裴言昭,与他毫无关系。 裴言渊笑容凝滞在唇角,眸光幽若深潭,不甘与酸苦翻涌而起,疯狂地与理智搏斗,慢慢地吞噬。 他自幼囚禁废院,看惯了人情冷暖,永远沉稳冷静,从未因此恼怒愤懑。 这是蛰伏的代价,皆是为了积蓄势力,一举成功。 莺莺不选择他,放在从前,放在他步步深入、纠缠不清之前,他不会有怨言。 甚至,他会称叹她清醒理智,劝她另择良人。 可是......为什么她要嫁给兄长?为什么又是裴言昭? 从小到大,世间一切美好,都被兄长一人独占。 兄长有高贵的出生,有护短的父母,有诺大的权柄,前呼后拥,可以拥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而他囿于废院,眼睁睁看着阿娘含冤而死,枯骨黄土。 从前他不在乎,就当让给兄长,只想好好活下去,为阿娘报仇雪恨。 未曾想,难得有了想要的人,又要被兄长横刀夺去。 这一次,他不想再让了。 兄长那么脏,怎么配得上莺莺呢? 若非兄长有着侯爵之位,莺莺的心上人,必然是他呢。 ......不,不对。 哪怕兄长承袭侯爵之位,莺莺的心上人也是他,一定是他。 他决不允许,莺莺的心上惦记别人。 若是成真,不如让那人永远消失好了。 裴言渊微微挑起眉峰,轻笑着垂眸,唇角弧度变得温柔,逐渐亮起的眸光理智又疯狂。 他死死抵着林知雀,逼着她紧靠颓墙,修长手指稍一用力,抬起她的下颌,爱怜地抚摸与观赏。 粗糙指腹划过细腻肌理,顺着脸庞缓缓上移,如同抚过稀世珍宝般轻柔,最终在樱唇上流连。 林知雀吓了一跳,推不动他坚硬身躯,急得气血上涌。 刹那间,双颊白里透红,唇瓣殷红似血,仿佛含苞待放的海棠,惹人心生觊觎。 “你......你要做什么?” 她一颗心揪了起来,胆怯地抬眸望着裴言渊,下颌一阵疼痛,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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