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万鼓悻悻然地闭了嘴,在一旁找了个角落坐下,心里还在想着上真公主。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李仙芽正在云丝帐下辗转反侧,却听外头有雨声滴落在青阶的声音,她料想晴眉会进来关窗,便坐起了身竖起耳朵听。 晴眉果然进来了,却并没有小心翼翼,而是急切切地进来,小声说道:“二大王传来消息,国主吃醉了酒,死活不愿意回国宾馆,这会儿正在门外头爬墙呢,算着时间,一刻钟就能爬到卧房这里来。” 李仙芽惊讶地张口,一时懵懵然,“那此刻应该怎么做?他总不敢爬到卧房来吧?门外府里都有禁军把守,二哥哥也不会放他进来……” “他是国宾,是贵客,又是个半大的孩子,圣上也默许他随意出入,禁军怎么敢拦呢?”晴眉有些急切,“也不知道沈指挥人在何处。” 在这个时候,忽然提起了沈穆,李仙芽有些不自然,下了床去窗边倚着,视线看向沉沉的夜空。 “管他做什么——” 晴眉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小内侍在门口通报着:“国主爬到渊渟湖了。” 再过一时,又有人来报:“……爬到小竹林了。” “这会儿爬到牡丹园了……” 吃醉了酒还爬这么快?二哥哥干什么吃的,无法控制住一阐提吗? 李仙芽这才觉得慌了起来,把支摘窗支了一半起来,正想向外看,忽得有一阵携雨的风吹来,沈穆出现在窗下,匆匆看了一眼李仙芽,呼吸有些许急促,白皙的面庞上有几颗雨珠滚落,昭示着他的疾行而来。 小内侍又通报着:“爬到正院门口了!” 李仙芽的眼神就有些慌,看向沈穆,沈穆也不多言,只将手一撑窗台,一个弯身,整个人迈过了支摘窗,在李仙芽的眼前落定。 窗外又响起了小内侍的声音:“国主,国主,您衣裳都烂了,别爬了,别爬了……二大王,您劝劝他老人家——” 李仙芽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同沈穆相接的那一刻,心一横,双手摸上了他腰间的玉带,搭扣一解,玉带便落了地。
第25章 青灯摇浪 玉带落地的那一刻, 紫袍两襟便落了下来,垂在了他的身前。他夜间尚有公事,沐浴之后扔换了官袍, 内里衬了一件象牙白的棉布中衣,以系带绑之。 她的手还停留在沈穆的腰间,女儿手指纤纤,在青蓝色的夜色里显出如玉似雪的柔嫩质感。 在这一刻匆忙中的间歇里, 李仙芽的心轰隆隆地跳着, 简直要跃出心腔去,慌乱里她眼睛向上,同他的视线对撞。 也许是沐雨疾行而来的缘故, 他的眼睛里盛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浸润了上下的眼睫,甚至连鬓边眼角,也有微小的水珠, 随着他的喘息慢慢向下滑落。 他真好看。 肌如春雪,骨重神寒。 视线从他微抿的唇向下,弧线劲瘦的脖颈中间, 凸起处上下滚动, 落点上有一颗极微小的痣。 怎么去形容此刻他的样子?也许只有野史里的某一位深受公主宠爱的面首, 才会有这般蛊惑人心的样貌。 而他仍在微喘, 分明是细微的呼吸声,却像在李仙芽的耳边无限放大,令她忽略了周遭一切响动。 夜雨触花、珠帘随风动、槛窗开合…… 还有一阐提在外头可怜巴巴的哭嚎声…… 她瞬间回过神来,眼神再度对上他时, 他微顿,看着她的眼睛, 像是得到某种预示一般,他抬手除去了紫袍,再踢掉云靴,牵住了李仙芽的手。 “天命不敢违。”他微微俯身向前,在李仙芽的耳边低语,“臣,僭越了。” 他说话时的气息轻拂着她的耳垂,酥酥痒痒,其实白日里也同他咬耳朵说悄悄话,却不知为何此时这般敏感。 “……无罪。”她企图平心静气,可微颤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本公主赐你无罪。” 她的话音落地,沈穆已牵住她的手往床前去,脚尖踢到床榻的一瞬间,他已拥着她往云丝被里去,另一只手一把拽起了被子向上拉,将他与她盖住了一半。 李仙芽便躺在了他的臂弯里,一边的面颊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仔细听,轰隆隆作响的,也不知是谁的心跳。 “沈穆,你的心跳的很快。”搁在他胸膛的这只手软而轻,说话间微微抚动着,“害怕?” “怕?”发顶传来一声笑,他的嗓音静而无波,“想来是跑的太急。” 这个回答很合理,李仙芽不着痕迹地点头,手指在他的胸膛上左划右画。 “百骑司也会慌里慌张?不该掌握他的所有动向吗?” 倘或是别人,也许该要以为是公主在责备他,可谁教他是沈穆呢,只轻嗯了一声,坦然应下了。 “臣原本只有戍守之责,忽然间成了驸马的候补,一时疏忽了。” 候补? 她选定的候补是林善方,而沈穆,则是一阐提不由分说自己认定的。 李仙芽也闹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只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头。 “你不是候补。”李仙芽想起在嘉豫门下‘四神足’里的遭遇,未免有些遗憾,“我自始至终都属意裴长思,哪知卦仙儿在四神足闹起来,兴许把他吓到了,所以婉拒了此事。” 她的嗓音里有浅浅的遗憾,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上那一处被劫持时留下的印记。 其实当下是不疼的,回去后观镜看,也不过一道红痕,这几日好生将养,印记便一日淡过一日了。 她的话音落地,沈穆沉寂一时,由仰躺的姿势,面朝着她转过身,看向她脖颈间。 这样的姿势很亲密,她还侧睡着,枕着他的臂膀,而他却也侧着看她,距离近的快要眼睫相触了。 她的呼吸一霎暂停,沈穆却将视线从她的脖颈间移开,望住了她的眼睛。 “是那一日遭卦仙儿劫持留下的伤痕?” “非也,是在乾阳殿上吊时勒的。”她忽然信口雌黄,冲他眨了眨眼睛,因为是想逗他的缘故,嘴角就显出了一个小小的笑涡。 平日里连头发丝儿都透着清清冷冷的小娘子,忽然梨涡浅笑,当真摄人心魄,然而她还在悄声嬉笑着同他说着话。 “一阐提能上吊,我怎么不能?他再好、再可爱、再能哄我开心,也不能强娶我去海外——去了海外,我还怎么找我娘?” “公主属意裴长思,莫非是因他擅长周易卜卦、奇门遁甲?”对于公主忽然提起的阿娘,沈穆并不意外,只以轻声问之。 李仙芽下意识地点点头,旋即摇摇头,眼神诚挚,“也不全是。去岁仲春的时候,我还在丽正书院读书,夫子考校我的学问,我答不上来,是裴卿为我做的小抄。他长得像静听松风图里的美男子,又生就了一副好心肠,倘或舅舅真要为我选婿,我也会选他。” 她的声音很轻,简直像是在耳语,说要这么多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多,只挠了挠鬓角,不自然地为自己解围。 “……横竖我也不会出降。” 好像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气氛便又陷入了沉静。两个人相对而卧,他的眼睛避无可避,李仙芽突兀地闭上了眼睛,用以缓解无处可安放的隆隆心跳。 她侧卧着,双手乖巧地贴在面颊下,呼吸声咻咻,极微小的声音,像只熟睡的幼兽。 然而她的装睡只持续了三五息,晴眉的声音就在门外轻轻响起来。 “公主、国主言说只看您一眼,看一眼就走。”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阐提在外头呜咽着说话,“小鹅,我就看一眼——” 李仙芽倏地睁开了眼睛,看向沈穆,沈穆点点头,李仙芽便出声道了一声好。 然而就在这声好的同时,身边人却坐起了身,将身上的中衣扯开大半,露出了肌骨紧实的胸膛,倚靠着床头。 那一片劲瘦紧实的肌骨,一下子就晃进了李仙芽的眼睛,一阵讶异过后,公主慌忙移开了视线,投向了卧房门口。 一阐提东倒西歪地走了进来,眼神涣散,眼下三寸肌肤红晕一片,活脱脱一个酒鬼。 他踉踉跄跄地走近了,晴眉生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忙上前扶他在秀凳上坐下。 一阐提吧唧几下嘴巴,像在回味中土的美酒,一时才把眼睛张开了一半,向着公主哭哭啼啼。 “小鹅啊,你怎么能同他同床共枕呢?良宵雨夜,咱们去喝酒不比在床上玩的快活?我不甘心啊,我都没有搂过你呼呼睡,偏叫这小子赶上了……” 李仙芽知道这时候不能刺激他,只轻声劝慰道:“你吃醉了,快回去歇息,若你愿意的话,明日一早可来同我一起用早点。” 一阐提摇摇头又点点头,眼前幻像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定睛看过去,才看见床头倚靠着的那人,生的委实英俊,自己难免生出了酸气。 “不就是露个肩、露个胸吗?谁还没有硬硬的肌肉块呢!”他开启扒拉起自己的衣衫,先把白生生的肩膀露出来,紧接着又要撕扯胸前的衣裳,展示给沈穆看。 沈穆拿手抵在了嘴上,轻咳一声,“国主慎撕,衣衫全破掉了,又该如何回去?” 一阐提醉眼惺忪地停住了手上动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沈穆,你别假惺惺!谁知道你是不是跟小鹅在做戏?”他嚷嚷着,“躺在一块儿也不一定是夫妻,说不得是兄妹呢!” 李灵均就出现在卧房门口,倚靠在门柱子上,静静看着一阐提表演。 李仙芽觉得二哥哥委实废物,这时候还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便唤他把一阐一拖走。 “二哥哥不管管吗?” 李灵均无奈地走上前,蹲在一阐提的跟前儿,一把把他背起来。 “一阐提,你这名儿听起来也像个和尚,就不能潜心修佛,成就大道吗?做什么死缠着我妹子不放?” 一阐提趴在李灵均背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倒是沈穆闻言平静道:“……有欲求之人,不具信,断善根,永远不会成佛。这便是一阐提这个名字的原意。” 李灵均张大了嘴巴,讶异极了,抖了抖背上的怨种国主,见他无甚声响了,免不得破口大骂。 “你他爹的,一路爬过来,说两句话就昏死过去了?你瞧好了,这是我妹子,这是我妹婿,明日不可再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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