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梦说完这句话,脸就红了,她与晴眉都是未嫁的女儿家,她的年纪还小一些,更是羞于启齿。 好在这里是公主府,她与晴眉又是伴着公主一起长大的,权当是女儿家之间的悄悄话了。 李仙芽的眼下也显出了一点儿微红,她不是扭捏的性子,认可这个意见之后便点了点头。 “他不来,只有待在房里不出去,才能打消一阐提的疑心。至于一时他怎么偷偷摸进来,叫他自己操心吧。” 晴眉说好,正要出去,李仙芽看着他手臂上搭着的澜袍,忽然有了主意。 “……叫二哥哥想法子引阿提到正院来……”她想到了一个可以劝退一阐提的法子,凑近了晴眉的耳朵,轻声吩咐下去。 晴眉和鹿梦听见了,眼睛里都冒起了光,点头说好。 这一头,一阐提同李灵均一起乘车,来到了公主府里,只因那间成衣铺子没能成功盘下,一阐提的眼神就有点闷闷不乐。 雁过拔毛,李灵均又捞了一笔,难免得说好话宽慰他几句。 “小提啊,横竖你不急着回国,届时我必给你弄一船的好料子好成衣,别犯愁。” 一阐提下了车,初升的日头晒在他的身上,端的是一位俊俏好少年。 果然人靠衣装,一阐提换下了曼度国那身花里胡哨的衣裳,穿了一身素净天水蓝的中原衣冠,颜值一瞬间就提升了。 李灵均就停下来啧啧感叹,“小鹅说,你还是王子的时候,在曼度国也获得过美男子的称号,当时我还不信,这会儿倒是信了。你们那的郎君是不是都特别黑?” “我先前也很白,后来渡海过来的时候,吹了三个月海风,就成这个鬼样子了。”他一摊手,“我继母阿娘倒是白的发光,只因她成日里捂得像个粽子,我不爱学她。黑就黑了,显得很有力量。” 一阐提说着话,看着前方是安静的湖水,忽然想起来什么,动作又鬼祟起来。 “我要看看沈贼是不是和小鹅一道起床,必经之路在哪里?” 李灵均也跟随着她矮下身子去,悄摸的咬着牙说:“……你今日打扮的这么英俊,还要偷窥吗?就该光明正大地走在小鹅面前,让她惊叹、遗憾、悔不当初——” “然后改嫁给我,一起漂洋过海、阅尽海上风光,去曼度国做一对世外鸳鸯去?”一阐提憧憬着,不由地站直了身子。 李灵均无言地看着他撞南墙不回头的神情,刚想劝说几句,忽听得远处有脆生生的一声问候。 “国主安好,二大王安好。” 李灵均循声望去,见是妹子身边的婢女鹿梦,这便不动声色地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公主可起身了?” 鹿梦摇摇头,谦恭道:“公主与驸马还在好眠,掌事姑姑知悉国主大驾光临,请国主前往正院小坐一时,春日的日头毒,免的再晒黑了。” “小鹅还是关心我的……”一阐提的嘴角向下撇,眼底冒出了点点水汽,“那我就去坐坐吧——倒不是怕晒黑,只是坐着等,显得文雅一些。” 是啊,还能晒黑到哪里去?李灵均看了看一阐提的脸,感觉好像比前日刚接到他时,白了一星半点。 一阐提把背挺得笔直,一路跟着鹿梦往正院里去,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进了正院的门。 原以为要在正院的花园里等,岂料鹿梦直接请他进了卧房窗外的小榭里坐。 日光透过楹柱花窗,晒下了班驳的圆影,一阐提坐下来品茶,脚尖就在地上踩光影玩儿,踩着踩着一抬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 “小鹅可真会赖床,日上三竿了,帘子还拉的严严实实的——”他翘首去看,眼巴巴的,“一时我要吹葫芦丝给她听。” 鹿梦在一旁静立着,听见他自语,笑着应声道:“葫芦丝悠扬婉转,国主若有心,可以到公主的卧房门前吹奏一曲。也好唤公主起身。” 一阐提巴不得在公主面前展现自己的魅力,此刻闻言,有些心动了,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了自己的葫芦丝,蠢蠢欲动。 李灵均闹不明白眼下是怎么一个状况,想着自己也要去接应一番,便自告奋勇起来。 “本大王也去吹一曲唢呐。” “恕奴婢直言,唢呐不太合适。”鹿梦矜持地拒绝了,转身引着一阐提往卧房走去,临走时给了李灵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灵均意会,松弛下心神,往靠背椅上躺了。 卧房里静悄悄的,外间遮光的帘幕也拉着,暗暗的,唯有帘幕与帘幕之间的缝隙里透出了几束光,其间有些微尘在漂浮游荡。 一阐提感受到了此间的静谧,心也安静下来,手指抚了抚葫芦丝的把柄,凝神静气,打算吹一曲《迷仙引》。 可惜架子刚端起来,只吹了第一句,便听卧房的门吱呀一声,一只白生生的脚丫伸出来一半儿,小巧可爱的指头落地时,微微向里蜷了蜷,可爱的像一只幼兽,接着有浅松绿的袍角落了地,一阐提看呆了,揉了揉眼睛,只见一个纤细而灵动的女儿家趴在门框上,微翘的睫毛眨一眨,看向了一阐提。 “是你啊,小提。” 是你啊,小提…… 公主露了半边儿肩头,显是刚起身的样子,浅松绿的澜袍拖在地上,肌骨如玉,笑眼如弯月,整个人犹如月中聚雪,美的不像凡人。 一阐提呆呆地看着她,心里却在呐喊:“仙女!仙女!仙女!” 一旁的鹿梦瞧他呆头呆脑、可可爱爱的样子,免不得掩嘴笑,只上前搀了他一把,笑着说道:“……国主,公主唤您呢!” 一阐提一下子醒过了神,结结巴巴地说,“小鹅,你还记得《迷仙引》吗?我吹给你听啊。” 李仙芽歪着头说好,“小时候我们一起去听苗疆的巫师吹葫芦丝,都觉得又婉转又动听,没想到你竟这么有毅力,都学会了。” “是啊,不光是我,我的狗子也会吹……”一阐提只觉心里暖洋洋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出来听啊?” 李仙芽应了一声好,忽然笑着低头看了看身上披着的衫子,面上就有些不好意思。 “你瞧,我还披着驸马的衣裳——”她笑着指了指前窗外的小榭,同他温声商量,“你在那里等我,好不好?” 那有什么不好的? 那有什么不好的! 一阐提沉浸在小鹅温柔的嗓音里,完全忽略了她说她穿着驸马的衣裳这句话,脚下像踩了棉花,晕晕乎乎地转身跟着鹿梦去了。 李仙芽扒在门框上,踮脚翘首地看着一阐提出了门,方才放下心来。 她特意让他看到自己衣衫不整,还披着沈穆外衣的样子,想必一阐提看到之后,能够消解执念,不再执着了? 哎,可他方才的眼神,分明是放不下的样子。 李仙芽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回头,却一下子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李仙芽吓了一跳,仰头去看的同时,心口随着喘息,一起一伏。 眼前人胸口起伏着,呼吸声轻而急促,他低头看她,眼睛里有急如火的匆忙。 李仙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开了的窗子,立时明白他是又翻窗而来了。 他的视线在与她撞上的那一刻,李仙芽立刻就想到了昨夜的那个梦,此时又见他的视线微偏,落在自己半露的肩头,虽然一瞬便收回了,可还是令她恼羞成怒。 “你在喘什么?” 然而他却一手将她半落的衣衫拉回来,盖住了她春雪般白皙柔嫩的肩头,接着微微俯身,以令李仙芽猝不及防的速度,贴近了她的耳朵。 “难道不是公主喘息在先?”
第30章 坐上琴心 难道不是公主喘息在先吗? 他反问的声音紧贴着李仙芽的耳朵, 吐息很轻却炽热,李仙芽下意识地抬起手,护在了耳朵上, 抬睫看向他,眼中的无措一瞬转成了恼怒。 “分明是你先问我的!”她看着他离开了自己的面颊与耳朵,眼神深穆,益发衬托出她的不冷静, “是你先问我的!” 沈穆闻言, 两眉之间微蹙了一道,“何时?何地?” “梦里!梦里分明是你——”公主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个字时意识到了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 伴随着声音的急停, 公主的眼睛、脸颊一霎晕红,眼底也涌进了懊悔之色。 眼前人忽然就笑了,那笑从唇边漾出, 一直向上蔓延到眼尾,像涨潮的、碧清的水。 “臣虽人称地府鬼将,却只勾魂, 不入梦。”他轻笑, “公主怕是看错了人。” 李仙芽不服, 虽然梦里的场景此时也只能记得三分, 可那人分明是他。 眼下不是斗嘴的时候,她从被他眼神气息包围住的地方矮身逃开,坐在窗下的绣凳透气。 “其实你不用赶回来。”她还是有些生气,语气便冷冷淡淡的, “我一个人也能应付小提。” 沈穆转过身面向她,倚靠在门边上的长几上, 那里日光无法到达,只有些微的一些光亮,使他像站在黑暗里。 在听到公主清冷的声音后,他嗯了一声,将视线放在公主的眼睛上。 赤足、从肩头滑落的衣衫、这便是公主所说的应对之法。 浅松绿的澜袍,闲绰地披在她的身上,意外地合衬,令她像是一片浓郁山色里、骤然出现的一线飞瀑,似从九重天倾泻而来。 “臣昨夜赶往金吾狱审案,耽误了公主这里的使命。”他其实不太擅长向人解释,此时只用短短一句话说明,“还请公主治罪。” “使命?”李仙芽看不清他的神情,只从他的话音里择出了重点,“你既拿这里当使命,那为何又会迟来?不都说百骑司竭诚尽节,忠心贯日,怎还会叫我手忙脚乱,匆忙应对呢?” 沈穆从公主的嗓音里,听出了细微的怨怼之气。 他忍不住去看她的神情,人人都说上真公主菩萨低眉,俯瞰世人,清清冷冷的眉眼下,生了一颗悲悯心。 可眼下从暗处望出去,窗子半开着,辰光如烟尘、似金芒,投射在她的侧脸,让她像是天光勾勒出来的一副工笔画,温柔如静水。 然而她却在生气,真真切切地在生气。 嘴角耷拉着,唇峰微微翘起,眼睛也不高兴,盯着地面上某一个光点,看它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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