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辞生动有趣,便让陆语很快从提不起劲到疑问不断再诚心请教。回到岛上,再看那幅星象图,也能看出些门道了。 而这门学问,所知的越多,越觉得星空的奥秘太多,常常会不自觉地陷入奇妙的遐想之中。 这晚,仍如先前,小船被划出去很远,回头一望,岛屿成了小小的一点。 甲板上铺了厚实的毯子,两个人躺在上面,对着漫天璀璨星光。 她枕着他手臂,感觉得出,不知何故,他有些心不在焉。她侧身看着他,“怎么了?” 他也转身,面对着她,“我在想,过来的日子不短了,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有么?”陆语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能会意,费力地思索着。在岛上,什么都有——衣食住行欢欣满足;也什么都没有——是非琐事心烦暴躁。 他的手在她背部跳跃几下,“有件事儿,多久没办了?” 陆语恍悟,笑出来。 亲吻、拥抱,是经常的,而鱼水之欢,只在起初到来时有过一次,随后,都是一样,几乎舍不得入睡。 这一段,又是每日黏在一起,但打渔、观星几乎占据整个夜晚,观星后回到岸上,径自换打渔的船再次出海。只上午、下午偷空眯一觉。幸好他做的饭菜堪称珍馐美味,药膳的功效亦很明显,她每一餐都会吃很多,要不然,怕是早熬得明显消瘦下去。 这样的“忙碌”情形,大抵一生也就这一次。 他托起她下巴,笑笑的,“来,看看我们是不是不稀罕夫妻之实了。” 陆语又笑,笑声很快被他封在口中。 原本,他只是调侃自己与妻子,原本,真是打算浅尝辄止。 可是,之前言语宛若暗示,让身体有了反应。 意识到他要动真格的,陆语急起来,“慕江……” “只有星月能看到。”他在她耳边说,“只有天与海,只有你和我。” “……”他是对的。 好一阵,她眼前亮晶晶一片。他的眸子明亮如空中的星子,星子一闪一闪,熠熠生辉。 海风回旋,隐没了彼此的凝重急促的呼吸。 海波载着船,起起伏伏;她随着他的把控,心绪浮浮沉沉。 支离破碎的低喘、呻/吟,融入海风,转瞬消散。 “这就不行了?”他点了点她的唇,笑得有点儿促狭,不等她出声,便热切地吻住,带她攀向极致的快乐。 …… 观星夜,前所未有的放纵之夜。 . 第三个月,阴天下雨时不少——若在地面,这是盛夏时节。 夫妻两个留在岛上的时间多了,开始关心仆人们遇到的不大不小略去不报的问题,能点拨的点拨,该商议的商议,需要外面伸援手的,记在心里。 闲来他看了她的画,不知是心性还是环境影响所致,画的意境完全符合这岛屿的景致,清新优美,手法纯熟,但是尽量避免运用技巧,看起来特别舒服。 “全部带回去。”他说,“每一幅都是佳作。” “但愿不是谬赞。”她笑盈盈的,“我也有能够送人的画了。” 他笑着抚了抚她后颈。 陆语每日都会翻看万年历,每日都会在心里天人交战一番:等到大船到来,是当即软硬兼施地让他离开,还是真照他说的,让船只等待? 这地方,对于喜好热闹的人来说,定是没得选择才会涉足,而对于他们来说,委实是人间仙境。不要说结伴而来,便是独自前来,也真有无数乐趣,不愿离开。 偶尔,沈笑山看到她对着万年历犯愁,便忍不住笑。 大船并没按期到来,晚了五天。决定航程的,是天气,非人力可控制。 让陆语意外的是,沈笑山当即就吩咐仆人,把要带走的一些东西收拾起来,装入箱笼,送到船上,随后对她说:“走。” “……?”她说不出话。 他笑,“船上不定放了多少等着我看的信件账目,你也不知有多少信件等着回复。真在那儿等着,跟催债的差不多。” 她失笑。 就这样,他们离开岛屿,回到船上。 正如他预料的,他面前的账目信件堆成了小山,她面前则是厚厚一摞信件。 看信、回复信件的时候,沈笑山还好,不时莞尔一笑,不悦了也只是微微蹙眉。等到看帐的时候,就有些意兴阑珊——心跑远了,一时半会儿真收不回来。 他掂着一本账册,过一会儿,长长地叹息一声。 陆语忍俊不禁,走过去,俯身搂住他,“说起来,往回返这事情,吃亏的可是我。在岛上,我每日吃得都是你做的珍馐美味,往后可不会总有这种好事。” “什么珍馐美味?”他牵了牵唇,“你不是以为这词儿跟粗茶淡饭一个意思吧?” 她捏了捏他下巴,“瞧瞧,刚回到人间,这嘴巴就又刻薄起来了。又一个坏处。嗳,要不然咱掉头回去吧?” 他哈哈地笑,把她拉到怀里,“跟我一起看,一起遭这份儿罪。” “好啊。” 来时路上,因为是春日,天气并无明显变化,而回去的路上,则是一面走一面加衣服。 登岸时,已是深秋。 去往山中的路,不比航程短。大多时候坐马车,坐腻了就策马走一两日。 就算心急也急不来,他要一面赶路一面处理积攒下来的很多事情,更有身在各地的心腹赶来,当面禀明一些要事,大多是经商范畴之外——经商相关的事,传信即可。偶尔遇到比较复杂的事情,更需要找地方暂住几日,把事情理清楚拿出章程再启程。 他又变回了寻常时日里的沈笑山,不乏压不住火气黑着脸发作人的情形。 如此赶路,药膳没可能保证她定时服用,沈笑山却早有准备,让她改喝药酒。 陆语好一番啼笑皆非。 闲来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不得不承认,他这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如今气色极佳,而体力精力也明显胜于从前,胃也不再犯病来扰她。 毫无规律地在路上消磨掉两个多月之后,他们到达了出行第二个目的地。 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高山峻岭。要去的地方,在其间的一个谷底。 进山之前,沈笑山遣了所有随从。 就像陆语在密室看到的地形图那样,路线迂回复杂之至,她看过很多次了,步入其中,仍然觉得像是走进了迷宫,没多久,便又转向了,不得不拿出罗盘来指引方向。 而这路线,大致上是天造地设,他的人手,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用了些障眼法,做了些机关。 沈笑山有时也不耐烦,跟她抱怨:“想起来,这也是吃饱了撑的。起码三代以后才有可能用得着,这么早弄这么个地方干什么?” 陆语无言可应对。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话说回来,万一命太长,活到百十来岁呢,不管哪家遭了意外,都看不了,活来活去,到末了活生生急死,太惨了。” “那还抱怨什么。”陆语岔开话题,“里面也跟岛上情形相仿么?” “适合避难隐居的人享受田园之乐。” “也建好宅子了?” “嗯。” 陆语开始算账,之后发现,他手里最烧银钱的事由,是眼前这一桩,要耗费的人力财力无力委实惊人。她笑一笑,故意逗他:“先生,我现在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把银钱都花在这桩事情上了。其实,你也没那么富裕吧?” 他清朗的笑声在山路上响起,“你不是早就说过,我是欺世盗名之辈。” “没法子,我一遇到这种事,就忍不住妒忌你的财势。” 沈笑山揽住她,“这桩事花的银钱,对于咱家,不过九牛一毛。把心放宽,你是富甲天下的人的媳妇儿,几时高兴了,把我放在家里的金银珠宝劫走就是。” 陆语笑不可支。 他担心她受不住长途走路,“累了没?抱着还是背着?” “不要。托你那些药膳药酒的福,我好着呢,别瞧不起我。” 他又笑。 如此说笑着,路程中的枯燥无聊便被驱走。 辗转整日,入夜之后,他启动设立的最后一道机关。 一道足有城门大小的石门缓缓向两旁开启,发出沉闷的声音。 陆语瞧着,颈子一梗,又被惊到了。无法想象,他与唐修衡、程叔父、董飞卿是如何只看着地形图就笃定可以设立这样的机关,亦无法想象,是怎样的能工巧匠完成了这样的事——修建机关重重的皇陵的难度,大抵也就是这样了吧?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门内有沈笑山的手下在等,十步之外,是一辆黑漆马车。相较而言,里面的路很宽敞,马车行走起来,空间略有富裕。 坐上马车之后,沈笑山提醒陆语,“好歹撑一会儿,别睡。多说半个时辰就到。” “嗯。”陆语的确有些疲惫。好几年了,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好在有他在身边,东拉西扯着,便能忽略身体的疲乏。 沈笑山告诉她:“如今停留在这儿的,除了沈家的人,还有程家、唐家、董家的心腹。” 陆语讶然,但很快释然一笑。居安思危、留有后路,是这世道下处于盛极之势的人必有的考量。就算能担保自己儿孙不出错,又怎敢担保之后的后人。 “但是,”她轻声说,“这路太复杂了,要是找不着可怎么办?” 他答得干脆:“要是都蠢到那份儿上了,那就该死哪儿死哪儿去,别气得这些老祖宗一起诈尸。” 她闷声笑着,依偎到他怀里,寻到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马车停下,二人相继下了马车。没走多远,便到了此间住处。 一进门,便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陆语立即食指大动,急匆匆寻到盥洗室,洗脸净面之后,便坐到餐桌前大快朵颐。 吃到七分饱才意识到,桌上的菜肴,鱼、虾鲜美,荤菜所用的是腊肉,面食是白面馒头、面条。 通过餐桌上的情形便可推测,这里有鱼塘或河流、田地,没有牲畜。也是,一切安排停当之后,人就要全部撤离,没必要做无用功。 吃饱喝足之后,陆语转到寝室,没多久就睡着了。 翌日醒来,策马四处转了转,情形竟与那篇她倒背如流的桃花源记中的情形大同小异。 屋舍明显是先布局再建造的,整整齐齐。环境适合甘于隐居享受田园之乐的人。 大片的原野,一部分被长留此地的人开拓成了庄稼地,闲置的则是绿草丛生、野花遍开,美得惊人。 有蜿蜒的河流、池塘,其中有鱼虾莲藕。 最最难得的,是此处居然有温泉,不知源头在何处。 如果,这里没有那么多终日忙忙碌碌眼神精明身姿矫健的人,那么,就也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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