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小主才进宫,虽说事事周全,可宠爱也不稳固,一切都是因为骆大人立的功劳立足。 林贵妃再怎么样也是贵妃,若是再闹大了,闹到陛下跟前去,小主也未必占到什么便宜,极有可能是各打五十大板,顾全了两家颜面。 到时候陛下固然会宽慰小主,可难免会觉得小主不安分,和贵妃对上,到时候不说得宠了,便是现在仅有的宠爱恐怕也要消磨一分。 为了小主的前途,夕语赶紧低声劝道:“小主,咱们还是离林贵妃远些吧,奴婢瞧着她精神不大对劲,人也疯的很。若是再折腾下去让陛下知道了,您也落不着好啊。” “我落不着好,那贵妃就落得着了吗!我不过是好端端走过来而已,贵妃不分青红皂白打人,后宫自是没有这般道理的,便是闹到陛下跟前,我就不信陛下会一味偏向林贵妃。” 恪美人捂着脸颊咬牙看向林贵妃,低声道:“快去请陛下,就说我看公主啼哭好心想询问,结果林贵妃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公主病中啼哭不止贵妃不但不管,反而对我纠缠不休,殴打不止,快被贵妃打死了,去!说的越惨越好!” 夕语怔了一瞬,急忙点头道:“是,奴婢这就去!” 恪美人警惕地拉开距离,冷笑了声:“林贵妃身为高位却不修德行,对低位嫔位动辄打骂,滥用私刑,于宫规所不容,若陛下在此,贵妃可还敢如此?” 怀中的长乐哭个不停,眼前的恪美人又口出狂言,对她不敬,如今竟然没一件顺心的事。 林贵妃只觉得心里有一把火烧得越来越旺,疾言厉色道:“小贱蹄子,还敢去叫陛下,今日本宫不打死你!” “去抓住那个宫女!” 柊梅本想劝告娘娘,可一看娘娘气得眼都红了,也知道若是陛下来了定然没有好果子吃,便只能顺着娘娘的心意,将事情先压下来为好,使唤着身后几人:“你们几个,还不快去!” 话音一落,身后的仪仗里头便忙慌慌小跑出来两个太监,一路朝着夕语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远处的凉亭内,三人将这番场景看得真真的,可又觉得实在有些令人震惊,连连啧了好几声,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庄妃娘娘倒抽一口冷气,柔声道:“这恪美人的心气儿实在是高,胆子也大,竟敢这样直直和林贵妃撞上,林贵妃最近虽失势,可她以前在宫里横行霸道这些年,便是再不服气不喜欢她,也无人敢在明面上这样顶撞,如此一遭,林贵妃定是会记恨上恪美人了。” “恪美人是功臣之女,陛下和皇后娘娘都看重,她有此胆量也是正常,何况林贵妃最近都不得陛下喜欢,前阵子又才禁足出来,恪美人初来乍到,心中会有些轻视也是常理,”班玉雅看着不远处,掩唇淡声道,“但平常人不会有恪美人这般胆量和底气却也是事实,到底是年轻,还不知这宫里的深浅呢。” 沈霁定定瞧着那头的样子,抬手吩咐霜惢:“去,派人抄小路过去缠住林贵妃的人,让恪美人请陛下过来。” 霜惢不曾迟疑,立刻走出凉亭从渡玉轩出来的人中选了两个脚程快的宫女过去,见人追过去,沈霁这才温声说道:“这件事闹大了才好。” 庄妃投来不解的眼神,沈霁也不多解释,只是柔柔一笑,说着:“恪美人年轻胆大,不服气林贵妃,可我瞧林贵妃今日却也的确太冲动了些。” “恪美人刚站稳行礼便径直扇过去一耳光,她想必恪美人自己都被打蒙了。她到底是宫中新贵,林贵妃又无宫权,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掌掴,始终是不占理。” 她徐徐说着,又轻叹了口气:“再说了,长乐公主哭得这样凄惨,林贵妃非但不急着安抚长乐公主,反而站着和恪美人置气,为人生母,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哭成这样。” 庄妃的柳眉稍稍拧起,迟疑道:“本宫也觉得奇怪,林贵妃从前虽跋扈,可对长乐公主却是无微不至的,她今日好端端带着病中的公主出来吹风受晒本就令人费解,现在连公主哭了也无动于衷,也太过心狠了些。” 这事实在有些蹊跷,话音甫落,几人均陷入了沉默。 须臾,班玉雅掀开跟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清茶,说了句:“林贵妃素来不喜欢宫里的嫔妃们,从不屑与人为伍,她这阵子又正心烦,没那闲工夫出来散心,我倒是觉得,她是故意带着长乐公主出来的。” 说罢,沈霁颇为意外地抬眸瞧了她一眼。 “我记得安才人就是在太液池边上死的,林贵妃带着长乐公主跑到这儿来,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 班玉雅似有些畏惧,谨慎的看了眼周围:“听说鬼怕太阳,白日阳光下是不会有鬼的,林贵妃好好的非要来太液池,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条说得通了。” 沈霁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那流言如沸,林贵妃自己也听说了,还相信了,所以才带着长乐公主来太液池?” “若是这么说倒也合理,可这怪力乱神之说,林贵妃居然会信。” 想起林贵妃方才的模样,庄妃也有些说不出的背后发凉,轻声说道:“听说林贵妃自禁足以来就脾性愈发古怪,长信宫宫人叫苦不迭。无人敢多说一个字,如此想来,方才夷宝林所说确实有道理。” “人若是癫狂起来,自然不能和清醒时相较。” 话说到这份上,班玉雅不着痕迹地垂下眸。 - 建章殿内。 秦渊才和大臣们从御书房议事出来,两个时辰殚精竭虑,头脑有些紧绷酸涩。 张浦端着茶水过来,躬身道:“陛下,才沏好的茶,六分热,正适口。” 他抬手接过来,吹着翠色茶叶抿一口,淡声道:“后日皇后要办赏花会,办的如何了?” “皇后娘娘是最熨帖细心的人,宴席地点都准备好了,后日一切如常。” “这赏花宴遍邀高门命妇,虽都是女人之间的事,可也象征着皇室的脸面,切记不可出什么差错。” 建章殿的大门敞开着,抬眼便能瞧见外面碧蓝天幕。 外头春意正浓,出去走走也比在这偌大的建章殿里闷着来的舒坦。 秦渊放下杯盏,沉吟片刻,吩咐着:“你去将玉嫔叫到太液池,就说朕让她伴驾赏春。” “是。” 张浦稽首领命,还未退下去办的时候,御前便急匆匆进来一个传话小太监,跪地禀告着:“启禀陛下,恪美人身边的宫女夕语嘴角出着血来请您去太液池一趟,说恪美人被林贵妃不分青红皂白当众掌掴,现在还没罢休呢。” 秦渊的脸色倏然一沉。
第95章 过两日就是赏花会了, 居然又闹出如此风波,实在是不知检点。 林贵妃才解了禁足不过半个月, 数次来御前请他去看望长乐, 他都因为林贵妃而不愿意去。 一来是对她不满,二来也是想要让她一个人好好静思己过,安安分分, 能磋磨磋磨她的棱角和戾气,也省得后宫总闹出这些风波。 她可倒好, 非但不思悔改,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掌掴起了恪美人,简直是放肆。 可见这禁足于她而言根本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反倒叫她不满, 心生怨怼。 原打算和玉嫔去太液池赏春的念头被打断,秦渊抬手摁了摁酸胀的眉心,有些烦躁:“摆驾, 去太液池。” 新宠恪美人和林贵妃动起手来可不是小事, 张浦不敢耽搁, 立刻着人下去安排。 等御驾到太液池的时候,还未到就看见了林贵妃和恪美人还在原地僵持不下。林贵妃的仪仗足足有十人,恪美人势单力薄,被人压着跪在林贵妃面前, 脸已经肿得老高, 似有声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明黄色的御驾从远处遥遥过来, 十分惹眼,沈霁等人一直在远处观察着,自然也发觉了。 她轻声说着:“陛下来了, 咱们现在也过去吧,正好做个证人,同她们分说分说。” 班玉雅有些犹豫,先拉住了姐姐的衣袖,问着:“若是现在过去,陛下知道咱们一直在此处,却不曾出面劝阻该如何?” 沈霁淡定道:“咱们带着孩子在此处玩乐,听到了公主哭声才知道林贵妃和恪美人在此遇见。但宫中偶遇乃是常事,林贵妃又是公主的生母,咱们自然无需插手,谁知后面动起手来,我派人去请皇后娘娘主持公道的路上瞧见林贵妃的人要去抓人,不得已只能拦下,让恪美人身边的宫女去寻了陛下。” “不出面,也是怕伤着大皇子和三皇子。”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庄妃有些讶然,玉嫔虽聪慧良善,分得出是非,她却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玉嫔是如此有心思的人,不禁眉目稍凝:“你这般说,倒是将我们三人的知情不劝的罪过一并消掉了。” 沈霁察觉出庄妃语气中的微妙异样,涩然解释:“我和姐姐妹妹本是来赏春的,看个乐子,自然不能引火上身不是?何况林贵妃和我之间本就有仇怨,此时是落井下石的大好机会,妹妹实在不想放过。” 庄妃默了一瞬,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头,摔率先一步:“本宫又何尝不希望林贵妃倒台呢,你这么做也是对的。” 见状,沈霁垂眸看了班玉雅一眼,两人起身跟在庄妃娘娘身后,将孩子让乳母好生照看着,绕过桃花树走到了林贵妃和恪美人跟前。 这一出戏已经唱了这般久,可见两人气成什么模样,足足撑到了陛下过来。 听到声响,林贵妃倏然抬起眸来,正看见三人带着皇嗣一道走过来。 都是小贱人,没一个让她看得顺眼。 “你们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为这贱人求情不成!”林贵妃怒不可遏,扬声让身边的宫人去掌掴恪美人。 沈霁瞳孔微微一缩,眼看着林贵妃竟是打算在她们三人面前继续责打恪美人,也要出了这口气,实在是太不理智。 从前的林贵妃虽也张扬跋扈,却不会嚣张到这般谁也不顾的地步,她在意陛下,在意自己的权宠,审时度势还是有的。 可如今看她气红了眼睛,长乐公主哭得几乎要背过去,却只是被旁边的宫女牵着,就觉得不大对劲了。 沈霁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难道林贵妃有些疯病了不成? 柊梅一看情形,再顾不得许多了,在旁好说歹说地劝着林贵妃不要动手,于理不合。 可林贵妃已经被怒火攻得走火入魔,这会儿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想狠狠地扇恪美人的脸,将她那张倔强不服又高傲的面皮撕下来,让她哭着求饶,说知道自己错了,知道她们林氏的厉害,抬手便将柊梅推开到了一遍,厉声道:“本宫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打!本宫是陛下亲封的贵妃,是林氏嫡出的贵女,更是和陛下青梅竹马一道长大,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宫面前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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